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堂府,北堂策出人意料地叫了北堂妖去書房。藍素也摸不着頭腦,但她素來是個安靜的,並不多過問。北堂雅朝二人離開的身影望了一眼,心裡忽而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素雲,”北堂雅擺了擺手,讓素雲過來。然而錦靈搶先一步,擋在了素雲的身前,並快步過來!
“二小姐,您有何事要吩咐?”
看到錦靈,北堂雅厭惡地蹙眉,扭過了頭道:“我不需要你。素雲,你過來!”
“是。”素雲應了一聲,便要走來,錦靈卻在此刻壓低聲音道:“二小姐,我纔是您的貼身丫鬟,素雲已經發配到柴火房去了。”
聞言,北堂雅和素雲都是一愣,同時出聲道:“怎麼回事?”
錦靈溫聲回答,眸光卻是冷冷的。她道:“這是老爺的命令。素雲沒有照顧好二小姐,由我代替她的位置,而她也沒有別的用處了,只能去做個燒火丫鬟。”
“你胡說!”北堂雅氣得跺腳,“素雲打小就照顧我了,她對我是真的好,可比你個小蹄子可靠多了!”
錦靈差點冷笑出來,素雲若是真的對她好,怎麼會讓北堂雅變成現在這個焦躁的性子?
“二小姐,您別說了,我去柴火房便是。”素雲話是這麼說,眼睛裡卻滿是淚花。
北堂雅心疼極了,這是她的貼身丫鬟,打小與她一起長大,除了她,北堂雅還真沒有更親近的人!
“娘!”北堂雅一急,倒是急中生智了。她急忙走向剛離開不久的藍素,前去找藍素求情。
藍素聽見耳後這一聲,便轉了過來,素手滑過空氣裡的花香,一手的柔軟暖風。夜幕降臨,星子卻如斯閃耀,月光落在她身上,那湖藍色長裙流光溢彩,竟有無比絢爛的顏色。
藍素柔柔一笑,嬌嫩柔美的容顏一如年輕時,竟絲毫沒有褪色。
“雅兒,你還有何事?”
北堂雅心裡委屈極了,上前拉着藍素的衣襬搖動着,眸光水亮,她低低說道:“爹要將素雲發配到柴火房去,娘,素雲可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讓她離開我,您能不能去跟爹說一說?爲素雲求求情?”
藍素微怔,“你爹怎會好好地發配素雲到柴火房去?”
北堂雅一哽,旋即咬牙道:“我也不知爲何。左右不過是瑤兒妹妹跟爹說了什麼話,爹纔對素雲起了不善之心。”
藍素聞言蹙眉,說道:“雅兒,別胡說,瑤兒是你的妹妹,她怎會做這種事情?你若是還誤會瑤兒,爲娘就不高興了。”
北堂雅抿起嘴脣,不情不願地說道:“孃親,我知道了,不是瑤兒妹妹的錯,都是我不好,我沒有管好素雲,我這就跟素雲一起去住柴火房。”
藍素瞪大眼睛,輕輕捏緊北堂雅的手,清聲道:“雅兒,我知你是情深義重之人,但你不能這麼耽誤自己。若是你實在不捨素雲,我便去跟你爹說說,讓素雲照例照顧你的衣食起居,但不能是你的貼身丫鬟,如何?”
素雲就在一旁,聽見這話,心裡登時就冷笑。
錦靈看見了素雲面上冷嘲的神色,當即心口一咯噔,這素雲也留不得了!
北堂雅回頭瞥了一眼素雲,心下盤算着這個主意的好壞,反覆思量了一會兒,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得寸進尺,便點了點頭。
藍素去找北堂策了,北堂雅留在原地,錦靈和素雲都沒有開口,一時之間氣氛還有些尷尬。北堂雅目光轉了轉,有些不耐煩了,道:“都跟我一起回去,有事日後再說。”
素雲和錦靈都應了一聲“是”,跟在北堂雅身後,也不知道是誰趁着夜深踩了一腳北堂雅拖在地上的裙襬,弄得北堂雅一趔趄,差點沒摔着,所幸有一隻手及時托住了她。
北堂雅擡起頭,一眼看到是錦靈,當即“啪”一巴掌就摔了過去,“賤婢!你踩我!”
錦靈被打得偏過頭去。這一巴掌的力氣十分大,她脣角溢出了鮮血,眼神卻絲毫無怨無恨。她淡定地轉過頭,盯了一眼素雲,又道:“二小姐,不是我踩的。”
北堂雅一手整理着裙襬,素雲見狀也跪了下來爲她調整衣衫長度,看到這樣,北堂雅才聽不得錦靈“詆譭”素雲,怒聲道:“不是你還會是素雲嗎?錦靈,別仗着你是妖姐姐的貼身丫鬟就敢這樣跟我說話!我告訴你,妖姐姐已經死了,你沒有後臺了!”
錦靈被她的話刺痛到了,眼神瞬間變得冷厲起來。
北堂雅一揚頭道:“錦靈,我不准你這樣看我!”
這倆人劍拔弩張,素雲只是安靜地整理着北堂雅的裙襬,脣角緩慢牽起了一抹笑。
錦靈默不作聲,北堂雅也不肯讓一步。僵持了半晌,錦靈還是輕聲說道:“二小姐,夜深了,您還是先回去吧。”
北堂雅冷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我回去歇下了,你也就能睡了。呵,我纔不會讓你如願!你今夜爲我守夜,不到天明不準去睡!”
錦靈握緊手心,壓下胸口的沉悶,低低道:“是,錦靈會聽二小姐的吩咐。”
“我不准你自稱錦靈,你必須稱自己是奴婢,這樣纔有奴婢的模樣!別以爲妖姐姐寵着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我告訴你,現在北堂府只有我一位大小姐,你想做什麼,要去哪兒,都得經過我的同意!”北堂雅高傲到了極點。
的確,沒有北堂妖,她就是北堂家的女王!
錦靈想起北堂妖離開前叮囑她的話,忍下了這口氣,說道:“奴婢謹遵二小姐吩咐。”
北堂雅心情這纔好了些許,“素雲,我們走!”她做什麼都是素雲,素雲也知道她最多的秘密,北堂雅纔不放心讓她去柴火房!
書房內。北堂策負手而立,暖黃的燈光下,他的身影高大堅毅,因爲是書生,氣質偏溫潤如玉,但卻也不失陽剛。他過了許久纔開口,北堂妖都以爲他站着睡着了。
“瑤兒。”一開口便是這個稱呼,北堂妖都有一種錯覺,彷彿他喊的不是“瑤兒”,而是“妖兒”!
那一刻,她也想像以前一樣撲在他身上,笑着應下。可是如今,她不能。
“乾爹,你找瑤兒,究竟是有何事?”北堂妖道。
北堂策並未轉身,他透過打開的窗戶,一眼望到窗外的荷花池。夜色濃重,月光卻越發明朗,照得池中荷花純淨無暇,他的心中無比惆悵。
“唉,”北堂策嘆了口氣,惹得北堂妖側眸看去。
“乾爹?”
北堂策擺了擺手說道:“瑤兒,你能否與我說說這些年,你在關西之地是如何過的?”
北堂妖眼神微憐,她慢慢地哦了一聲,卻是笑了。
“乾爹問關西之地的事情,莫不是也想回關西之地看看,畢竟那裡也曾是北堂家的故居?”
北堂策若有所思地點頭,道:“也算是吧。你與我說說,關西之地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北堂妖道:“關西之地也還是那樣,貧苦狼藉。我每日清晨起牀,便要跟着師傅去山上摘草藥,上午又要幫着師傅做事。到了晌午,我便會回到北堂老宅。用過午飯,便看看書,有時天氣好,我也會出去走走。那裡實在比不得這兒,就是最熱鬧的上元節和上巧節,關西都沒什麼人的。”
北堂策頷首,“我瞭解了。那你覺得,是關西之地好,還是都城好?”
北堂妖撲哧笑道:“自然是這兒好。在關西之地,只有老管家照顧着我,我舉目無親,也沒有什麼朋友。可自從來到這兒,我有乾爹和乾孃,還有雅兒表姐,更有錦靈這個朋友,我是萬萬不想回去的,但求乾爹別趕我回去,不然以後我也覺得人生沒什麼意思了。”
說到最後,她眸中已然露出了惆悵之色。
北堂策眸光微轉,沉聲道:“你怎麼這麼想?我從不曾有過要送你回去的心思,我只願你這下半輩子能在我們的庇護下好好生活,你先養好身子,這東陵國地大物博,日後我會帶你看遍這大好河山。”
“乾爹,謝謝您。”北堂妖感激至極,言語之間就要下跪叩拜。北堂策是她的生父,當得起她這一拜。
北堂策想伸手攔來着,卻沒攔住,只能看着北堂妖恭敬俯身,手掌貼地,眉心虔誠。他心裡有百般的滋味,卻在最後化成一句:“瑤兒,你真的……”是妖兒嗎?
“歘”的一聲,暗箭穿風而來。北堂策聽見了風聲,敏銳地往一旁退了一步,長箭幾乎與他擦身而過。
北堂妖瞳孔一縮,立即站了起身,去看那釘在牆上的箭。她先取下了字條,遞給北堂策,纔來得及詢問北堂策的身體情況。
“乾爹,你方纔沒受傷吧?”
北堂策眼底閃過一絲什麼,他眨了眨眼,淡然搖頭,“我無事。你去看看,那箭上是否有毒?”
北堂妖恍若未覺,就在她走向那隻箭的時候,身後一道掌風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