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金錢幫總舵。
一片樹葉悄然而落,落在了一個俊俏人兒的手邊,俊俏人兒皮膚細膩,白皙,光滑,但眼角細微的皺紋還是在不經意間暴露着他的年紀。
這人,就是魏國第一大商幫金錢幫的現任宗主,景玉堂。
“七月收入,一萬三千八百三十二兩七錢,師爺,你那邊算得如何?”
此刻,景玉堂手撥着算盤,正在和金錢幫管賬的師爺對賬,這是金錢幫每月必須要進行的工作,一般在下月初的時候,計算上月的收入盈虧及其明細。
金錢幫是魏國第一大商幫,其往來交遊遍佈七國,賺錢花錢的地方五花八門,十分博雜,故而就算是以精細刻薄,算無遺漏聞名於世的景玉堂,也需要師爺來做一遍驗算,以防出錯。
師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天生就很有意思,因爲他的名字就叫師爺,姓師,名爺,而他又幹着師爺的行當,師爺當師爺,這事兒,實在是很有趣。
師爺算賬沒有景玉堂那麼快,但兩人的準確率卻是不相上下,這也是他能穩坐師爺這個位置的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此刻,師爺終於算完了賬,他神情歡快,手捻着鬍鬚道:
“不對,是一萬三千八百三十七兩七錢,前些天幫內賣了一些廢棄的鐵器,換回來五兩銀子,宗主漏算了。”
景玉堂聞言,立刻翻看賬本查看,發現竟真是自己漏算了,苦笑道:
“還真是。”
師爺道:
“宗主可是有快二十年沒犯過錯了吧,老朽也是給您當了二十年的擺設咯,今日總算是挑了一回刺兒,呵呵呵……”
師爺笑的沙啞低沉,還伴隨着輕微的氣喘,他的年紀也大了。
自景玉堂幼年起,他便一直陪伴左右,到如今他鬚髮全白,眼前之人看上去卻還是那麼年輕,天生麗質這種東西,真叫人羨慕嫉妒恨吶。
“怎麼,宗主有心事?”
師爺瞧着景玉堂,這兩人相知多年,景玉堂只一個眼神,他便能看出端倪,何況今日,竟是連賬都算錯了,不僅有心事,而且這心事還挺重。
景玉堂眼看着窗外落葉,長長的睫毛半遮住眼眸,顯得有些迷離,他道:
“你說決陽那臭小子在桃源待的習慣嗎,他性格那麼刻薄,不會受排擠吧。”
“我聽說那小子還沒有放棄追查少傷的下落,現在應該已經帶着同門離開桃源,去找少傷的線索去了。”
“這臭小子,這輩子怕是都要活在他哥的陰影裡咯,真是想不通,明明這兩人都沒見過面,那小子居然對少傷有這麼強的執念。”
決鳴子二十年前失蹤,決陽今年不過十八,這倆人雖是如假包換的兄弟,可年紀卻相差整整二十歲,老來得子這種事兒雖不多見,不過也並不是沒有,這事兒,恰好就發生在了決陽的爹孃身上。
不過也正因爲第一個兒子太有名,導致了這第二個兒子從一出生開始,就一直活在大哥的陰影下,即使他自己從來都沒見過,這個所謂的大哥。
“活在別人的陰影下總歸不是好事,希望他在桃源的這段日子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吧。”
師爺一陣嘆息,這也是他和景玉堂要把決陽送到桃源當交換生的原因,若是決陽一輩子待在金錢幫,他就只能一輩子活在決鳴子的陰影下。
這,是他和景玉堂都不願意看到的,因爲曾經有一個人,就是因爲一直活在決鳴子的陰影下,一直太想要打敗決鳴子,而最終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修,你過得還好嗎?”
景玉堂的聲音很低,似是在自言自語。
……
薊城外某處,月下。
支離破碎的三號散落在地,水寒拳意收束,天空的雲層,不知何時,已經被擊散,此刻,天地間浩渺澄明,月光灑在紅衣少年的身上,給他的周身都覆蓋了一層聖潔的光澤。
他想起了仲丘說過的話:
“我揍你,用的可都是左拳。”
水寒能夠清楚地記得,仲丘揍自己的那幾計上勾拳,除了打爆了自己的下巴,順便還打爆了萬里高空中的雲層。
七君子坪上,仲丘,一直在用最強的兩拳揍水寒,雖然很明顯留了餘力,但最強終歸還是最強,水寒不過模仿了仲丘上勾拳的姿勢形態,便已經具有了如此的力量,這一拳起霄漢,果然名不虛傳。
水寒以爲自己只是模仿了形,但在不遠處的仲少眼裡,卻是完全相反,剛剛的這一招水寒版的一拳起霄漢,姿勢形態上可謂一塌糊塗,最多隻有三分相似,反而其中蘊含的拳意精髓,倒是模仿了個七八分。
“輕形而重神,這小子,當真是個武道天才。”
仲少心中暗想。
一號二號見此情形,竟也並未太過吃驚,他們立刻便要下手先解決掉他們面前的仲少與孝天。
水寒已經消耗殆盡,他們只需要幹掉已經完全被他們壓制住的仲少孝天,然後再二打一,還是他們贏。
一切,都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
二號再次拔出了他的銀針,這次他拔出的銀針比先前要更粗,更長,更鋒利,先前他將四根針藏匿於月風刺之中,不過是爲了封住仲少的穴道,而此刻他拿出這根針,則是爲了取仲少的性命。
“據說唐門暗器,以飛針類最爲經典,而這飛針,又分爲四種,細雨遊絲,帶雨飛花,花雨漫天和暴雨梨花,四種飛針由小到大,由細到粗,殺傷力也是由弱到強,這四飛針若是配合得當,制敵殺敵,可謂完美無缺。
如我判斷不錯,你剛剛用來封住我四處大穴的四根銀針,應該是帶雨飛花,而你現在拿在手中的,則是暴雨梨花。
剛剛那個三號會使縱風訣,想來是金錢幫之人無疑,而這位一號,使的是南拳劉家的擎天翻雲手,大概是劉家之人,至於你,用唐門飛針,恐怕就是唐門中人了。
你們這些修羅兵人可真有意思啊,一邊說着人類弱小,一邊又用着人類所開發出來的法術,你們引以爲傲的,究竟是這鋼鐵製成的身體,還是你們所習得的由人類所創造出來的法術啊。”
這一段話,字字珠璣,點明瞭三兵人的身份,抨擊了他們的觀念,可謂脣槍舌劍,而說出這段話的,卻是先前被封住穴道,完全不能動彈的仲少。
此刻,仲少已經站起了身,他看着面前的二號,眼神,滿是譏笑與嘲諷,似是在看着一個自以爲是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