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還好,第四個人是歐雪雁。
“嗯……那就按照我的第二套計劃進行吧。接下來等你妹妹的消息……”任靜看了看歐雪雁的房間,說道:“你先回去吧,有了消息馬上打電話給我,然後我會把她未來的死期告訴她,以便她配合我們。記住,我們並不是在救歐雪雁,而是在救我們自己。只要她可以活下來,那麼我們的詛咒宿命都可以解除,所以不要當這是別人的事情,完全視爲在拯救自己的生命去做,明白了嗎?”
潤暗也不禁感嘆這個女人的堅強。揹負那樣的命運,卻還如此鎮定自若,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恐怕她內心深處也是非常脆弱的吧。
七年來,他也曾經一度考慮去找出解開詛咒的方法,甚至也想過是不是要去找尋那些被詛咒的人,但是恐懼令他望而卻步,父母的死始終是他心中的陰影。他一直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或許都是從死神那裡偷來的壽命,哪裡還敢去招惹什麼。他唯一慶幸的就是潤麗什麼也不知道,雖然她的內心也存在着陰影,但始終比自己要好得多。
知道自己在將來會被殺害,卻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會被什麼殺死,甚至是怎麼死的,那是一種遠比死亡恐怖得多的感覺。同樣揹負着這樣命運的任靜,卻始終都能夠如此理性地對待,其實也真是不容易了。
“知道了,我會聯繫你。”
無論如何,現在也只有選擇相信她了。
潤暗離開後,任靜繼續待在偌大的客廳內。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她本該感覺到非常睏倦纔對,可是此刻卻睡不着了。
如果提前殺死對方……
她其實也考慮過這一點,但是過去因爲她感應不到被詛咒者,所以也就只有想想,不可能去實踐,但現在不一樣了。第四個人已經證實是歐雪雁了。
身體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向廚房走去。內心餓囈語,就如同惡魔一般,將她指引到了刀具櫃前。她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尖刀來,而就在她背後大概二十米處,就是歐雪雁現在所住地方的房間。說句實話,比起她的計劃,這樣做更加簡單,更加容易成功。
罪惡感?就算現在不動手,她將來估計也多半會死,現在不過是提前了而已。既然一樣都是死,爲何不能給予他人生存下去的機會呢?
“不!”她放下刀,身體蹲坐在地上,不斷搖着頭,想把這罪惡的念頭抹掉。
她親眼見到母親死去的時候,恐懼感就已經深深植入自己的內心。這種莫名其妙的邪惡力量,是無法對抗的。只要預感到了就一定會發生,這是阻止不了的。她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對自己根本沒有信心。
爲什麼……自己沒能繼承父親的靈異體質?爲什麼……沒有繼承那雙眼睛?
思緒瞬間飄回了過去……
祖父和祖母很早就去世了,而許多和父親認識的人,據說活的時間也非常短。父親所愛的人,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小時候就一直感覺很奇怪,爲何父親有一雙和別人不同的眼睛?爲何說父親是不詳之子?甚至,外祖父和外祖母,乃至母親孃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來看過自己。沒有鄰居願意和這個家庭來往,父親被每一個人說長道短。沒人理解他,除了母親。
父親出生的時候,祖父似乎就不喜歡他。只因爲他有一對紫色的瞳孔,始終透露着一股妖異。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父親身邊的人就開始一個一個死去,而且,全都死得莫名其妙。
最初是祖父。他是死在一個全封閉的密室房間內,而且完全檢查不出外傷,死因爲心臟麻痹,但祖父一直都很健康。那一年,父親只有五歲。
接着祖母也死了。她是上吊而死的,可是令警方疑惑的是,她腳下完全沒有可以用來墊腳的東西。本來,這種情況可以被推斷爲謀殺,但是……和祖父一樣,她也是死在密室裡。
然後是姑父、叔叔、父親的好友,幾年內連續死了將近十個人,而所有人在死之前,都曾經被父親那充滿詭異的紫色瞳孔凝視過。因此父親被視爲不祥之子。謠言發展到後來越來越厲害,甚至有人懷疑那些人根本是父親殺害的,迷信一點的人則認爲是父親的降災。
那個時候起,父親的靈異體質就已經表現出了其能力,只是,那個時候連父親自己也不清楚這能力意味着什麼。他也恐懼於周圍人的死,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和他沒有關係,那些人的死並非他所願。可是沒有人相信這一點,人類面對未知,總是用愚昧的做法對待。父親明明是無辜的,卻要忍受世人異樣的目光;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卻要被視爲殺人兇手看待。
然而災難卻不曾停止。和父親親密的人,確實在一個接着一個死去。終於,再也沒有人敢和他交朋友,甚至連說話都不敢。一旦看到他出現,周圍人都會立即避開他的眼神,如果和父親的紫色瞳孔直接相對,那麼那個人就會認爲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直到母親出現。
那個時候父親已經考取了心理學碩士的學位,並且前往海外留學。那裡的人並不瞭解他的過去,所以他過了一段相對正常的生活。
母親那時候是父親的病人。身爲豪門的千金,在養尊處優的生活中感覺到空虛和寂寥,因而被外祖父請去,想治療母親的憂鬱症。年輕的醫生和美麗的小姐,就在這樣的境況下相遇了。博學多才,而且有着一雙不似東方人的神秘眼睛,加上他的高雅品行,博得母親的芳心也就變成很自然的事情了。
但是,父親對是否接受這段感情產生了猶豫。因爲他知道他也許會給自己所愛的人帶來不幸。儘管他想相信這和自己無關,但他是的確愛上了母親,所以他不可能會冒這樣的險。那個時候母親年輕、美麗、聰慧、多才多藝,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姐,他不想讓她因爲自己而遭遇災難。
可是,年輕的人怎麼可能把持得住自己如同烈火的激情?愛情來臨的時候,任何理智都會被其抹去。當母親懷着自己,和父親一起請求外祖父爲他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外祖父實在是勃然大怒。豪門注重的是面子和排場,外祖父根本不可能答應這門婚事。而且,他也很輕易查到了父親身爲不祥之子的資料,所以當時家族中沒有人站在支持他們的那一面。
於是,很老套的劇情又發生了。母親爲了愛情而決定捨棄一切,但她沒有想到因此走上了不歸之路。婚後的生活雖然充滿坎坷,但她始終守候着父親,並向自己傾注着愛意。
“阿靜她的眼睛如果像你就好了呢……我喜歡你的眼睛。”
母親並不把父親的眼睛視爲不詳的象徵,反而充滿着迷戀。父親卻反而很慶幸,因爲他認爲至少……他的女兒不用作爲不祥之子而出生。
任靜很清楚,這證明自己沒有繼承到父親的靈異體質。但是小時候她卻對這一點感覺慶幸。但在母親死後,她卻痛恨這一點。
父親其實在母親死去以前,靈異能力還沒有全面甦醒,但他已經感覺到母親有所危險。這一點在他的筆記裡也有提到過。母親始終認爲所謂不詳只是迷信,她雖說是在國外長大,但卻是無神論者,所以她對於這種說法沒有任何顧忌。
可是她卻還是遭遇了災厄。就那樣被鬼魂殺害了。
父親無法不自責,他認爲是自己毀了母親的一生。如果沒有和母親相遇,那母親的死也就不會發生了。然而……這又是誰可以預料的呢?這究竟是必然還是偶然?
他渴望先知未來的慾望,激發了他真正全知全能的預感能力,靈異能力甦醒了。他也預感到,自己的女兒會死。他不想再將災厄帶給女兒,所以就這樣離開,留下了一本筆記。爲了能夠在未來阻止女兒的死,他會不會連殺人那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呢?
母親的死,永遠是父親心中的傷疤。而自己的生死,是父親今後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了。
該不該那麼做?該不該現在就殺了歐雪雁?
而同一時間,歐雪雁突然驚醒了。怎麼回事?自己在哪裡?周圍是一片黑暗。片刻後,她纔想起,自己在任靜的家裡。恐懼感逐漸散開,她突然感到了有什麼不對。
室內爲什麼沒有燈光?她記得自己是開着燈睡的!
她立即將牀頭的燈擰開,周圍並沒有異常,然而她還是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緊緊抓着被角。
幾點了?明天,不,今天要不要去上班?再無故請假,老總恐怕就要發火了……不,現在重要的是要保命,工作以後也可以去找……
她又最後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異常後,才重新睡下。
但是,就在她的頭碰到枕頭的剎那,她整個人一下跳了起來,臉慢慢地轉到牀的左邊。
不……不可能的……
那個在她家曾經自己動起來的箱子,現在就放在這個房間的角落裡!
那個箱子在她昏倒並醒來後,就消失不見了,現在居然出現在這裡?
她的腳幾乎都發麻了,只能不斷向後挪動,接着下了牀,正準備逃走,突然她發現那個角落裡的箱子不見了。
幻覺嗎?
不,不會那麼簡單的……
任靜拿起了那把刀。
她放回了刀具櫃裡。
母親不會希望她那麼做。如果殺死了歐雪雁,即使生命得以保全,依舊沒有從詛咒中解脫,從自己靈魂的詛咒中解脫。她不想爲了自己而犧牲掉別人的生命,那樣做不行。
先去睡一覺吧……接下來的事情,等醒過來再考慮。
“哦,第四個人是歐小姐?”
“嗯,是的。預感應該沒錯。可惜我們的預感不同步啊,否則就立即知道時間了。”
早餐桌上,潤暗將凌晨和任靜商量的一切都告訴了潤麗。她也是越聽越興奮,甚至還說:“這樣吧……行動的那天我請個假怎麼樣?我也可以加入……”
見潤暗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她也只好低垂下頭,嘆着氣說:“唉……你就好了,剛寫完新書,編輯給了你很長的假期……對了,這段時間我都有留意新書的暢銷排行榜哦!哥哥,你的書……”
“吃飯啦,那麼多話幹嘛?你不用上班了?”
臨走以前,潤麗還鄭重其事地說:“哥,你放心,我會好好調查幫助你們的……一定要保護好歐小姐啊!我有了預感會馬上打電話給你的!”
她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一心只關心着別人……想到這裡,潤暗不禁感覺自己有些卑微。他一心只想着讓自己得救,甚至冒出過犧牲歐雪雁的念頭,和妹妹比起來,他根本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剛打算回房間去看看書,突然身後的門被打開了,潤麗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潤暗疑惑地問:“怎麼?有東西忘記帶了?”
“哥……感覺到了……歐小姐……她,她……她的死期是三天以後!”
一小時後,他已經趕到了任靜家。歐雪雁聽說自己只有三天的命,臉頓時變得比紙還要白,反覆向潤暗求證了很多次。
“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任靜把地圖攤開在她面前,耐心地說:“歐小姐,我知道你不想死,要活下去的話,就必須聽我們的指示。目前已經確定你被詛咒了,那麼,這三天的時間,我們必須要研擬出一個方案來,活過你的死期。記住,只要度過死亡日期晚上的零點以後,你就可以活下來了!如果想活的話,你必須和我們一起努力才行!”
也沒了其它辦法,歐雪雁只好安靜地坐下來,聽任靜講解具體的計劃,並說明了許多注意事項。歐雪雁也不禁失望起來,這兩個人也就是普通人,她原先還以爲對方能拿出什麼鎮妖法寶,或者是斬魔寶劍一類的,現在看來一切都幻滅了。
不過,這也好過就只有她一個人面對。接着歐雪雁也就各種細節開始提問,任靜都一一作答。
“我想說的是……這三天裡我都是絕對安全的嗎?”
“……”任靜托住下巴想了想,回答道:“如果你所謂的‘安全’是指活着的話,那你可以放心,至少這三天裡你絕對不會死。但是,我不排除這當中會發生什麼讓你恐懼的事情。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請你忍耐吧。”
類似昨天箱子出現那樣?她一想到這裡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同樣的事情再來一次,她就算不死,也會嚇得魂飛魄散。
“這三天裡你回自己家去睡吧,待在這裡也不見得安全,上班可以照常,一個人待着只會胡思亂想。”潤暗給了她這個建議,可是歐雪雁聽了以後拼命搖頭,原來那個地方她是死活不願意回去了。
“那個……任小姐……我想還是繼續住這裡好了……”
雖然那天晚上看到那個箱子,但是回家去的話,恐怕箱子也會跟過去,酒店也不安全,那還不如繼續住這裡,反正也就三天……
“我倒是不介意,不過歐小姐,你住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沒有安全和危險可言,關鍵是三天以後。如果你實在害怕的話,要不我和你一起睡吧,兩個人睡在一起,有危險也可以叫醒我。”
聽任靜那麼說,歐雪雁立即向她點頭致謝,還哭着說:“太……太謝謝你了,任小姐……你能這樣幫助我……”
任靜心裡很不是滋味。她曾經想過要害死她,現在幫助她,也是爲了自己。她如此感激自己,反而過意不去了。
“不要謝我……三天以後,你一定要全力配合我們,才能保證你可以活下來。我無法承諾你什麼……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