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吾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與或然神再次交戰的時候,終於到了。
沒錯,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偵探,好不容易接到了一個“找寵物猴子”的正經工作,結果猴子還沒找呢,就有一個接一個的或然神跳出來跟他搗亂。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犯罪分子一定和“猴子案”有很深的關聯。沒錯,只有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因爲這肯定是和主線有關的劇情。
但詭異的是,到現在爲止,他連一根猴子毛都沒見到,卻意外的牽扯出了什麼神恩科技生物、什麼奧爾格·劉殘黨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夏吾早就想要再打個或然神,看看能不能推動劇情了——或者找到一個“知道很多真相”的NPC也很有幫助啊!
就是那種劇情推進到緊要關頭、卻因爲缺乏線索而推進不下去的時候,就會自動跳出來提供一大堆線索的那種……那種……
或者是以爲自己算計成功了,就會跳出來一點點的解釋自己陰謀的那種……那種……
——想必各位讀者老爺們都懂的,對吧?
夏吾如此在心底說道。
而現在……
這個看着像是關卡BOSS的約魯巴水系或然神已經被逼入了絕境。那麼,那個能夠提供大量劇情信息的NPC,不是它本身,就是會在擊敗它之後自動出現在夏吾的面前。
赫爾奇依舊是端着雙槍朝着海底掃着。他槍械之中每一發都是帶着咒的子彈。其中有一半是東方民間驅神役鬼的民俗系魔法,一半是鬥犬通用的“魔彈射手”,而每一個彈匣的最後一發子彈,又都是費鋼子彈。
驅神役鬼的民俗系魔法從本質上就剋制約魯巴神話的或然神。用遊戲的術語來比喻,它削減的是或然神的MP上限。它可以暫時將或然神的力量從他們的靈體上撕裂下來。儘管這種戲仿“借用神力”的子彈,也只是“暫時借用了或然神的力量”,並且還只是“借用一點點”,時間一長,神的力量會從子彈重新流回或然神的身上。但若是命中的數量足夠,或然神權能的威力、範圍都會大幅度下跌,有很好的壓制效果。
魔彈射手,則保證了子彈一定會命中,壓制或然神物質身軀的迴避空間。只要或然神不是北歐光明神巴爾德爾那種“除了榭寄生之外世間萬物皆不可傷害”之類的免疫權能,那麼都會吃下物質性的傷害。
【這種如同寫程序一樣的“免疫”其實常見於印度教信仰,比如羅剎娑之王羅波那“無敵於世,不管是野獸,神魔都無法傷害到自己”的權能(在神話之中,三相神之一毗溼奴爲此造了一個設定上明確擁有他超過一半的力量、可以吊打大多數神仙的凡人化身——第七化身羅摩),又比如黑冉亞卡西普,他擁有“不死於晝、不死於夜,不死於人、不死於獸,不死於室內、不死於室外,不死於天、不死於地,不死於兵器、不死於毒藥”的加護(神話之中,此人於薄暮時在門口,被毗溼奴第四化身,半人半獸的人獅那羅辛哈,舉起來放在膝蓋上,用利爪掏出自己的腸子扼死),又比如阿修羅塔茹阿卡,他擁有“只能被溼婆之子殺死,且只能被出生七天之內的孩子殺死”的加護(原本溼婆處於“禪定”之中,而且老婆死了,無法續絃也不會有孩子,但是愛慾天迦摩將溼婆妻子轉世的雪山神女帕爾瓦蒂帶到溼婆面前,使用花箭破壞了溼婆的“定境”,讓溼婆與帕爾瓦蒂結合,儘管溼婆的怒火燒死了伽摩,但是帕爾瓦蒂卻真的誕下了七天內殺死塔茹阿卡的孩子)。印度人的神話,就有一種編程一樣的思維,諸多神魔就在“定義”和“卡BUG”之上反覆糾纏】
而費鋼子彈則有雙重效果。首先,這一發子彈是爲了消弭魔彈射手的負面效果。“魔彈射手”作爲涌現系魔法,可以在每一發子彈上涌現出惡魔的力量,但魔彈射手的版本越高級,最後的反噬也就越嚴重。不同於赫胥黎在空間站上的那一個弱化版,這個版本的魔彈射手,一定會導致“彈夾之中最後一發子彈射入射手的心臟”,但是這個效果卻對鍍費鋼的子彈無法生效。而另一方面,在部分案例之中,或然生物碰觸費鋼,就有可能被“現實”所否決。儘管在奇蹟的領域,概率與統計【或者說“頻率”】沒有意義,但是卻依舊有“可能”與“不可能”的差異。
有可能一個擦彈,就直接讓或然神被現實否定掉。
赫爾奇射出的子彈極大的壓縮了海蛇狀神靈的迴避空間。原本海神也是會反擊的,但是這條蛇反擊的手段也無非是海浪啊、水刃啊之類的玩意。
就好像夏吾沒辦法用水傷害他一樣,這個神也一樣沒法用水傷害夏吾。
所有的浪潮所有的高壓水刀都如同涓涓細流一般從衆人身邊滑開。
海神甚至無法控制海水鑽入衆人鼻孔。
子彈連連擊中。海神在痛苦之下速度不斷下降。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二百米。
看着遠處水桶般粗細的巨型海蛇,夏吾嘖嘖稱奇:“海蛇不都是眼鏡蛇科的嗎?怎麼有這麼大的類型?”
“蜥形綱基本都是變溫動物,不像哺乳綱的恆溫動物那樣有散熱的問題。變溫動物只要外部環境合適,溫度足夠,含氧量足夠,食物充足,可以不斷的成長下去。”馬歇爾解釋道:“恐怕或然神的權能讓它擺脫了外部溫度和食物之類的限制!”
夏吾羨慕的問道:“那豈不是連拉屎都不需要了?”
敏銳的知覺以及一點點潔癖讓他每次進廁所都痛苦不已。
“你最關心的是這個嗎?”馬歇爾非常驚訝。
“不然咧?”夏吾反問。他作爲“主角”,還需要羨慕別人擁有什麼特別強大的力量嗎?什麼力量強得過主角光環和劇情需要啊?
只有這種一般不會出現在戰鬥細節之中的邊邊角角的能力,對他來說才比較有意義不是?
馬歇爾不想接這個話茬。畢竟大家都只是愚者,不能理解夏吾那個“世界的真理”,也沒法接受“變成瘋子”的代價去維持第六概率魔法。
兩人說話的時候,赫爾奇又射空了十個彈夾。
馬歇爾道:“報告魔法反饋。”
“‘奧順’,無反饋,‘耶曼婭’,無反饋,‘娜南’,無反饋。‘奧洛孔’,有明顯反饋。”赫爾奇飛快的說道。
“同上,無誤。”辛蒂補充道。
何雲婷點了點頭:“不存在認知偏差,該結果客觀。確認神之名爲‘奧洛孔’,神上神,水的神,海洋的主人,除此之外缺乏具體司職的神,以未知的方式附身在海蛇身上。”
每一個民俗學魔法子彈都指定着不同的神明。根據不同子彈的魔法感覺反饋,可以得到完全不同的反饋。
而這個反饋就可以將“懷疑範圍”縮小至“確定的對象”。
同一彈夾內的民俗魔法子彈都指向同一個神。
這樣子做出的甄別,非常簡單明確。
“只可惜對約魯巴神話的研究太少了。”馬歇爾·李遺憾的搖了搖頭:“不行啊,不行。沒法找出一個明確的弱點……”
——如果硬要說奧洛孔有什麼弱點的話……“無知”和“傻”?被一條變色龍欺騙,直接對着天空的掌控者奧洛倫俯首稱臣,難怪會被擁有“知識”這個權能的奧倫米拉輕易擊敗。
但這明顯是“武鬥”的場合。
夏吾怪叫一聲,從船頭高高躍起。大風推動他鄉遠處的海神衝去。巨蛇在海洋之中翻騰,但是下層的海水不斷向上流動,阻止它向下潛入海底。它只能在海面上翻滾。巨蛇無奈之下張開嘴,上顎的毒牙彈出,兩股毒液濺射……
但說真的,夏吾不吃毒傷害。任何毒素都沒機會進入他的組織或血液之中。
水面上出現一個小小的圓錐體。隨後,夏吾精準的落在圓錐體之上。
他無法逆轉自己的能力,讓水面顯現出剛體的特性。這與他能力的基本原理完全相反,就好像要求一個直男對着Gay片兒擼一樣詭異。
但是,這個限制也不是不能繞過。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改變流體的粘度,甚至變更流體的粘性作用類型,最極端的比如讓身爲牛頓流體的水賦予身爲非牛頓流體的瀝青的性質。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自然也會給他帶來最簡單粗暴的精神壓力。
比較有品位的做法是改變流體的表面張力,賦予本來只能支撐水黽的水能夠支撐夏吾的特性。但是這種抄襲宗教神話的玩法要在不刺破流體的表面,在水的例子上也就是浸溼——即,鞋底溼了就有可能破功,難免遭受一個落湯雞的命運;雖然他也可以再賦予水絕對無法浸溼夏吾的特性,但是無論如何並不適合在高強度的流體控制系作戰中使用。
而最沒有排面的做法就是改變水的浮力,比如水原本只能擁有支撐大白豬的浮力,賦予其能夠支撐夏吾的浮力。
當然這些方法也有別的問題,比如說不符合夏吾的畫風:他一直以來使用的主要攻擊模式並不是四腳着地式的甚至是兩棲類式的。
而如果要符合自己的畫風的話,其實還有更簡單的方法:操縱水高速流動,然後在快要撞上目標的時候瞬間解除自己的力量,讓水順着慣性繼續衝擊。
這也是夏吾落腳之處出現一個小小圓錐的緣故——他其實不能簡單的“雙腳行於水面之上”,非得用能力不斷的讓海水沖刷鞋底才行。
但這也暴露了他的落點。
海蛇敏銳的察覺到了夏吾的能力本質,提前一尾巴掃了過來。
海蛇的水無法對夏吾造成任何傷害。夏吾的能力則本來就沒有傷害的性質。
兩人想要分出勝負,就只有靠“肉搏”。
一邊是得到神性之後,失去了體型限制,超越巨蟒的大型海蛇。一邊是經過高科技改造,肉體能力與感官都爆表的非法實驗體。
雙方剛一接觸,就……
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水是很好的緩衝材料。雙方施加到對方身上的力量,倒有一多半被卸到了海水之中。雙方拳來腳往,脊椎骨與臂骨腿骨隔着皮肉不斷碰撞。
但是,傷害着實不高。
但是,馬歇爾卻露出了“計劃通”的笑容。
“很好,小朋友已經纏住那個難纏的傢伙了。接下來就是爲進一步作戰而努力了。”
小艇之上,爲了防止誤傷,赫爾奇和辛德瑞拉也停止了射擊。馬歇爾·李澤飛快的將一些器材送入海中,構建魔法陣,用魔法推動進一步的魔法儀式。赫爾奇還是端着槍,指着或然神,而辛德瑞拉與何雲婷甚至都收起了武器,只是觀察對面那一場水平實在不敢恭維的戰鬥。
這原本就是馬歇爾的計劃。
沒有費鋼武器的話,夏吾沒法保證對或然神造成真實傷害。只要人類沒有全部死去,人類對神話的記憶沒有消失,或然神就有權從人類的共同想象之中汲取精神力量。任何傷害都能夠快速恢復。而夏吾唯一的費鋼刀現在還在赫胥黎的手上。
最後將或然神送還的活兒,本來就是他來幹。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奧洛孔最大的攻略難點在於,它根本就不與鬥犬發生戰鬥,只是藉助自己的生理特徵,以及身爲“海洋之主”的權能,不斷的逃竄而已。
夏吾現在的“戰鬥”,不過是爲了攢滿“離開這兒”的要求。
二十分鐘之後,馬歇爾就完成了自己全部的佈置。他開始操縱小艇遠離海神。
三十分鐘之後,他開始發呆了。
四十分鐘之後,赫爾奇甚至泡了碗麪。
然後就被馬歇爾踢了一腳,要求他繼續端着槍認真執行戰鬥任務。
大概第四十五分鐘的時候,夏吾終於大吼一聲:“我好了!”然後抽身暴退。直接甩開奧洛孔,落向小船。
幾乎是同時,馬歇爾按下了一個按鈕。電火花在海面上閃爍。一瞬間高壓電遍佈海面。奧洛孔鱗片之間似乎有火花迸射而出。
夏吾落在小艇上之前,這邊的準備也早就做好了。巴巴拉沃和那個被救出來的男孩兩隻手綁在一起。辛德瑞拉和何雲婷也手牽着手。夏吾一隻手握住巴巴拉沃的手,一隻手握住何雲婷的手。他腦海中想着“離開這兒,到距離鬥犬最近的出口”,一邊大喊:“給我也整一個啊!”
這是“實驗”。馬歇爾要求夏吾嘗試將其他人也帶出去看看。何雲婷連隊內的“互毆”都沒怎麼參與,最多隻是打打牌,做“賭博”這種“戰鬥”,辛德瑞拉則只參與過“隊內互毆”,剛纔只是跟着超或然神隨便射了幾發子彈。巴巴拉沃和那個男孩就更不用說了。
馬歇爾是期望通過這種手段確定這個空間出入的規則,好進一步的掌握狀況,制定應對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