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的引擎聲,清晰突兀的劃破雨夜。
埋在雙膝的腦袋擡了起來。擡眸看過去就看到一抹修長熟悉的身影透過雨幕向這邊而來。
她緩了好幾秒站起來。結果因爲坐下來維持一個姿勢太久導致全身麻痹了,整個人猝不及防狼狽的摔回了地上。
季耀北黑眸緊縮了下。大步走到她的身邊,直接扣住她的手臂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將她整個人都圈在懷裡,入手的肌——膚一片冰涼,凜冽道。“你是個傻子嗎都不知道進去?”
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混雜在這淅瀝的雨水中,卻是那樣清晰的響在耳邊。突然周遭所有的聲音都在如潮水般倒退,唯獨只剩下他的聲音。
顧唯一雙臂抱着他的腰肢。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裡,鼻息之間都是熟悉的清冽的氣息,讓她安心的同時又涌上鋪天蓋地的心酸,她聲音哽咽帶這些委屈。“我不記得密碼。”
季耀北聽出她聲音的異樣,眉峰蹙起,“不記得密碼不知道給我電話?”
腦袋在他的懷裡蹭了蹭。她悶聲道,“耀北。我想你了。”
男人長身如玉,聽到她這樣說身形募然一僵,脣角噙着弧度似笑非笑。“不是巴不得我離你遠遠的嗎。怎麼現在跑過來說想我了?”黑眸微眯,他垂眸看了一眼縮在她懷裡的女人,漠聲道,“還是你又是爲了新城區的項目來找我?”
之前地種種,不得不讓他這樣想。
顧唯一搖搖頭,手指抓着她的西裝外套,她低着腦袋埋首在他的胸前,嗓音很低很輕,“我真的想你了。”
漠然的臉色緩和了些,他伸手將她打橫抱起,輸得密碼走了進去,直接進了臥室。
將她放在牀褥上,看着全身溼噠噠的女人,看着異常的狼狽低聲道,“去洗澡。”
顧唯一沒有動,摟着他腰肢的手臂始終沒有鬆開,季耀北垂眸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沉眸,伸手就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擡起來。
白皙的臉頰上佈滿淚痕,雙眼紅腫,冷聲道,“誰欺負你了?”
“沒有人欺負我。”沉悶的回答。
季耀北眯着眸,嗤笑,“沒人欺負你,哭的這麼委屈?”
顧唯一囁嚅了幾下脣瓣,睜着紅腫的眼睛看着他,“耀北,如果…如果我不是顧家的孩子,沒有好的身世,你還會喜歡我嗎?”
像他這樣身份高貴的世家公子,大財團的繼承人,能夠站在他身邊的人都是足夠能配他的,之前她覺得她是顧家的孩子,那麼兩人身份根本差不了多少,可是現在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夠配的上她?
咬着脣,緊張的看着他,那樣地仔細,不想放過他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
纖長地睫毛沾滿水,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眼眶泛着霧氣,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和小心翼翼。
看着她這般柔弱的一面,就好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一般,季耀北眉峰皺了皺,目光微不可察的一沉,粗糲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動作輕緩,將服帖在她腦門上的溼發勾到耳後,低聲笑道,“怎麼說這麼沒頭沒尾的話?你先去洗澡,洗完澡我們慢慢再說,嗯?”
她仰臉看着他,伸手攥住他的衣角,卻是執着追尋這個答案,“你先回答我。”
深黑的眼眸鎖住她,低聲道,“我說了你是我喜歡的女人,所以不管你是誰,你是什麼身份,我都無所謂。”
顧唯一愣怔了下,看着他輕聲說,“真的嗎?”
英俊如斯的俊臉冷靜的微笑,眼神落在她有些茫然的眼睛上,“現在可以去洗澡了吧?難道你準備這樣溼漉漉的坐一夜?”
手臂被握住,輕而易舉的被拖了起來,踩過柔軟的地毯,穿過明亮的光線,她被拉進浴室。
雖然他說了那樣的話,可是她就覺得沒有安全感,所以她總會不自覺的往那種方面想,現在顧懷遠知道了,季齊南也知道了,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份阻礙?
看着男人寬厚的後背,視線落在兩人牽着的手上面,她有些失神。
季耀北熟練的將浴缸裡放滿水,側首看着現在那裡看着他有些神不守舍的女人,眼神直白毫無避諱的打量着她溼的曲線畢露的身材,脣角勾起一抹弧度,意味深長,“你是準備讓我親自過去給你脫衣服?”
她愣怔了下,臉上微微囧,“你出去,我自己洗。”
這一次季耀北並沒有說什麼,邁步到她的身前,在她額頭上親了下,“順便用毛巾把你眼睛捂一捂,都快要成核桃了。”
說完回臥室給她拿了一件男士襯衫,“你的衣服都被你帶走了,洗完澡穿這個,明天我讓人送些女士衣服過來。”
顧唯一看着男士襯衫,抿脣點點頭。
浴室的門被關上。
顧唯一走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裡的女人臉色蒼白,雙眼紅腫,緋色的脣瓣也是沒有什麼色彩可言,之前還可以說的上素淨清秀,現在簡直完全跟清秀搭不上邊。
將身上溼漉漉的衣服脫掉,整個人都泡在溫熱的水中,倒退的溫度慢慢回攏,她覺得有些溫暖。
她不明白爲什麼秦雪會找人在dna上面做手腳,捫心自問,她除了在季耀北生日上見過那個端莊優雅的女人,自己真的沒有什麼地方罪過她,可是爲什麼她會這麼反對她跟耀北在一起,還做出這種讓常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因爲蘇漾嗎?
她突然想起那天季齊南說的話:她花錢讓給你做鑑定的醫生做了手腳,就是不希望你跟耀北在一起,原本我也是不希望你們在一起的,畢竟他已經有婚約,這一點我替她的所作所爲跟你說句抱歉。
所有人都不願意他們在一起,憑什麼上一輩子做錯的事,就要延續到下一代的身上?
……
顧唯一從浴室出來,空氣中散漫着菸草氣息,男人端坐在沙發裡,指間忽明忽暗的光火閃耀,他隱跡在黑暗裡,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過來。”他低聲喊道。
擦拭着頭髮走過去,身上穿着男士襯衫,剛好包裹到她的臀部,隨着擦拭頭髮的動作,紅色內褲在襯衫擺下若影若現。
漆黑的眼眸微眯起,在她走到他身旁的時候,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拉坐在腿上。
顧唯一驚呼一聲,伸手去扯臀部的襯衫。
因爲水汽的氤氳,她本來蒼白的臉頰恢復了些血色,季耀北單手扣在她的腰肢上,擡手吸了一口煙,噴在她的臉上,低徐徐的低笑從喉嚨骨中溢出,“又不是沒見過,遮什麼遮?”
白皙的臉頰不自覺一紅,因爲煙霧而咳嗽了起來。
修長的手臂伸出,將手裡的菸蒂摁滅在菸灰缸裡,“說說,今天是怎麼了,哭成這樣?”
顧唯一臉色暗淡下來,脣瓣微抿,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氤氳上薄薄的水霧,“我不是顧懷遠的女兒。”
季耀北面容冷峻,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嗯,所以你就哭成這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在她對他疏離可以保持距離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個時候也沒看她哭的這樣兇,潛意識告訴他,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拿過她手裡的毛巾給她擦拭頭髮。
“我也不是季齊南跟顧瓊玉的孩子,耀北,我連我自己身世都不知道。”說到這裡,她眼睛酸澀,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原本恢復一些緋色的臉頰也變得蒼白的透明,眼睛有些失焦。
季耀北拿毛巾的手微微一頓,擡眸看過去,眉宇蹙起,沒有出聲,動作輕柔的給她頭髮擦拭着水漬。
將她頭髮擦拭的半乾,手指撩起她乾淨散發這髮香的髮絲嗅了嗅,“誰的孩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我沒血緣關係。”
在季齊南找人去檢測的時候,他就已經收到消息,幾乎在結果出來的同一時間,他也得知了消息,之所以沒去找她,是想要她主動來找自己,只是沒想到平時看起倔強的小女人,居然會這麼傷心,連眼睛都哭腫了?
看來這件事情,對於她的打擊還是挺大的。
顧唯一瞧着他鎮定自若的神情,甚至臉上都沒有什麼波動,問道,吶吶的問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季耀北沒有否認,深黑的眼眸盯着她看了一眼,“恩,我也是才知道的。”
手臂用力將她圈在懷裡,看着她還有些茫然的神情,低聲道,“別想太多,睡覺吧。”說完直接打橫抱起走向臥室中間,將她放在牀褥上。
她動了動脣瓣,軟着嗓音道,“我睡不着。”
季耀北嘆息一聲,在她身旁坐下,手臂自然而然的圈住她,薄脣貼着她白皙柔軟的臉頰,“如果你是爲了你身世的事情睡不着,那麼你完全可以放寬心,如果你真的想找到自己親生父母,我幫你調查?”
“真的嗎?可以調查到?”她眼眸微亮,話語小心翼翼。
雖然她一直都在顧家長大,對於那未知的父母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渴望知道他們是誰。
這樣就不用不明不白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顧懷遠說自己是他從產房抱出來的,可是爲什麼會錯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是顧瓊玉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去哪裡了?
季耀北眯了下黑眸,淡聲道,“嗯,現在可以安心睡覺了?”
剛想說話,誰知道肚子發出“咕嚕”一聲,顧唯一尷尬的抿脣。
看着垂着腦袋的女人微微窘意的女人,脣畔勾着點笑意,“餓了?”
從中午到現在就沒怎麼吃東西,所有的心思在dna和季齊南說的話上面,此刻一顆心因爲他的話而終於沉澱下來,她才覺得胃裡面空空的,就連肚子都在唱空城計。
季耀北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低聲問道,“想吃什麼?”他拿出手機就要翻出外賣的電話。
這裡離市區要好遠,就算送外賣也要一個多小時,等到了她都不想吃了,她搖搖頭道,“我想吃你做的。”
眉峰挑了挑,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我去給你下面條,你乖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