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磁帶(一)

他感覺一切都很陌生。

從出生起,他就不知道那道門外是怎樣的世界。

即使可以從書本、影像中對外部世界有所瞭解,可是終究還是想親眼看看。

用這雙“鬼眼”看看。

“喂喂,慕鏡,醒醒啊,怎麼又睡着了?”

慕鏡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個女孩的側臉。女孩大約十幾歲,正端坐在慕鏡所睡的牀前,胸口捧着一本書。女孩的旁邊還站着另外一個男孩,年齡也差不多是十幾歲。

“嗯,抱歉呢,我又睡着了。願姬,深槐。”

“你一旦想問題想得太深入就容易睡着,這個毛病還真是……”願姬不禁搖了搖頭,然後將書翻開,說:“記住哦……這一頁到這一頁的內容,一個小時後我會抽幾個問題問你。我們要不斷地補充吸收知識才行,你的學習進度太慢了。”

願姬始終是那麼聰明,最近慕鏡越來越深切感受到這一點。她看到過的內容,就絕對不會忘記。還有深槐也是,他只花費了幾天的時間,就已經記住了上千個英語詞彙,而且每一個都可以倒背如流。

這個空間裡……時間的流動似乎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樣。

慕鏡翻開那本書,按照願姬指出的內容開始看了起來。在他凝神思考的時候,忽然……他感覺到背脊變得很涼,周圍的溫度似乎在不斷下降。

疑惑的他放下書,走出房間,朝着走廊外看了看。

外面一切如常,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的地方是一個拐彎處。

就在慕鏡即將把門關上的瞬間,忽然他的眼角看到從那拐彎處走過了什麼!

他立即又將門猛地打開……

那時候……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而他的左胸……長着一張陰白的女人面孔!

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慕鏡,立即變出冥裂鬼刃,接着……瞬間刺穿了那男人胸口的女人面孔!緊接着,那男人的身體,便化爲灰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着,慕鏡渾身癱軟倒在了地上。當天他把情況彙報給公司的人時,他們居然一臉從容,對他說:“不要擔心……你的靈異能力很強。不會有事的……”

然而那件事情只是一個開始……

深槐和蒿霖正在朝着G市的方向開來,估計再過兩個小時,他們就會踏入G市的土地上!而慕鏡在這一刻的不安也達到了最高點。

失去鬼眼之後,他雖然失去了預感能力,但直覺告訴他,一定會發生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明顯地感覺到左眼異常地疼痛,這種疼痛簡直可以用鑽心剜骨來形容,他咬緊牙關捂住眼睛,跑進廁所,看着鏡子裡,左眼的眼眶下,居然……流出了鮮血來!

血淚?

那血飛快地流到了下面的盥洗臺裡,纔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裡面已經有了一灘大約有幾十平方釐米的血跡。

而在這個時候,左眼的疼痛也隨即消失了,血也不再往外流出。

“這……這是怎麼回事?”

慕鏡強烈地感覺到這一定是什麼徵兆,他仔細地看着那灘血跡,上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臉來,不久,居然泛起了漣漪,隨後……居然映照出了約翰的臉!

“聽得見嗎?鐵慕鏡?”

約翰此時也站在簡家的廁所裡,對着浴缸裡的一灘血跡說話,他和慕鏡可以通過那灘血進行交流。這是不死鬼眼的一種能力,可惜現在受到了限制,沒有辦法超越G市的範圍起作用,否則就可以直接聯絡到蒿霖了。而對於現在體內僅僅只有生靈的約翰來說,發動這能力,有極高可能會導致自己的靈魂被這雙鬼眼徹底吞噬,幾乎是賭命的舉動。這也從側面扣看出,他對蒿霖的感情之深厚了。

“是……你讓我眼睛流血的?”

慕鏡看着那灘血跡,剛要發問的時候,約翰就迫不及待地說:“鐵慕鏡……聽好了,我現在和你不是敵對的關係,我們再過幾天就會面臨滅頂之災……總之,你想辦法聯絡到蒿霖姐姐吧,千萬不要讓她到G市來!無論用任何辦法都可以!”

慕鏡一下完全沒反應過來,立即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我!什麼滅頂之災?”

約翰儘可能地長話短說,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慕鏡。

這一刻,慕鏡完全呆住了。他原以爲,自己僥倖逃過了那一劫,但是……他實際上根本沒有脫離那個詛咒。

他立即拿出手機打蒿霖的電話,可是卻無法接通。再打深槐的,卻是關機。

“怎麼會……”

他知道,今天是蒿霖搬到G市來的日子,她和深槐隨時會進入這個城市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阻止他們進來的!”

在現在這個時候進入這個城市就無法逃脫了……慕鏡想到這裡就心急火燎起來,如果是過去的話,使用裂靈瞳眼開始輕鬆地進行空間移動,但是現在他卻只是一個凡人,只能做物理上可行的移動。

他抹了一點血,沾到自己的右耳上,這樣就隨時可以聽到約翰的聲音了。接着,他開始考慮如何行動。

現在無法聯繫到蒿霖和深槐,不過考慮到E市進入G市的通道最近的兩個方向,可以到城市的交接地帶進行攔截。他和約翰約定好各自選在一處可能由E市進入G市的地方守住,通過耳朵上的血跡隨時保持聯繫。

在衝出屋子後,他想也不想地就跑到馬路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還好現在交通不算特別擁堵,一小時內和約翰應該可以會合。其間他又不斷地撥打二人的手機,但是始終無法聯繫上。

“深槐……”

對慕鏡來說,在願姬死了的現在,深槐也是對他來說,最爲重要的人了。

他默默祈禱着,希冀着奇蹟的出現,儘管他也不知道像他們這樣的被詛咒者,還有沒有可以爲之祈禱的神明。

他們是克隆人。不是揹負着希望和愛,而是爲了人類的私慾和野心而製造的兵器,沒有任何人爲他們祝福。

“什麼……你說我們被詛咒了?”

樂哲對這個看似荒唐的說法卻是很輕易地接受了,畢竟那煙霧所化的臉,是千真萬確的。而且這兩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騙人錢財的江湖道士,但是,黎英畢竟還是有些懷疑,他仔細地盤問道:“你們說什麼被詛咒了就一定會死什麼的……太誇張了吧?很難相信啊。”

“那起集體的離奇謀殺案你們總該知道吧?”阿靜說到這裡,還特意拿出了一份剪報簿,裡面滿滿記載了許多各種各樣難以解釋的異常死亡事件,其中也包括了近期發生的遺忘死亡事件。因爲死了太多的人,所以在G市一時是鬧得沸沸揚揚,看到這些資料,黎英也漸漸有一些相信了。

“那麼……決定吧。我們現在不能確定你們的死亡日期,但你們受到了詛咒的可能性很高。”潤暗決定先向他們施加壓力:“放任不管的話,很可能會出事。總之告訴我們吧,你們有沒有什麼線索?關於那兩個人的失蹤?”

樂哲和黎英面面相覷,都在猶豫要不要把兩年前的事情說出來。

“不說嗎?”

阿靜已經看出他們有事情隱瞞,也懶得再和他們廢話,對着虛空處使了一個眼色。

“你們不說的話,我也很難辦啊。”

阿靜刻意誘導着他們二人開口,而黎英苦笑着說:“任小姐……我……”

他在張開嘴巴的瞬間,忽然眼神變得一片呆滯,隨後,頭漸漸垂了下來。

阿靜知道,用變色龍液體隱形的潤麗已經把催眠藥水灑入了黎英嘴裡,便不失時機地問:“我再問一遍,你們有什麼線索沒有?”

“兩年以前,我們樂隊在一天晚上……”黎英開始機板地張口說起話來,樂哲連忙緊張地拉住他說:“你瘋了?怎麼可以那麼輕易說出來?”

但是在催眠狀態下黎英是無法閉嘴的,阿靜在提問的同時,潤麗也會在他的背後根據阿靜的問題劃出字體,讓黎英不能不回答。

最後他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將整件事情說了出來。雖然當中好幾次樂哲要他不要再說下去,可是他根本無法停口,樂哲心裡對於詛咒的說法多少還是很在意,也並沒有特別積極地阻止。

潤暗和阿靜得知了真相。

相當震撼的真相。

“原來如此……若說是他化作鬼來複仇,我也不覺得奇怪。”阿靜的語氣明顯變得很是冷淡,樂哲也沒有反駁,他也知道,這件事情局外人是無法理解的。

“你們什麼也不懂……我們那麼做也是迫不得已……”

“還有,辦法事還是免了吧。要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解開詛咒的話,我們也不至於那麼辛苦。”

雖然阿靜是那麼說,但是辦一場法事總可以讓心裡面安寧一些,無論是否可以起到效果,樂哲都打算試一試。

唐海祥還是沒回來,他似乎去得太久了一些。

而慕鏡已經先到達了他的目的地,在G市的邊界處,他發現自己無法再走出去了,不是遇到了什麼障礙,而是……他發現自己內心在本能地拒絕自己離開。不管怎麼想救深槐和蒿霖,他都發現自己無法再多向前跨出一步了。

事實上,不能排除深槐已經和蒿霖一起進入G市的可能性,但從時間上來推算他們應該還沒有到,希望還是有的。

“既然對方是索命的冤魂,表達歉意或者更實際些。你們不如去警察局自首,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平息他的怒火。”

阿靜提出了一個比辦法事更加來得實際的建議。

樂哲一聽到這裡就搖頭如同撥浪鼓一般。他對於詛咒一說畢竟還沒有相信到根深蒂固的地步,一旦向警察局自首,這必定會成爲他一生所無法抹去的污點,歌手的生涯自然也就會自動終結了。

“不行!”

他斬釘截鐵地否定了這個提議。

阿靜不禁爲眼前的人感到可悲,都死到臨頭了,還對身外之物看得那麼重。如果這條命沒了的話,名聲、前途什麼的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了。

即使向警方報警,也已經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了,除非他們願意去自首。否則,那個冤魂恐怕非殺掉他們才能解恨。

但是……阿靜還不能排除他們遭遇的是沒有源頭的鬼的可能,而且以目前她和潤暗的體質來說,如果要救下被詛咒的人,是根本就不可能辦得到的。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而這個時候,深槐和蒿霖、蒿羣,也距離G市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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