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田均雖然拿捏着張欣不可能把他怎麼樣,更不可能撇了他另外嫁人,但也不敢真把張欣怎麼樣,畢竟張家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見張欣服軟,也就見好就收,遞了帕子給張欣擦淚:“快別哭了,你進門幾年無出,我也不曾怪過你一句,倒是你疑心病越來越重了。你在家裡,我哪裡會生別的心?何況安怡那丫頭是個什麼性子,你難道不知道?我幫她是有緣故的,一是爲你的病着想,二是爲咱們着想,她在太后跟前說得上話,何必得罪了她呢?結個善緣不是更好?”
張欣假意扭了兩下,就勢靠在他懷裡抽抽噎噎地道:“我哪想得到這麼多?只看你待她客氣,心裡就已經很難受了。”
田均十分受用,笑道:“放心吧,我是你的,誰也搶不去。她算個什麼東西?野丫頭罷了,你的一根頭髮絲兒都不能比。但她真是還有點用,你就別和她過不去了,何必呢?”
“知道了。”張欣暗自冷笑,想必當年他也是這麼和安九說自己的吧?結果呢?整句話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叫她別去找安九的麻煩,這狗男人!臉上卻溫婉順從無比:“聽說她和謝滿棠很有些首尾,今日那個找上門去的人也很有些來頭,你別去胡亂得罪人,謝滿棠自會去收拾今日那個人。”
田均陰森森地笑道:“那個叫什麼黃昭的是飛龍關黃家的子弟,我倒是真的巴不得謝滿棠和他槓上呢,那就有好戲看了。”他到底是記恨謝滿棠使人當街將他扔進馬糞裡出了大丑的。
黃昭,那不是和楊尚書幺女議親的黃家幼子麼?張欣一怔,隨即暗自冷笑,好個安怡,好狐媚,好手段,盡撿着高枝歇啊,謝滿棠送她上青天處處護着她,莫天安替她經營給她好名聲,突然冒出個黃昭來,也是她的裙下之臣。正愁找不着她的醜事呢,張家的刀不夠快,正好再借楊家的刀補一補。
安怡,我很快就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張欣一笑,轉頭去伺候田均,趁機又哄他吃那生子丸,想把他榨個乾乾淨淨。奈何田均早被那幾個美婢給榨乾淨了,對着張欣這張臉確實也沒太大興致,勉強弄了幾回就繳械投降,再鬧就乾脆裝死睡着了。
張欣用力推了他幾下,推不醒,只好恨恨地躺在一旁拼命琢磨算計。掌燈時分,桂嬤嬤在外輕輕咳嗽了兩聲,張欣估摸着也就這樣兒了,再看田均睡得扯呼,便悄悄起身披衣走出去:“什麼事?”
桂嬤嬤小聲道:“陳大夫使人來回信了,那碧玉膏便宜不了。但若是奶奶信得過他,給他一盒瞧一瞧,他興許能配出一樣的來。”
張欣鄙夷,若這碧玉膏能隨便就給陳知善配了出來,也就不值這麼多錢了,即便他配出來,她也是不信不敢用的。卻不拒絕:“行,明日你先去買十盒回來,給他送一盒過去。我的這個快用完了。”
十盒就是一千兩銀子,桂嬤嬤猶豫道:“要不先買些回來用了好又……”
張欣十分果斷地道:“不值什麼!只要我能好起來,千金不換!”若是毀容相當於生活盡毀,她絕不答應!
桂嬤嬤就不再言語了。因爲這次是光明正大的,她怕中間出錯,便親自上門去買藥。永生堂的夥計熱情洋溢地捧出一隻精美無比的錦盒,點給她看:“一盒一百兩,十盒,一千兩銀子。您是付現銀還是銀票?”
桂嬤嬤懵了,眼前的瓷盒纔有鴿蛋大小,不及張婕妤給的那個四分之一大,不由失聲道:“不是這個!”
夥計照樣笑得見牙不見眼:“客人您要的是碧玉膏嗎?是?那沒錯,就是這個。”
一樣的價卻少了這麼多,大奶奶就算不懷疑自己私吞也會認爲自己不會做事。桂嬤嬤氣得哆嗦:“欺負我沒見過麼?果然是店大欺客,這還得了!叫你們掌櫃的來!”
掌櫃的笑眯眯地聽她說完了經過,不慌不忙地道:“客人誤會了,您說的大盒裝的是有那麼一批,但都是特意做了孝敬宮裡貴人的,不瞞您說,那個就是瓷盒也比這個金貴得多。若是您要那個,也能找出那麼一兩盒來,但價錢最少也得五百兩銀子啊。”
五百兩?怎麼不去搶人!桂嬤嬤氣得想破口大罵,但對方從上到下都是笑臉相迎,她實在罵不出來,又想到張欣等着急用,便硬着頭皮拿了回去覆命。
見她走了,掌櫃的笑眯眯地進去尋着正逗雀兒玩耍的莫天安,道:“剛纔來了個一口氣買十盒碧玉膏的僕婦,小的按照公子爺您的吩咐,賣了她高價。”
安怡這壞丫頭果然猜得準,猜着田家大奶奶一準兒會來買,這銀子一定不能少賺了。莫天安輕快地吹了一聲口哨,笑道:“把嘴巴給我縫嚴實了。她再來,若是買得還多,就給她打個九八折。”
掌櫃的退下後,莫天安同甄貴笑道:“你等着瞧吧,冤大頭來了。去和安大夫說,讓她趕緊再配些出來,想必很快就會有一大撥人來買這個了!”想想又攔住甄貴,“慢着,我親自去,不是說安老太太病了嗎?正好瞧瞧她老人家。”出了門,見幾個坐堂大夫圍在一處說悄悄話,便笑道:“都說什麼呢?可是嫌病人少了?”
那幾個坐堂大夫笑道:“東家,是聽病人講了個稀罕事兒。咱們想找小安大夫恭喜來着,奈何找不着她。”
莫天安來了興趣:“快說給我聽。”
那幾人七嘴八舌地道:“都在說咱們小安大夫即將被敕封爲鄉君了,病人在擔心,她是否還會繼續來給人瞧病呢。我們也在想,現在見着小安大夫就是打聲招呼,將來是要行什麼禮才合適那。”
“別聽風就是雨的,我可沒聽說這事兒,安大夫也沒提起過。真要有,我還能不知道?”莫天安面色微沉,這事兒知道的人有限,怎麼就傳得沸沸揚揚的了?誰這麼多事呢?
聲音傳入診室,陳知善的手還扶在病人的脈門上,心卻徹底亂了,鄉君,他難道永遠都趕不上她了嗎?永遠都只能仰望她嗎?近而不得,好比凌遲。他踉蹌起身,躲入內室,抖索着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紮在大腿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減輕錐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