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北堂雅只是想洗淨自己昨夜晚歸的事實。
“娘,昨日我很早就回來了,只是有些累,便先回去休息了。至於瑤兒妹妹……您還是問她自己比較好。”北堂雅看似爲難地說道。
北堂妖眯着鳳眸,斟酌着自己要說的話。
藍素轉了過來,望着北堂妖,問道:“瑤兒,你解釋一下。”
藍素之所以端莊大氣,在於她的睿智和正直。她能將整個北堂府管得服服帖帖,自然有她獨特的手段。北堂妖小時候也最怕藍素正經地看着她,因爲這時候的藍素冷靜理智,她連謊話都不敢說半個。
而藍素此刻又露出了冷靜認真的表情,北堂妖微垂視線,輕聲說道:“乾孃,昨夜我和雅表姐受人邀請,去了城南的荷風塘與人小聚。”
藍素聽了便是蹙眉,“那麼晚了還去小聚?都是些什麼人?又是誰邀請的你們?”
都城女子,尤其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必定要愛護自己的名聲!她們的名聲往往和家族聯繫在一塊兒,若是女子出了差錯,家族都會受到詬病!
北堂妖和北堂雅受藍素教導,向來行事謹慎,但藍素不曾想,就一個沒看住,這兩個孩子就做了一件錯事!
北堂妖看了一眼北堂雅,她正好移開了視線,看向了窗邊,好似一切都與她無關。北堂妖卻眼尖地發現了她耳朵尖上的紅潤,北堂雅心虛的時候就愛臉紅,多少年的毛病了也不改!
藍素放下了筷子,望着北堂妖,眸光越發深沉,“瑤兒,你如實跟我說。”
北堂妖低低應了一聲,緩緩說道:“邀請我們去的同是醫堂的人,名喚魏無忌。後來去了荷風塘,裡面的人倒都如他所言,都是名門子弟,就算不是有錢有勢之人,也都是文采斐然的人,我們在那裡休息了一會兒。夜王爺就來了,他說乾爹來尋我們,但卻不想幹爹在廂房遭人陷害受了傷,我等到乾爹醒了纔回,而雅表姐則因身體原因先行回府了。”
藍素聽着眉眼就緩和了下來,她又看向北堂雅,問道:“雅兒,可是如此?”
北堂雅見事情說得差不離,又沒有牽扯到她,忙點頭道:“正是如此。昨日夜王爺來了之後,就叫了瑤兒妹妹出去,恰好我這時身子不舒服,素雲就先扶我回府了,不想爹那時也來了。若是知道爹在,我定會等爹一起回來!”
藍素輕輕頷首,“娘明白了。只是下次,你們要出去之前,記得差人來府裡說一聲,我昨夜很擔心你們。直到你爹回來,我看到你爹身上的傷,都睡不着。”
北堂妖微怔,立即問道:“乾孃,乾爹身上還有別的傷?我怎不知?”
藍素輕嘆一聲道:“你自然不知。你爹身上一片青紫,顯然是被人打傷。”
“乾孃,我那兒有跌打損傷的藥酒,回頭我拿給您。您給乾爹用上,至多兩日就好了。”北堂妖道。
“無事。上回宮裡給的白玉軟膏還沒用完,我先用白玉膏給你乾爹塗塗,效果也很好。”藍素說着就看了眼她面前的早飯,見飯碗都空了,便道:“珠兒,給表小姐再盛一碗粥。”
北堂妖擺擺手道:“不必,我已經吃飽,就先過去醫堂了。”她看着還在吃的北堂雅又道:“雅表姐,你先休息一會兒,再過半個時辰出發也不急,我就先走了。”
說着就要起身,冷不防對面一聲沉重的“咯吱”聲,原是北堂雅也站了起來。她用手絹擦擦紅脣,隨意放在桌上,眸光鎖定北堂妖,輕輕道:“瑤兒妹妹,我同你一起過去。”
“娘,我們走了,您慢慢吃。上午若是沒事,也可以去看看我們,當然,帶上一些糕點就更好了。”北堂雅笑嘻嘻地哄着藍素,藍素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她的手,說道:“路上小心些,在醫堂好好學習,要是累了就早些回來,孃親給你做好吃的。”
“謝謝娘!”
北堂雅終於捨得離開藍素了,北堂妖轉身就走,身後的腳步不急不慢。而後,見兩人走得沒了身影,藍素也沒什麼胃口繼續吃了,她興致寡淡地揮揮手,說道:“把東西都收了,我回屋睡會兒。”
珠兒輕怔,下一刻更是憂心忡忡道:“夫人,你剛吃完飯,最好不要立即就睡。”
藍素興致缺缺,“除了睡,我還能做什麼呢?”
偌大一個北堂府,原先北堂妖還在的時候,府裡朝氣蓬勃,藍素每天都有事情可以忙。但如今,藍素什麼事情都不願再管,除了休息,她也沒別的事情可以做了。
珠兒心疼極了,忙道:“夫人,您別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二小姐和表小姐都盼着您能過去看她們呢,您不若做些吃食,過上一倆個時辰我們便去醫堂看看。”
藍素倦極地望了珠兒一眼,什麼都未曾說,但卻默默朝廚房走去了。珠兒總算鬆了口氣,夫人願意做些事情,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而在路上,北堂妖和北堂雅相顧無言。北堂妖也不想說什麼,她安靜看着她的醫書,聯想起早晨默默記誦的一些藥名之後,又將藥名與眼前的藥性都分別聯繫到一塊兒。一張碩大的知識網絡在她腦海裡展開,從單獨的草藥到整齊劃一的藥方,她幾乎將前世所學都記了起來。但這還不夠,她需要更深入地學習,是以每日都跟着陳周之,他有心教她,她也認真去學,這倒成了她現在最樂意的事情。
“那個……”北堂雅忽然開口,嗓音還不情不願的。
北堂妖從醫書裡擡起目光看向她,北堂雅清了清嗓子,小聲說道:“謝謝你剛纔爲我解圍。”
北堂妖靜靜道:“我的確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情,也就無從說起,你不必謝我。”
說完,又繼續看醫書了。對面的北堂雅氣得咬牙,她還想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北堂妖的小臉都鼓了起來,巴掌大的臉蛋更顯得她可愛又純真,北堂妖恍若什麼都沒看到,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這一路倒是難得地安靜了下來。北堂雅自生她的悶氣去,北堂妖才懶得搭理她。
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醫堂就到了。等馬車緩緩停穩,北堂妖先掀簾而下,北堂雅素來是要做壓軸的那個,北堂妖直接將隆重出場的機會交給她。
但是……
“哎呀!”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同時又是北堂雅的叫聲:“沈吉,你頭上!”
沈吉黯然低下頭去,更加將自己頭上的慘狀暴露在北堂雅面前,她幾乎給嚇得暈過去。錦靈伸手拉了一把沈吉,一把將他拽到自己身邊,緊張地望向北堂妖,“小姐,你看這怎麼辦?”
沈吉今日傷還沒好就來幹活了,北堂雅正是被他頭上縫的針以及坑坑窪窪的血塊給嚇了一跳,雙眸往後一翻,身子一軟,眼看着就要暈倒。
北堂妖手腕翻動,一枚銀針出現在她手指間,而她不動聲色地射了出去,正中北堂雅腕間的虎口。
她掌握好了力道,銀針並不深入,只剛好夠北堂雅清醒過來。然而北堂雅卻氣道:“誰幹的?想殺人嗎?”
素雲扶着北堂雅,眉頭緊蹙,看似憂心忡忡,但實際上,錦靈都看得出來她眉間的不冷不熱。
“二小姐,我剛剛看到表小姐……”素雲壓低聲音在北堂雅耳邊說道。
北堂雅靠着她的肩膀,幾乎將所有重量都壓在了素雲身上,素雲若不是有武功,恐怕早就被壓倒了!她在心裡不停翻着白眼,這北堂雅看似弱不禁風,但肉也不少!重死了都!
而北堂雅聽了素雲的話,雙眸不受控制地瞪大,望着北堂妖的目光漸漸變了質。
北堂妖不聽都知道素雲說了什麼,她用銀針刺北堂雅也是她的不對,但北堂雅那一刻若是暈倒了,給她和醫堂帶來的麻煩就大了。
錦靈讓沈吉儘量減少他自己的存在感,而她擋在沈吉身前,也擋去了北堂雅的目光。
“北堂瑤!”北堂雅就要找北堂妖理論。
北堂妖沒什麼表情地說道:“沒事就好,我們該進去了。沈吉,你駕車回去,若能休息就好好休息着,別讓傷口崩開。”
沈吉沉默隱忍地點頭,而北堂雅氣得就要上前揪北堂妖的衣服,嘴裡還低聲叫道:“你爲何要用銀針刺我?針上是不是有毒?”
北堂妖什麼都沒說,直接轉身走,而北堂雅抓了個空,更是氣得不行,她追進醫堂,錦靈在沈吉身邊說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傷口要是崩開了,會留一輩子的疤。”
沈吉聞言驚訝地望着錦靈,錦靈笑笑,說道:“沈吉,留疤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心上留了疤。”
錦靈走了,可她的話卻縈繞在沈吉耳畔。他恍恍惚惚地想着,原來他拼着命送她們來到這兒,是值得的!
醫堂內卻是一片忙亂,北堂妖一進去就聞到了濃重的藥材味道。她蹙着眉,其中有些藥材藥性相沖,這是怎麼了?卻見陳周之一身素淨站在最中間,三四個人圍着他不停整理着藥材。而他身旁,更站着史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