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籠屜裡總共就四個包子,一股濃濃的蟹黃味冒了出來,也不管夜煌大病能不能吃這些油膩的東西。
然而最令人想笑的是,那幾個包子奇形怪狀,看着都好像是被人捏過了,各個都醜到了極點,還有一個包子蟹黃都給流了出來。
如此手藝,真的讓人汗顏,也虧得夜煌說得出好吃來!
“撲哧,”真有個太監沒忍住,笑了,夜煌原本變得有些溫情的面色立即冷了下來。
他銳利冷寒的目光掃向笑的那人,同時冷冷說道:“你笑什麼?”
太監立即就跪了下來,再也不敢笑了,邊求饒邊跪伏道:“王爺恕罪,是小的沒忍住,都是小的的錯,求王爺恕罪!”
“滾!”
即刻有人來拉走這個小太監,很明顯,他的下場也不容樂觀。
一時間,宮殿內人人自危,他們看看彼此,都小心着自己的小命,生怕夜煌一個不高興就砍了他們。
見再也沒人敢出半點聲音,夜煌總算滿意了,他移回目光,打量着眼前白色盤碟中的四個蟹黃包,笑意有些莫名其妙。
“真好看。”
這話絕倒了一片人!
誰都爲剛剛那個被拖出去的小太監喊冤,因爲夜煌的眼光真的有問題!
只不過,夜煌拿起了一個包子,慢條斯理地從中扯開,便露出了其中的字條。
“食者,施者未樂,竊也。”
夜煌忽的笑了,這個北堂妖,說他這個吃東西的人,若是那做東西的人不開心,他就是個小偷,竊取他人成果!
但他竟然還覺得北堂妖挺可愛!
“來人,傳本王旨意,讓北堂姑娘今後不必再做東西送進來了。”
衆人還以爲夜煌是幡然醒悟,真吃不進北堂妖這東西了,卻不想他竟直接將自己手撕開的包子送進嘴裡!
知道夜煌有潔癖的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夜王爺不是最挑剔食物的嗎?怎的這麼醜的食物他都吃的下去!他們低垂着頭,努力壓下內心的躁動,但一出了宮門,他們立即就將這件事情傳揚了出去!
北堂妖還不知道這些,她用過早飯就去了醫堂,陳周之近來給了她不少書,又見她一一理解,便全都傾囊相授,不過幾日,北堂妖就將陳妙醫的那手絕活都學了個徹底。
此刻,她正坐在窗櫺之下,側身靠在門邊,耳聽鬧市之聲,內心卻恬然安靜,手持醫書,彷彿這就是她的天下!
“北堂姑娘。”身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北堂妖擡起眉眼,望着上官瀟,在看到他揣着本書,神情安詳的同時,她便明白了,上官瀟是來給她送書的!
“這是我昨日從舊書社那人手中買來的書,說是那作者的孤本,就此一本,世上絕無僅有。”
北堂妖眉目微垂,想了想,朝他遞出手。“給我看看。”
上官瀟微微往前傾着身,眉目清淡,眼如晨星,看得北堂妖心裡一跳,他這麼淡然安靜,卻讓她內心有些不安。北堂妖心想是前世虧欠他太多,這一世她並不想再虧欠他,但……
“上官兄,謝謝你了。”北堂妖接過他手裡的書,微微笑着說道。
上官瀟輕輕怔住,望着北堂妖乾淨純粹的眉眼,心跳又加了速。他看得出北堂妖眼裡閃爍的是什麼,那是真心實意將他當朋友看,他卻還沒有準備好這麼快她就能接受自己!
然而,北堂妖只翻閱了第一頁就知道,這是假的。
所謂孤本,不過是封面泛白,年頭久,裡面的字跡卻是最近寫上,墨跡都還沒有乾透,水漬暈開,更顯得那墨汁普通又劣質。
這樣的孤本……呵呵!
“你花了多少銀子?”北堂妖仰頭問上官瀟。
上官瀟摸了摸鼻尖,笑道:“也沒花多少銀子,你喜歡就好。”
“這書是假的。”北堂妖冷靜地出奇,“我陪你將銀子要回來。”
“不必了!”眼看着北堂妖就要起身去外頭,上官瀟忙抓住她的手,輕輕笑道:“沒事的,也沒花多少銀子,他是我朋友,給我的價錢很低了。”
“低?”北堂妖幾乎想笑。她不動聲色地掙了掙自己的手,上官瀟明白過來,立即鬆開,往後退了兩步保持着距離,說道:“抱歉,是我逾越了。”
北堂妖甩甩被他抓得發疼的手腕,淡聲說道:“不是這個事情。上回我也聽見過,那人要以幾千兩銀子將書賣給你,看來你平日出手很大方,隨便買幾本書都要花幾千兩。這本書恐怕也是這個價格吧?”
上官瀟怔怔然望着北堂妖,她多聰明,一眼就洞穿了他所有的想法。
“是這樣的,”上官瀟有些頹然,他轉過了頭,眸光漸漸暗淡下來,“但你不知道,我爲何要這麼做?”
北堂妖掃了眼醫堂內進進出出的人,陳周之和陳老大等人,還有幾名大夫坐診,醫堂內的人手足夠了,陳周之才讓她找個地方看看醫書。
她起身道:“你跟我來。”
上官瀟只能跟着她出了醫堂,繞過巷子口的拐角,便到了一個稍顯安靜的地方。重重城牆將外頭鬧市的聲音隔絕在外,北堂妖靜靜望着上官瀟,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我……”他卻有些難以啓齒。
北堂妖輕嘆一聲,說道:“上官兄,我知道你家裡的情況,你無須擔心,只管說出來,我也會爲你保密。”
誰料上官瀟聽了沒有半點開心,而是更加頹喪:“你都知道,那全東陵國都知道了吧?我早已是所有人的笑柄……”
“胡說八道!”北堂妖擡起手戳了戳他的腦門,嗓音如同三月天的寒水,兜頭澆下來,讓他透心涼,連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但聽得北堂妖說道:“你是別人的笑柄?你是你孃的驕傲!她才活了二十年,連最美好的年華都沒有享受完,就無緣無故病死!但她死前是不是告訴你,你要爭氣!這上官家一定會是你的!”
上官瀟漸漸瞪大了眼珠,望着北堂妖,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你,你如何知道的?”
北堂妖扶額,輕聲道:“我怎麼知道的不要緊,但你要明白,你是你孃的希望,也是你孃家族人的希望!所以不要說你是別人的笑柄這種話,就連……那北堂家的大小姐不也同樣在死後淪爲了他人笑柄?可相爺和夫人卻從不在人前示弱!他們知道他們的女兒是天下頂好的女子,就如同你娘知道你是天下頂好的男子一般!”
北堂妖用自己舉例,果然成功換來了上官瀟的眸光微亮,他小心卻又遲疑地說道:“我真的能成爲別人的驕傲嗎?”
“自然。只要你不再故意做一些傻事。上官兄,我跟你說幾句真話,別人不會因爲你紈絝或者奢侈無度就對你放鬆警惕,只要你活着,對他們就永遠是威脅。你要好好活下去,至少活出個模樣,讓都城內的家族都看看,你並不弱!”
北堂妖知道上官瀟花這麼多錢是故意的,上官瀟哪裡能從家裡支出這麼多銀子?還不是背後有人攛掇!上官瀟也就順勢而爲,佯裝與世無爭的模樣,想落個清淨。可他清淨不了!
北堂妖有心想保他一世安寧,但在現實面前,她也無能爲力。她只能保證不做對不起上官瀟的事情,至於上官寒會不會害他,北堂妖還真的無法管得着!
她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上官瀟根本也是自身難保!
上官瀟卻還是苦笑,“說的輕巧,可這輩子,我註定只能這樣了。北堂姑娘,多謝你的好意。”
話到如今,北堂妖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是人家的選擇,她也只能尊重。再說了,若是上官瀟是那麼容易被她說動的人,那上官瀟也不可靠!
“如此,祝你好運。”
“彼此彼此,北堂姑娘日後若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管開口便是,我定竭誠相待。”
北堂妖笑了笑,道:“竭誠相待就不必了,你長點心,多注意一下你弟弟。”
“淳瑞?”上官瀟喚的是上官寒的表字,這些男子弱冠之後,除了本名之外都會有表字,而淳瑞這個表字正是上官寒的恩師爲他取得!
北堂妖不發一言,她警惕着四周,而上官瀟一看她的眼神,便也明白了個大概。
“我會當心的,北堂姑娘放心。”
北堂妖心道她很放心,左右不過半年的時間,上官瀟就會被上官寒毒死。若是上官瀟自己多注意一點,說不定能逃過這場劫難。
北堂妖也蓄勢準備着,她要的錢,很快就會滾滾而來!
又是一日,陳周之讓北堂妖連軸轉了四五日之後,終於給了她一日休息時間。
北堂妖子時才睡的,直到辰時三刻才起,照例是陪藍素吃過飯,她就要出去找韓晨。這些日子夜煌也沒有再爲難她,連做飯都免了,她知道爲難她的事情還在後頭,淡定極了。
“瑤兒,抓着了!”
北堂策一邊大笑,一邊張開着雙手,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
北堂妖跟他迎面撞見,只挑起脣角,露了個笑容,仿若早就猜到了。“恭喜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