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一個偏園中,一個身着便裝的軍士不停的練槍,他的招數絢爛漂亮,動作舒展大氣。他已經練了很久,但還宛若練不夠。他的心中充滿了怨氣,每一槍都宛若要將誰扎幾個透明窟窿。然而對着空氣連刺幾百槍,他卻仍覺不過癮。
“撤步絞槍!”
“背花槍!”
“回馬槍!”
“攔拿扎!”
“金鳳點頭~”
“怒蟒翻身~”
“中宮直進~”
“橫掃千軍!”
“空樑掛金針!”
方效梅越舞越起勁,院子裡已經有徐徐的黑氣盤繞,這是方效梅槍招帶動的勢。他原本沒有刻意的去使用槍勢,但姬高陽的賤樣卻總是會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不自覺中槍的威勢凝聚,黑氣漸漸的充滿了院落,已經有了撼天動地之感。
“八步趕蟬!”
長槍直接被方效梅拋到了半空中,下墜之際,方效梅猛的縱躍而起一腳踢向槍尾。長槍帶着滾滾黑氣,在空中劃過一道青煙,咻得一聲飛出,直接將院子裡一棵粗壯的大樹射穿,砰的一聲插在院牆之上。
“呼~,呼~,呼~”
方效梅扶着膝蓋半蹲在地,他大口的喘息,汗水如雨般落下,沒多久將地面都浸溼了。
“秦主管,你怎麼樣了?少英,你還好麼?聶陽已經好多天沒有和我碰過面,姬皇陛下他們去了錢來鎮,現在戰況如何?哎~”
方效梅如是想到,他仰望天空,良久走到牆邊拔出長槍。忽然門口響起了拍手之聲:
“好啊,好槍法呀~”
方效梅雙眉一蹙,這聲音是?他緩緩的回過頭來,只見姬高陽正站在門口笑嘻嘻的看着他:
“方中校,這幾天可讓你受委屈了。”
“哦?我在這裡吃好喝好,樂得清閒,怎麼就委屈了?”
“瞧您說的,大家都是習武之人,倘若你的心中沒有委屈,方纔的槍法又爲何殺氣森然?那凌厲的槍勢是衝着我來得吧?”
方效梅無語的扶着額頭,你這麼說讓老子怎麼接?就是衝着你去的?那不是以下犯上?不是衝着你去的?那他媽難不成衝着豬去的?
“姬將軍怎麼這麼喜歡帶入呢?哦對了,既然您回來了,想必姬皇陛下也已經平安歸來,錢來鎮的戰事,應該是大獲全勝了吧?”
姬高陽點了點頭:
“不錯~”
“那我可以走了麼?”
“當然可以!”
方效梅提着槍轉身進屋,拿起一個包裹掛在槍上,將槍桿往肩頭一抗,便往門外走去,他與姬高陽擦肩而過,都沒有多看姬高陽一眼。
“站住!”
姬高陽突然開口,方效梅停下腳步:
“怎麼?姬將軍還有吩咐麼?”
姬高陽笑着轉過身,從懷中掏出一個信箋:
“這是我給慕容川寫的推薦信,還有姬皇陛下親授的龍印在其上,你可以憑藉這個去西北鎮軍那裡討個上校來做,如何?我早就說過會提拔你當上校,現在開心了麼?是否覺得我顓頊爲人很有信義?”
方效梅接過信函:
“我原本隸屬於安南鎮軍,現在爲何要我去西北鎮軍?”
姬高陽拍了拍方效梅的肩膀:
“想不到你還留戀着羅將軍,好,武藝超羣,忠肝義膽,國家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不過現在南方還比較安定,反而西北防禦陣線更需要你出一份力,你也不必拖延,即刻就動身去高柳城那裡見慕容川吧。”
方效梅點了點頭:
“這算是獎勵麼?”
“嗯,你覺得呢?”
方效梅想了想:
“也罷,那我現在就去吧。”
“等等,你不想跟大鹽城中的朋友道個別麼?”
“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是麼?”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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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方效梅又往外走,姬高陽忽然開口:
“我們這次去錢來鎮遇到了一個人,他身穿玫瑰金色打底的以太甲,用劍,武功極高,我不是對手。”
方效梅停住了腳步:
“哦?是麼?他作了什麼?”
“他想要刺殺姬皇陛下,結果被姬侍捅了一劍,掉進濩水中淹死了。”
“什麼?!”
方效梅猛然回過頭來,表情寫滿了震驚,姬高陽看着他頓時樂了:
“看樣子,方中校很擔心他?”
“不,我擔心的是姬皇陛下。”
“姬皇陛下武功蓋世,怎麼可能輕易就被刺客得手?倒是方中校,你認得此人麼?”
“我不認得,十分抱歉。”
說罷方效梅便扛着槍走出了將軍府,守衛還給了他影武戰甲。他的腳步穩重,然而出了將軍府他便有些步履蹣跚,他急忙跑進一個暗巷之中。他想要回四海瓊漿去探一探實情,但害怕被人尾隨,他想要靠着牆壁放聲慟哭,但依舊是害怕被姬高陽的部署發現。朋友落難,恩人慘遭不測,但自己,卻連去關切一下的勇氣也沒有?方效梅儘量讓自己的步伐保持一個比較正常的姿態,但他的淚卻已經不住的落下。秦主管,你真的死了麼?
軒轅宮外交客館中,娜歐拉坐在牀邊,爲老布魯擦汗,隨後又用毛巾浸了涼水敷他的額頭。見老布魯微微睜眼,娜歐拉一笑:
“爹,你好些了麼?”
“嗯,還有點低燒,不過好多了。”
“爹,我扶你起來吧~”
娜歐拉用力將老布魯扶起,又將他的枕頭墊高,她拿起一個瓷碗來,舀了一勺湯吹了吹,送到老布魯的嘴邊:
“爹,軒轅宮的御醫告訴我說,這蓮子梨羹有退燒的功效呢,這東西甜甜的,可好喝了,你來嚐嚐,張嘴,啊~”
老布魯一笑,天青色的瓷器配上金黃的梨羹,不僅味道上乘,觀賞性也是極好。老布魯喝罷一碗梨羹點點頭:
“這中洲的瓷器是一絕,娜娜,我有一種預感,未來的某一天,這種碗在咱們那裡有銷路,好生意啊。”
“爹,你淨瞎說,你受了傷,又發了燒,怎麼腦子裡還惦記着賺錢呢?錢也得有命花啊。”
“嘿,傻丫頭,沒錢咱們早餓死了,又哪能有什麼命?”
“爹,先前那個武士爲什麼要對你動手啊?”
“嗯,本來我也不明白,但是現在想起來,他這個人我覺得有些面生,有可能不是咱們家僱的武士。”
“啊?那他是誰?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猜想,他應該是耶魯家的人,這麼做有兩種原因,其一是嫉妒,這好理解。其二?”
娜歐拉眨了眨眼睛:
“爹,你怎麼不說了?”
“哎,其二,咱們一來就聯絡了西北鎮軍,雖然目的是自衛,但在他們的眼裡,這也有對付他們的嫌疑。由雄國是外邦,三目神族的五大家族畢竟是同源,咱們布魯家腿往外拐,其他家族看到了肯定心裡不是滋味。”
娜歐拉低下了頭:
“爹,可是不這麼做我們還能怎麼辦?奇達亞洲內耗不止,想要活命,我們別無選擇。”
老布魯伸手將她摟在懷中:
“好閨女,別怕,出現一切事,都有我和你布萊克叔叔在,我相信他也是識大體的人,只要我們兩個人還活着,奇達亞洲就不會有事。”
娜歐拉點了點頭,她蹭在老布魯的懷中,神色漸漸的暗淡,終於開始流淚。老布魯笑着撫了撫她的秀髮,娜娜雖然是女兒身,但也心繫國運,竟會爲幾個家族的前程落淚,真是了不起:
“娜娜,你是爸爸的驕傲。”
娜歐拉愣了一下,咋了?咋就驕傲了?她是覺得整個奇達亞洲的存亡重任,都由老布萊克和老布魯一力扛起,那豈不是說布魯家終究還是受制於布萊克家?那格林特對自己追求不止,倘若如此早晚有一天不還得讓他得手?
她覺得自己就連戀愛自由都沒有了,她抱住老布魯緊了緊,自己的終身大事倘若由老布魯做主,那自己跟少英可就沒戲了。哎,少英你在哪?瓊斯,你還活着麼?
砰砰砰~
“誰啊?”
“布魯先生,有人找你們。”
“讓他們進來吧~”
一個軍士打開房門,秦少英信步而入:
“娜娜,你也在啊。”
“少英!”
娜歐拉立馬掙脫了老布魯的懷抱奔向秦少英,她勾住他的脖子,秦少英也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兩人原地轉圈,相擁接吻。看着兩個年輕人親暱灑脫的模樣,老布魯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吐血,他一個慌亂竟然從牀上摔了下來:
“啊呦,啊呦,*!怎麼又是你這個混小子?快把我女兒放開~”
秦少英愣了一下,娜歐拉見狀跑過去攙扶他:
“爹,你怎麼了啊?少英打完仗平安歸來,咱們大家不應該爲他感到高興的麼?”
老布魯廢了半天勁終於又坐回牀上,他氣不打一處來的看着秦少英:
“你小子怎麼回來了?”
“錢來鎮的戰事結束了,我就回來了啊。”
“哼,你咋沒死在錢來鎮呢?”
秦少英聞言一怒:
“你什麼意思?!”
老布魯目光中充滿輕蔑:
“你小子進錢來鎮了沒有?是不是找個地方貓起來藏了幾天,等戰事結束又跑過來邀功?不然你怎麼可能活着回來?我們家瓊斯帶着好幾個什隊的人馬,身穿以太甲,去了那麼久都沒能回來,你?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小子是個街溜子,最擅長的就是招搖撞騙!”
秦少英一時語塞,娜歐拉急忙辯解:
“爹,你怎麼能這麼說?少英的命纔是最重要的,他能回來我就很開心了,你何必跟他計較那麼多?”
她又跑回秦少英的身邊摸他的臉:
“少英,對不起,我爸爸說話就這樣,他沒有惡意的昂~”
秦少英一笑,他一把將娜歐拉拉進懷中又吻,這一下有點突然,但娜歐拉抽搐了一下就放棄了抵抗,她陶醉得與秦少英相擁,迷糊之間看到老布魯快要氣炸的模樣又有點想笑。
“娜娜,我給你帶禮物回來了。”
“嗯?什麼禮物?”
娜歐拉擡起頭來,表情就像是一隻歡快的貓咪,秦少英笑笑鬆開她,後退幾步閃開身。陽光中站着一個人,娜歐拉急忙用手捂住眼睛:
“少英,你這個壞蛋,那是誰啊?”
“小姐,是我,我回來了~”
娜歐拉聞言一驚,她擡起頭來,那人也走進屋來到她的面前。
“瓊斯!”
“小姐~”
娜歐拉撲入他的懷中哇的一聲就哭了,秦少英後退幾步出了門,轉身默默的離去。他走遠幾步又回頭張望這幸福畫面,卻與老布魯的目光相對,老布魯見狀面露羞愧之色,急忙不好意思的將目光挪開。秦少英搖了搖頭,參加戰爭後歸來,這種感覺宛若與家人分開了好久,他也感覺好長時間沒有見過秦非了。想罷秦少英加快腳步跑出軒轅宮,往四海瓊漿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