尼楚赫昏倒,馬齊顧不得他兄長一家,趕忙令人去請大夫。
大夫還是那位看中暑的大夫,瞧着又是富察大小姐,搖頭又嘆氣,嚇得馬齊兩口子臉色煞白,以爲閨女不好了。
大夫擡擡手,示意兩人稍安勿躁,便對他們說,“富察大小姐思慮過度,加上失眠,受不得半點刺激,聽說四阿哥被皇上禁足,她能不昏過去麼。”說完一頓,滿眼好奇,“小四爺出了什麼事,怎麼被皇上禁足?”
馬齊也知道內城開店的沒幾人不認識四阿哥,“大概又惹皇上動氣,沒聽說出什麼大事,想來無礙。”
大夫放心了,也沒往今夜抄家上面聯繫,畢竟抄家這事之前連點影子都沒有,來得太突然,一棍子把所有人打蒙了。
而馬齊和石氏更擔心自家姑娘。鬱結於心?想當然認爲他因四個小丫鬟,可是連四個小丫鬟都容不下,萬一四阿哥以後娶側福晉,這日子怎麼過啊。
石氏盯着閨女絕美的小臉,爲了閨女一生幸福,決定了,醒來就讓她背《女誡》、《女則》、《女訓》,不學也不成!
尼楚赫還不知道他這一昏昏出什麼,不然非跳起來不可!
刑部尚書帶人查抄三家總管時,康熙和太子趴在案几上眯了一會兒。
天空泛白,兩人起來洗洗臉換身衣服,吃着御膳房送來的早點,圖納到了。
禁衛軍把查抄來的物件擺在街上,圖納命人登記造冊,單單海拉遜一家,圖納呈給康熙五本賬本,康熙被小餛飩嗆得咳嗽,眼淚直流。
太子嚇一跳,“汗阿瑪別激動,別激動。”
“咳,朕不激動?一個小小內務府總管,貪五本賬冊,他咋不上天!”康熙肺管子氣炸了,又連連咳嗽幾聲,“圖納,此事交予你辦,所有跟海拉遜交好的內務府官員,你可以直接帶回刑部問話。”
圖納聽得清楚,內務府官員,重點海拉遜,也就說此事不能擴大到別的部門,也不能胡亂攀扯。想來也對,朝廷百官沒幾個乾淨的,真要審下去搞不好自個也得栽。圖納應聲,“遵命!”弓着腰退出去。
他前腳剛走,本應該去尚書房的衆皇子見康熙起來了,一股腦兒跑進去,規規矩矩打個千,接來下就問,“四哥犯了什麼事,汗阿瑪怎麼又關四哥?”
康熙肺痛之後又腦門疼,“什麼叫朕又關他?你們怎麼不說他又闖禍?”擺擺手,“上課去,跟你們沒關係。”
太子道,“汗阿瑪還有事要忙,你們別在這裡搗亂。”一邊說一邊衝他們使眼色。
要說誰和太子關係最好,八阿哥等人不想承認,前世今生唯有老四。而現在太子讓他們趕緊走,說明再鬧下去極有可能適得其反。
八阿哥等人如坐鍼氈般等來師傅,魂不守舍的翻開書本,三心二用聽着師傅講課,就這樣,沒大會兒便聽出不對,師傅語無倫次,前天講過的內容穿到今天,今天還沒講的內容,師傅居然說昨天已經講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作爲一名好學生,八賢王非常關心師傅,使出前世拉攏朝臣的手段,三言兩語套出昨夜的大地震。
衆皇子驚得不要不要,“內務府一二三位總管被抄家?刑部尚書剛剛又抓幾名官員回刑部?汗阿瑪要血洗內務府?”八阿哥說着話看向九阿哥,“我沒聽錯?”
“我也聽到了
。”九阿哥點頭,證明不是他一個人。
八阿哥愣了一會兒,扭臉道,“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九阿哥贊同,“很熟悉。”
所以呢?
哥倆聽到師傅說下課,擡腳就往外面跑,不是找康熙和太子,他倆去找胤祥和小十三,見到兩人第一句,“四哥,四哥流弊!咳——”
“停!四哥很流弊,這一點弟弟以前便知道。九哥喝口水慢慢說,別急。”小十三把奴才趕出去,只能他親自動手。
九阿哥按住他的手,“喝不下去!四哥,他,我只能說以前太小看他了。”三言兩語說完昨夜發生的一切,自個反而像做夢一樣,喃喃道,“小十三,你說四哥他怎麼敢啊?這得得罪多少人?”
“至少沒得罪你們,今生就沒人能奈何得了四哥。”十三不擔心,“何況這些都是你和八哥的推測,是不是四哥尚未可知。而且四哥三天前被禁在南三所裡,搞不好跟他沒關係。”
八阿哥笑,“說這話自個信麼?前世他登基後國庫空虛,便敢抄官員的家充盈國庫,今生有汗阿瑪、太子、皇太后和皇貴妃給他坐鎮,他什麼不敢幹?納蘭明珠以前連太子都敢整,今生見着老四像老鼠見了貓……搞出這麼大陣仗,刑部還在不斷抓人,我看他怎麼善了!”
“八哥好意思說國庫空虛,要不是你們暗地裡給那些貪官污吏撐腰,用得着抄家,四哥一道聖旨,爲了活命的官員就得乖乖把家產奉上。”小十三不聽他講以前的事都不來氣,“剛纔說刑部尚書?刑部尚書聽四哥的還是聽汗阿瑪的?別有點風吹草動就往四哥身上推,還嫌四哥在外的名聲不夠壞?!小十四,我回房,走不走?不走咱絕交!”
小十四看了看被說得臉通紅的八哥和九哥,又看了看十三的背影,如果十三哥不跟他玩,他在翊坤宮就成了孤家寡人,“弟弟失陪,八哥九哥,你們啊,別把四哥想的那麼極端,心裡陽光點。”
“媽的,回來!誰心裡不陽光!”九阿哥炸毛,八阿哥攔住他,“是咱們太莽撞了,還是去問問太子吧。”
太子可沒工夫搭理他倆。手裡握着一份大名單,太子爺親臨刑部,查看圖納抓了多少人。
圖納縮着腦袋偷偷瞄一眼翻看案卷的大清儲君,“爺,微臣沒冤枉一位好官,也沒敢動刑屈打成招。”
“做的不錯。”太子面上滿意,心裡不住地犯嘀咕,圖納兩天抓三十多名官吏,胤禛寫出的那份名單上的人只有四五人在列,這樣不行啊。
回到宮中太子便說,“汗阿瑪,用查抄官吏的名頭精簡內務府,此法不可行。”
康熙正在翻閱大阿哥着人送來的奏摺,奏摺上寫明海軍已萬事俱備,只等皇上一聲令下,立馬前往倭國海域進行爲期三天的軍演。
軍國大事當前,查抄內務一事顯的微不足道。
康熙頭也不擡,“既然這樣不行,那趕快找人接替內務府,命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協助刑部辦案,不但要把內務府中的貪官拔出,那些冗員也得剔除,太子這事你來安排,不用問朕。”
太子聽他說得簡單,也沒多想,反正內務府總管是個肥差,於是就前往詹事府,讓張廷玉去通知文武百官,詹事府議事。
文武百官此刻都在乾清門站着,今天是大朝,按說皇上八點就該到了,他們等到十點還沒見到聖駕,宮裡也沒人出來說一聲,放在以往百官也就各自散了
。
而刑部還在不斷抓人,眼瞅着刑部大牢滿員了,一個個屁股不乾淨的官員哪敢在這節骨眼上偷溜。有些年齡大的,這會兒已腰痠腿軟,望着精神抖擻的佟相爺,不愧武將出身,一樣的年齡自個站一個時辰卻要不行了。
就在這時,張家二郎宛如一顆救星降到衆人面前。
衆大臣來不及思考太子爺找他們何事,忙不迭坐進轎子裡喘口氣。如果他們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麼,寧願選在擱太遠底下站着。
情況緊急,眼瞅着內務府不能正常運作,太子爺沒廢話,“內務府不能一日無總管,不知列位臣工認爲誰能擔此重任?”
內務府三個字如同毒蛇猛獸,文武重臣同時搖頭,太子爺第一次見到他們這般默契,真想找個畫師把這一幕畫下來。
“裕親王,您覺得誰適合?”太子問。
福全紅口白牙說,“臣對內務府不瞭解,不知道誰合適。”一句話,不但把自個摘的乾乾淨淨,還不得罪任何人。
輪到恭親王,恭親王更乾脆,神機營需要他,他一直在忙神機營的事,幫不了太子爺。
兵部一衆官員聽到這兩種聲音,拿出“海上軍演”把整個兵部撇清了。
人家理由正當,太子爺瞄上戶部,戶部更乾脆,皇上令我等竭力協助兵部,我們忙着籌備軍需,根本不曉得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太子爺簡直想罵娘,卻不得不壓住怒火,“佟國維,你說!”
“內務府總管一直由海拉遜擔當,臣等未涉足過內務府事務,實難擔此重任啊!”佟國維瞧見太子變臉,忙說,“要不從內務府中選出一名能力卓越者,暫時由他擔任總管一職?”
“佟相所言甚是。”張英感覺到太子的視線掃向他,不敢繼續裝隱形人,“太子,臣建議從內務官員中選出,若令臣等擔任總管,也不是不行,熟悉內府機構就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恐怕幫不到圖納大人。”
師傅的面子太子還是要給的,仔細想想好像也是,可他媽的內務府裡的重要職位都被海拉遜的親信霸去,圖納那廝不知道多恨海拉遜,一天就把海拉遜的親信全抓走了,剩下的人老實辦差不假,但官職太低,能力有限,哪裡鎮得住那羣偷奸耍滑之人。
太子爺愁得唉聲嘆氣,他家那位時不時腦抽的汗阿瑪眼裡只有海軍演習,太子爺捂着臉告知羣臣內務府現在的情況。
衆臣聽着內務府快變成海拉遜的私庫,更不敢碰內務府。內務府乃皇傢俬庫,變成你海拉遜的,別說抄家,皇上誅你九族都是輕的。
皇上這會兒不知道多生氣,當然得有多遠躲多遠,萬一被殃及,哭都沒眼淚。
太子爺讓小太監上茶,喝口茶又道,“汗阿瑪命令孤今天務必選出內務府總管,諸位大臣,如果選不出來,大概要委屈諸位餓着肚子在詹事府打地鋪了。張廷玉,去街上買些鋪席被褥。”
“且慢!”只見半頭銀髮,精瘦老者往前一步,“臣有一提議,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太子看清何人,雙眼一亮,彷彿看到希望。
陳廷敬乃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餘國柱、明珠等人倒下去之後,康熙非常倚重這位老臣,佟國維也對他禮遇有加,他舉薦的人一定可行,“陳大人請講!”
陳廷敬:“四阿哥!”
平地一聲雷,太子爺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