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的車子在公路上高速行駛着。
本來,今天是會和志龍,遠志一起去拜訪那個人的。
這件事情,他連潤暗他們都沒有告訴。因爲這是那個人的要求。他本來是打算要和志龍說這件事的,可他還沒說出口,志龍就已經莫名其妙地死了。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一個男人打來的電話。
那個人沒有說明自己是誰,而是說,想要讓他們知道一些,關於鬼眼的事情。並要求他絕對不能夠將此事告訴其他人,第二天的下午來皇冠酒店1206室面談。至於帶幾人來也無所謂。
他之所以決定去,是因爲對方告訴他,他有和鬼眼教傳說中的“七個惡鬼”有關的線索。
而此時在皇冠酒店內,阿靜看着外祖父的那雙紫色眼睛,無論如何也很難相信,那不是鬼眼。
如果不是鬼眼的話,那又怎麼會……如此詭異?
“這雙眼睛,帶給了我很大的痛苦和恐懼。”外祖父說到這裡,突然問:“你母親和你提過嗎?我,從來也不會去照鏡子的事情?”
這麼一想的話,阿靜記得母親的確那麼說過。
“這麼說來的話……”
外祖父又重新戴上了隱形眼鏡。
“我恐懼看到這雙眼睛。我的父母,都沒有這樣的瞳色。爲何會這樣,我始終也不明白。但這紫色的眼睛卻始終帶給我極大的恐懼。不過,那並不是因爲那雙眼睛本身……和所謂的鬼眼不同,這只是一雙普通的眼睛而已。我所恐懼的,似乎是埋藏在這雙眼睛背後的,某種強烈的怨念。”
阿靜從來也不記得母親和自己提過這種事。
外祖父此時看起來,完全不似當初那冷酷的樣子,反而……讓人感覺他有些可憐。
作爲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家族的當家人,卻恐懼着自己的眼睛。
而這份恐懼,一直延續到現在,也沒有終止……
“阿靜……我,真的不想和你母親決裂。這是我這一生最痛苦的抉擇,但,我戰勝不了那種恐懼。如果我認可了你父母的婚事,那麼,我就必須永遠面對着那個惡魔的眼睛。或許你父親本身並沒有任何罪孽,但那雙眼睛,並非是屬於人間的存在。我戰勝不了那恐懼,即使是將你母親放在天平的另一端衡量,我也做不到!”
說到這裡,外祖父的眼眶居然溢滿了淚水。
阿靜相信他所說的都是真話。
但那又如何呢?
這荒誕不經的理由,卻成爲母親至死實現不了的遺憾。她那麼愛父親,卻始終得不到家人的祝福。
“爲什麼……既然你那麼重視媽媽,爲什麼她死後,你都沒有來參加過葬禮?爲什麼!”阿靜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說到後來,開始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阿靜……你不舒服嗎?”外祖父關切地詢問,但阿靜回敬他的,依舊是冷漠的目光。
只因爲這莫名其妙的恐懼嗎?
父親的鬼眼會降災,這或許可以作爲理由排斥他。阿靜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但外祖父爲什麼那麼對待媽媽?說自己愛她,可卻對自己的女兒如此殘忍。
阿靜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外祖父的這番話。
外祖父重重嘆了口氣,說:“當初,剛剛聽到你母親死去的消息時,我只感覺是一場噩夢。雖然很痛苦,雖然很想來中國送她最後一程,可是……我害怕。我害怕見到你父親。只要需要面對他的紫色瞳孔,我就會有一種靈魂都被抽走的感覺。所以,我……”
這聽起來讓人根本就無法接受的理由,卻讓阿靜隱約感覺到,這不正常的現象背後,恐怕隱藏着某種詛咒。
爲什麼外祖父如此恐懼父親的鬼眼?
如果,是因爲父親的鬼眼具有的降災能力而恐懼,那是可以理解的。但,外祖父恐懼那鬼眼的理由卻僅僅只是因爲,那是一雙和自己相同的眼睛。
只是因爲……這個原因而已。
“伯紹他對我說……你最近,頻繁地看到幻覺……”
一提到這裡,外祖父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那不是幻覺……”
這一點,阿靜也很清楚。她現在,大致已經推斷出鬼眼也是一個詛咒,而這個詛咒的關鍵,就是所謂的“七個惡鬼”。
“難道……那所謂的七個惡鬼指的是……”阿靜已經有了一些端倪。
約翰是在看到琉璃以後,導致所有的靈異體質者失去了鬼眼的。琉璃的確是關鍵。
雖然還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但似乎那些鬼魂附體在人類身上,通過人類的眼來觀察這個人間,和那些怪嬰有關係。在獲得鬼眼後聽到的男人的聲音,應該不是那些嬰兒發出的。
那麼……主導一切的,是一個男性的鬼魂!而七個惡鬼,就是那些鬼魂所要尋找的對象。再結合傳說起源於五代十國的話,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你,也被詛咒了。”
阿靜怎麼也沒想到,她們祖孫三代,居然都被這個詛咒連鎖牽連在了一起。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死亡日期,但外祖父受到詛咒這一點,基本是確定無疑了。
他是……那轉生的七個惡鬼之一。
鬼眼之所以消失,是因爲沒有了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因爲……七個惡鬼,都已經找到了。按照這個邏輯推理的話,琉璃應該是最後一個被尋找到的轉生的惡鬼。
父親的眼睛看見了外祖父,而約翰的眼睛看見了琉璃。在這之前,應該還有五個人,也都相繼被那紫色的鬼眼看見了。七個人的最後一個人,琉璃被看到以後,這個詛咒就開始發動了。
恐怕看到幻覺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會相繼發生許多更可怕的事情。
更可怕的……
琉璃最近發現她的幻聽越來越嚴重了。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回美國去。自從來到中國以後,那個古怪的夢境就開始了。
那夢境,清晰到彷彿是真實經歷過的事情一般。但,琉璃卻可以確定,那夢不可能是她經歷過的。
因爲……在夢境中,她是一個古代人。而且,是非常久遠的古代。
她感覺頭越來越沉重了,眼前也變得非常迷糊。
剛纔,有一個名叫伊潤麗的年輕女子來找她。她根本不認識這個女孩子,但,她卻言之鑿鑿地說她們明明之前就見過面,還提到一個叫約翰的人……
可是……
琉璃無論如何搜索自己大腦中的記憶,也不記得,有一個叫約翰的人。
她躺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不斷按摩着自己的太陽穴。
就在這個時候……
她明顯地感覺到一隻冰涼的小手,正在撫摸她的脖子!
“啊!”
琉璃猛地尖叫起來,眼前漸漸變得清晰,看向四周,卻是什麼也沒有了。
恐懼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
什麼也不再管,她立馬衝出了房間,沿着走廊狂奔,就在她即將跑到電梯口的時候,和一個迎面而來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她一下跌倒在鋪着地毯的走廊上,擡起頭來剛要說對不起,可話到了嘴邊,她卻愣住了。
這個男人……
清秀的面龐,睿智的雙眼,以及那看起來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麼看,都和她夢見的那個男人太類似了……
那個名爲“少卿”的古代人……
“你沒事吧?”
男人將她扶了起來,然而就在這時候,他也愣住了。
仔細端詳着這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怎麼……
和他夢中的少女如此相似?
兩人就這樣相對凝視着。
“你……是誰?”
二人居然異口同聲地問出了這句話。
“我的名字是伯紹,孫伯紹……你的名字是……”
“琉璃,我的名字是琉璃……”
向着素不相識的人,自然而然地說出名字,這本應當是極其古怪的事情,可二人在互報姓名的時候,卻一點也沒有感覺什麼奇怪的,彷彿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情。
潤麗並沒有告訴阿靜,琉璃就住在皇冠酒店。
阿靜將自己的推論告訴了外祖父時,他也沉思了起來。
“總之……我想知道。你爲什麼來見我?”
阿靜提及了問題的核心。
外祖父看到她那充滿戒備的眼神,心裡泛起一陣酸楚,回答道:“事實上我一直有派人在中國密切關注你的生活。去年,你的家莫名其妙地被大火燒燬,隨後你人也完全不知所蹤。我耗費了很長時間才調查處你的行蹤。你在失蹤的幾個月前,接觸了伊潤暗兄妹的事情當然也很快查了出來,隨後就發現,你們接觸過的人,都一一死去了。”
只要花點時間,要查出那些被詛咒者和潤暗等人的關聯並不困難。畢竟,這個詛咒連鎖,至少存在了上千年,無論是民間傳說還是從一些接觸靈異現象的人中調查,都可以得到大量的資料,只是,一般人都不會相信這些事情而已。
諾索蘭公司事件也在調查中瞭解到了。雖然根本查不出有這麼一家公司存在,可是又有太多人和它有所牽扯。
“我,叫了那家公司昔日的技術總監到這裡來。我想通過情報交換,來尋求……讓你活下去的方法。”
外祖父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是誠懇。阿靜,也不禁有些迷惑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你不厭惡我嗎?我可是……你口中所說的惡魔的女兒啊。”
外祖父搖了搖頭,說:“我只知道,你是靈秀的女兒。是……我的外孫女啊!”
元豐的車距離皇冠酒店,只有大約不到一千公里的距離了。
這個時候,他正駛過一條跨江大橋。
忽然,他感覺車尾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頭狠狠地砸到方向盤上。
後面一輛卡車撞上了他的車子,司機似乎是喝醉了酒,導致卡車將元豐的車斜着往大橋的護欄上撞去!
元豐驚恐地看着前方,車頭已經撞在了護欄上。結果,導致他的車,居然三百六十度地翻轉起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頭已經浸入了江中。
隨之而來的,是極端痛苦的窒息感。
元豐完全是一個旱鴨子,而且他還是在車內。車子幾乎是垂直地向江底沉去。
他只能在絕望中,不斷地徒勞掙扎……
在他的生命離開自己身體的剎那,他忽然明白到了志龍和遠志爲什麼會死。
如果,他們沒有溺死的話,現在,也應該坐在這輛車裡,隨同他一起前往皇冠酒店。
也就是說……
他們提前了好幾個小時,溺死在了這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