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聽到單薇打來電話,而後又見霍俊澤神情一凜,江暖的酒都醒了大半。她從顧霏的懷抱裡脫離,“怎麼了?”
“醫院又給我爸下了病危通知書,我現在得過去一趟。”霍俊澤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
聞言,顧霏和明文昊異口同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其實江暖也想跟着去,但是一想到單薇對自己的態度,江暖就又泄了氣。她抿了抿嘴角,“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免得阿姨看着我也不高興……”
“沒這回事兒。”顧霏拍了拍江暖的肩膀。
江暖感激的看了顧霏一眼,還是搖了搖頭,“你們去吧。”
霍俊澤心裡複雜,更多的還是對江暖的疼惜。可現實擺在眼前,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
“我先送你回去。”霍俊澤說。
“我自己打車回去,叔叔那邊的事情比較緊急,你們別在我身上耽誤時間了。”江暖勉強扯出一個笑。
幾人也不再推辭,先行離開了。
三人到達醫院,直奔病房去,但是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明文昊攔住了路過的一個值班護士詢問情況,“這個病房的病人呢?”
護士認得他們,指了指對面的綜合樓,“霍老先生在對面十八樓進行緊急手術,情況比較危急,你們……”
只聽了個地址,霍俊澤拔腿就走,臉色很難看。
“唉!”明文昊叫也叫不應,無奈的跟着對方離開。
顧霏朝護士小姐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他們只是太心急了。”
護士小姐是個善解人意的,擺了擺手,“能理解,你也快去吧,老爺子狀況挺不好的。”
顧霏點點頭,緊跟着兩人離開了。
手術室門口的燈亮着,紅得有些刺眼。
單薇一個人坐在兩旁的椅子上,像是失了神。
霍老爺子得的是胰腺癌,而且已經是晚期了。
最開始的時候,霍厲承只說是胃疼,也沒太在意。等後來發作的次數多了,又覺得是人老了,身體機能退化,只要好好保養就是了。結果等醫生一檢查,才知道患的是胰腺癌。
得了胰腺癌,排除腹部的疼痛不說,還會擴散到背部一起疼痛,食慾不振,消化不良。
因爲太疼了,不能進食,吃了又會吐,但是人不吃飯又是不可能的。這就是個惡性循環。
得了這病的人要麼活活餓死,要麼就硬生生的疼死。
方纔的一幕在單薇的腦海中浮現——
傍晚的時候,霍厲承說想要吃點兒東西,單薇便把熬好的白粥舀了一點兒餵給老爺子吃。
“還疼嗎?”單薇把粥吹得溫熱,才遞到老爺子嘴邊。
“不疼。”霍厲承不鹹不淡的說,如果不是單薇太瞭解他,還真的會以爲霍厲承不疼了。
得了胰腺癌的人哪有不疼的呢?
要是真的不痛,霍厲承又怎麼會短短几天的時間裡就瘦了這麼多,已經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樣了。
單薇看着霍厲承拼命忍痛的模樣忍不住紅了眼眶,“你嘴裡就沒一句真話。”
霍厲承笑了起來,但只能發出輕輕的氣音。他擡手蹭了蹭單薇的眼角,“都幾十年了,愛哭的毛病一點兒都沒改。別哭了,我現在不是還活着呢?”
單薇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霍厲承大了她整整二十歲,名副其實的忘年戀。當時所有孃家的人都不同意單薇嫁給霍厲承,年輕貌美的姑娘力排衆議,嫁給了幾乎是身無分文的霍厲承。
幾十年來,單薇覺得那真是自己做得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人人都說霍厲承雷霆手段,心狠手辣,商場上沒人敢得罪他,只有單薇知道,霍厲承把所有的柔情都給了她一個人。
“我大你二十歲,整整二十歲。”霍厲承吃力的說道,“總是要比你先走很多的。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們都要看開一些。”
“喝你的粥,少說這些有的沒的。”單薇惡狠狠的說,眼淚沒忍住,掉進了粥碗裡。
霍老爺子還想再說什麼,可腹部的一陣絞痛,讓他猛的抽了一下身子。
單薇當即嚇得連粥碗都掉在了地上,骨瓷碗碎了一地,粥也全撒了。
緊接着,一羣穿白大褂的人魚貫而入,迅速對霍老爺子進行了檢查。
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霍老爺子就疼暈過去了。
骨瘦如柴的身子在病牀上只佔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單薇腦子裡亂哄哄的,像是跑過了一列冗長的火車。
“霍老先生的狀況很不好,需要馬上進行緊急手術搶救。”帶着口罩的醫生滿臉嚴肅的跟單薇說道,“我們需要您在手術單上簽字。”
“因爲霍老先生的年紀實在是偏大了,我們也不敢保證手術的成功率。如果在手術的過程中出現任何的狀況,我們會全力進行搶救。同樣的,不管是何種手術結果,您都必須接受。如果霍老爺子實在是不幸去世了,我們醫院也是概不負責的。”醫生說。
單薇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如果不進行手術呢?”
大夫一愣,“霍老爺子現在的生命體徵已很低微了,如果不進行手術的話,霍老爺子可能挺不過今晚……”
腳步聲在醫院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單薇朝來人的方向看去,霍俊澤一行人。
剛纔上樓的時候,電梯那裡的人實在太多了,三個人硬生生從一樓跑上來的。
顧霏上氣不接下氣的,撐着膝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爸怎麼樣了?”霍俊澤的聲線裡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單薇一聽到霍厲承的名字眼眶就紅了,一開口就想哭,只是不停的搖頭。
顧霏看着顧霏的模樣也心疼,坐在了單薇的身邊,“伯父會沒事的,伯母你別傷心。”
“怎麼會突然就不行了?”霍俊澤定了定神,輕聲問道。
“情況一直都不太好,整宿整宿的疼得睡不着覺,一聲都不吭,怕吵我睡覺。雖然你爸他忍着不說,但是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單薇泣不成聲,用手絹抹着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