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芷死去的第二天,南宮家主就以痛失愛女大受打擊以致沉痾纏身的原因跟皇上請了假。
與此同時依附於南宮世家的大臣也紛紛找了各種原因不去上早朝。有的是夫人生小孩了,有的是家裡走水了,還有的更離譜黃曆上說今日不宜出行,否則有血光之災,還有更大膽的,左相大人痛失愛女,前去看望。
這叫什麼事啊,就說生孩子的那個李尚書,你都八個老婆了,以前你老婆生孩子你怎麼不請假,還有家裡走水的劉太常,昨天夜裡可沒說那位大臣家裡着火了,不易出行的錢學士,這不宜出行的日子多着呢,怎麼沒見你整日待在屋裡,探望左相大人的王侍郎更過分,到底是左相大人重要還是皇上重要。
總之偌大的太和殿空蕩蕩的,前來上朝的大臣尚不足五成。東陵楚也知道這些大臣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沒有辦法,如今他們與南宮家族擰成了一股繩,牽一髮而動全身,動全身則大廈將傾,爲之奈何?
在南宮家族有意的授意之下,都城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局面,大臣不上朝整日裡走馬踏花,醉生夢死,臣不授君命,何以匡扶社稷。
東陵楚的皇帝地位基本上處於名存實亡的情況。
上官寒爲了儘快擴大南宮家族的勢力,開始瘋狂地暗算毒殺陷害依附於北堂家族的官員,北堂家族與南宮家族形同水火,彼此對峙互不相讓。
一些中立大臣,爲保得家人和自己的安全,紛紛加入南宮家族的陣營,導致北堂世家岌岌可危,直接導致東陵王朝形同虛設。
北堂妖爲了維護北堂家族,派了大量的人手來保護那些忠心於東陵王朝的朝廷命宮,使他們免遭毒手。
皇城前所未有的混亂,民生凋敝,苦不堪言。
夜半三更,北堂府硃紅色的大門緊緊地閉着,突然有個中年男子,身體搖擺,踉踉蹌蹌地走到了大門口,滿是鮮血的手搭在古青綠蝴蝶壽麪的門環上,來人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叫喊,可是卻沒有人聽見。門環的叩擊聲在寂靜無人而又空蕩蕩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北堂策深夜被驚醒,下人告知有有位大人深受重傷前來求救。
北堂策急急忙忙披上衣服,又安撫了一下自己的妻子藍素,去了花廳見客。
沒想到來人竟然是何向天,也就是不久前與他打交道的禮部尚書。
北堂策大吃一驚詫異地問,“何尚書你怎麼?”
北堂策一直覺得禮部尚書何向天接近他一定另有所圖,所以無論他們怎麼相交,北堂策也絕不會全心全意地相信對方,當官當到他這個年紀的文官,又怎麼會看不出一些彎彎道道的隱匿小心思,只是沒有拆穿罷了,只等着對方出招或是露出什麼馬腳。
“求右相大人救我。”何向天跪在北堂策的身前,老淚縱橫。身上的血有的乾枯凝結了,有的還淋淋瀝瀝地滴答在地上。
北堂策皺着眉頭,轉身呵斥下人,“何大人都傷這個樣子了,你們怎麼還不去叫大夫。”
下人被嚇得慌慌張張趕緊走了,丞相大人今天怎麼這麼兇啊,平時大人明明很不待見何大人啊。
而北堂策又轉過身對何向天說道,“何尚書不是老夫不想救你,只是你看老夫既不是大夫也不懂醫術,若是我的女兒還未出嫁,你來我北堂府我一定救得了你,可是我女兒已經嫁到了夜王府,你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這麼多血,還耽擱了治療,恐怕……”
何向天腦子一衝差點氣昏過去,這北堂策說得這話,就差直接讓他準備後事了,有這麼咒人的嗎。
但是他還有任務,苦肉計不能白演。
何向天氣息微弱,柳絮遊絲一般,哀聲嘆道:“右相大人可能也有所耳聞,最近皇城有不少大人遭遇橫禍,他們有的只是自己一人身首異處,橫死街頭。
有的更慘全家無一生還。在今日之前,在下也以爲是意外,知道災禍降臨在我頭上,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人爲……”
何向天說得聲淚俱下,痛心疾首。
北堂策卻很奇怪,問道:“何大人到了今天才知道?”
何向天:“呃……確實如此。”
“說到這裡何大人該好好反省反省纔是,在其位謀其政啊,這麼明顯的事情,何大人竟然如此遲鈍,這明顯是有人在故意針對朝中的一些大臣。”
何向天:“……”
我都傷成這樣了,你說話能給點面子嗎。
“可能……是因爲在下最近瑣事纏身,所以消息未免知道的慢些。”
北堂策點了點頭,表示,“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何大人啊瑣事莫要關注的過大,朝廷大事纔是重點。”
北堂策也不管自己怎麼氣的何向天都要嘔血了,只是仔細地看了看滿是是血的嚮應天,眉頭一皺,這何向天身上的血腥味不似作假,可是他看起來不像身受重傷的樣子,怎麼會流這麼多血呢。
北堂策斟酌了半晌,看起來似乎是害怕觸到何大人的傷心事,“說了半天,不知何尚書這一身狼狽從何而來。”
何向天這才反應過來,他來北堂府是演苦肉計來着,如今怎麼反被對方帶着跑,而忘了正事。
何向天故作痛心疾首狀,說起來都是我害的,“前幾日王侍郎來我府上拜訪,明裡暗裡讓我加入南宮家族陣營,與他們同心協力拯救東陵王朝。
可是我與右相大人乃是知交,右相大人與左相向來不和,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怎麼可以忘恩負義做小人呢,於是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對方,可沒想到……”
何向天說不下去了,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右相大人也知道,王侍郎是南宮家主的忠實擁護着,甚至前陣子還請假去探望南宮家主,若說他背後指示的不是南宮家族,誰信吶。”
“他派人來殺你?”
何向天突然變得很憤怒,大叫,“若只是殺我就罷了,我堂堂七尺男兒,貧賤不可以移威武不可屈,爲國家大義而死,自然不敢皺一下眉頭,誰知道對方竟然如此惡毒,對我相伴多年的妻子還有三歲小兒下手。”
北堂策沉吟片刻,“所以你的妻兒都死了,你身上沾滿的是他們的鮮血?”
北堂策看着那一地的鮮血,紅的刺目。
“右相大人,何某一介文人,不懂舞刀弄劍,救不了妻兒,只得拼死留得殘軀爲妻兒報仇。”
北堂策長嘆一口氣,看着還在嚎啕大哭的何向天搖了搖頭,“何大人節哀,你若真有這份心,想必你的妻兒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另外何大人現今還是在我府上暫居片刻。待日後爲妻兒討回公道。”
何向天叩拜,鄭重地道謝嗎“謝謝右相大人願意爲在下做主。”
何向天就這麼在北堂府住下了,請的大夫也替何向天看過了,何向天並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受到了不叫嚴重的打擊。
何向天要在北堂府住上一些日子,北堂策悉心地囑託藍素千萬不要走出後院,以免惹出麻煩。
藍素因爲廣寧寺的事,心裡有很深的芥蒂,唯恐自己再出什麼禍事爲難丈夫女兒,基本上閉門不出,更不要提出後院了。
北堂妖收到北堂策的消息的時候,剛剛爲一位大人治好了傷,接下來的工作便是有夜煌出面,來說服這位大人假裝反水投靠南宮家族,不僅可以暫時躲避危機,在關鍵時刻還能給對方致命一擊。
若是等閒人來做這份工作,這些爲官數十載的頑固老頭恐怕會抵死不從,但是夜煌有個王爺身份壓在哪兒,便是再頑固,總得給王爺面子,不然豈不是公然蔑視皇族。
送走了那位大人,北堂妖便和夜煌提起何向天的事情。
“你有沒有收到消息,那位何大人當真被屠盡滿門?”
北堂妖覺得有些心寒,若是何向天真的是在演苦肉計,爲了博得北堂家族的信任而搭上自己的妻兒,其冷血程度可想而知。
夜煌點了點頭,證實了這個殘酷的現實,“是真的,況且這種事只要作假我們馬上就能查出來,他最後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北堂妖搖了搖頭,感嘆道:“爲了一個尚不明朗的前途,賭上自己妻兒的性命實在是不值得啊。”
“對你來說不值得,但是對於何向天來說卻是一舉兩得。”
北堂妖露出迷惑的表情,問他,“什麼叫一舉兩得,這還有一個得在哪?”
夜煌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我的屬下查探到,其實何向天的妻子是他尚未發跡之時娶的,既無姿色,又無家世,何向天一步登天之後,所有人都覺得她的妻子一定會被拋棄,卻沒想到何向天居然大大方方地將妻子接到皇城,甚至揚言絕不休妻,因爲他如此有有情有義,當初還被皇上幾番嘉獎,覺得他熟讀聖人之書,禮節有度,才調入禮部。纔有瞭如今的禮部尚書。”
“既然糟糠之妻不下堂,又怎麼會有今天這一出。”
北堂妖眼神灼灼地看着夜煌,在等他的答案。
夜煌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心裡清楚,即便不願意相信,事實就是如此,這一盤棋下了長達數年,就爲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