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所不知,那家成衣店素來是以做工好和完工快聞名的。再加上他們每日都分時辰經營,吸引的人不知凡幾。”這是在醫堂,錦靈才壓低聲音說道。
北堂妖微微蹙眉:“分時辰經營?”
“對啊,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辰時到巳時,他們主要接平民的單子,這時候做衣裳的價錢特別便宜。午時到申時,他們又接富貴人的單子,做工精巧的同時,衣裳也就更貴了。黃昏的時候,他們就關門,掌櫃的囑咐我快黃昏的時候去拿,這時候他們不忙。”
北堂妖邊點頭邊望向醫堂裡面,昨兒一日沒來的上官瀟又出現了,此刻正笑着看她,北堂妖也衝他點點頭,先走了過去。
“上官公子,不知可否過來一下,我有事與你說。”
佳人往自己跟前一站,上官瀟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並非未曾見過女子。只是別的女子站在他面前就如同布娃娃一般,北堂妖在他面前,卻是光芒逼人。
“上官公子,前兩****帶我去了城南書社,裡頭有個人向你推薦着一本書,那本書後來到我手上了。你可知?”北堂妖望着上官瀟的眼睛說道。
上官瀟有略微的閃躲,卻很快再度轉回視線,他輕輕頷首道:“我知道這件事。”
“那人給的書很好,但我不知道如何尋他。上官公子人脈廣,不知可否幫個忙,替我找下那人,問問他手上還有沒有別的同一個寫書人寫的書?”
上官瀟微怔,那書是有多好,北堂妖竟如此喜愛?
“好,我會去問問。”
北堂妖輕輕點了頭,原本別在耳後的青絲往前滑落,垂在她臉側。
上官瀟的手指動了動,卻忍住了幫她將頭髮別回去的衝動。
北堂妖又道:“上官公子,上一回店鋪的事情,是上官公子幫的忙吧?”
上官瀟啞言,他知道北堂妖總有一日會問起,但他卻不願將這件事情告訴她,彷彿她只要知道了,便會與他保留着距離。
但他只能點頭,“是我。”
小廝回頭來報的時候,他也知道北堂妖聽見了,無從抵賴。
只是他和北堂妖都不知道的是,小廝也只是出了一部分力。見着有個能力更大的人將所有事情擺平,小廝爲了讓上官瀟得着北堂妖的芳心,便自作主張誇大了事實,說是他奉上官瀟之命將事情處理好了。
北堂妖不知一切都是別人所做,但當上官瀟幫了她,又表現出善意的時候,她心裡便認可了上官瀟這個朋友。
“真是有勞上官公子了。素來聽聞上官公子喜讀書,恰巧府上也有些藏書,改日定請上官公子來府上一聚。”
“甚好,在下也先謝過北堂姑娘了。”
北堂妖見他雙手合握朝她鞠躬,也沒有閃躲,這是屬於讀書人的禮節,她同樣朝他彎了彎腰:“是我該謝上官公子的幫忙。對了,上官公子可否爲我保守這個秘密?府上人還不知,我不想驚嚇着他們。”
“好,北堂姑娘放心,在下只當這事從未發生過。”
默契相對,二人相視而笑。北堂妖將手引向醫堂,側頭說道:“上官公子,請進。”
上官瀟失笑了一聲,也不多言,撩起衣袍就走了進去。
北堂妖與他隔着三寸距離,稍後又被陳周之叫去行醫。在診治的空當,陳周之問她:“書裡可有什麼你不懂的地方?”
“都看懂了,只需陳秒醫一句真言,說穿十八術之間的關聯。”北堂妖靜靜說道。
陳周之便是笑,“你都看懂了,這麼聰明,還需要我指導?”
北堂妖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已經修行好了,只需你一句話就能融會貫通。”
陳周之愣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你你你,你喊我師父?”
北堂妖哼笑了一聲,說道:“我沒有。”
但學了人家的東西,總要服點軟不是嗎?
陳周之想想就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我的徒弟!這傲骨,這氣勢!徒兒,東陵國第一神醫,將來一定非你莫屬!”
“想太多!”方老三等人走了出來,說話的他更是打着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他嘟嘟囔囔道:“昨兒走了一下午,晚上又忙着沒睡,真是煩!”
北堂妖心裡一動,他們昨夜都沒睡,是在做什麼?
陳周之回頭望向方老三,沉沉說道:“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不就是她成不了東陵國第一神醫。且不說還有我們四個在,這東陵國地廣人多,少說都有幾十個神醫,她想成爲第一,可真是難如登天!”方老三語氣裡充滿了不屑道。
陳周之眼皮一翻,沒什麼表情,冷如霜雪的面容雖俊秀精緻,卻自然而然地佈滿着一絲不悅。
“你再說一遍?”
方老三道:“再說兩遍都是一樣的。她是女子,好好找個人嫁了,相夫教子就好。不過……憑她這相貌,是嫁不了大富大貴之家了,但找個家世不錯的還可以。”
見方老三三句話裡頭兩句不離北堂妖是個女子,陳周之都怒了:“是女子又如何?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徒兒再怎麼樣都比你好!”
陳周之爲北堂妖開口,是北堂妖始料未及的,她卻是笑了,拉了拉陳周之的衣袖,淡聲道:“隨他去吧,跳樑小醜而已。”
那邊陳老大也拉住了方老三。
北堂妖心裡明白,這些人總是任由方老三亂說話,等到局勢控制不住了,又會出來開解。他們的意圖很簡單,方老三被他們寵壞了,他們也覺得待在醫堂是他們屈才,還認爲北堂妖和陳周之不過爾爾。
真是可笑!
北堂妖望向錦靈,錦靈會意,彎下身來聽北堂妖要說什麼,她一邊聽一邊點頭。
那邊四人看着,有些發怔,不知道北堂妖想做什麼。
“四位神醫可還知道一句話?在其位,謀其職。我雖誠心想開個醫館,與熱愛醫術的人一起研討,但無奈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四位之外,並未招收到什麼人。清晨我已經寫了摺子遞給四皇子,想必很快就會有答覆。眼看着醫館是開不起來了,四位若是不嫌棄,大可以在醫堂一直幫忙,月例照付,如何?”
陳周之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陳老大等人想了一番才明白:陳周之不打算開醫館了,他們想好好找個地方安頓只能在這兒給人看病,月例是二十兩銀子。
這還能活?
方老三第一個不同意:“本來說好開醫館,我們只是過來吃吃住住,給你們做點小事情。結果你不開醫館,還想用二十兩銀子買我們一個月?做夢呢!你知道我們在北域國一個月多少黃金嗎?”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喲呵,黃金了不起啊?整日裡也不做什麼事情,就想白吃白住。也虧得陳妙醫肯收留這樣的人,要是我,早就把他們踢出去了!”醫堂內別的大夫抱怨道。
方老三一個白眼甩了過去,沒好氣道:“真是一羣無知的人。罷了,他們愚昧,我無須跟着他們鬧,真是有損我的顏面。”
“老三,別說了,我們住在這裡本就是陳妙醫的好意……”陳老大剛勸解出聲,就被北堂妖接過了話頭。
她總是樂意來做這個壞人,也不管這些人對她的看法。
“你們眼前就兩條路,一是留下來,閉上嘴,老實做事,一個月二十兩。二是立即離開。”
不用北堂妖說,他們都知道離開的處境。
受到追殺的人,若是隱藏得足夠好,也可以過得風生水起。只可惜,他們的未來並不明朗。東陵國再怎麼樣,也不會爲了他們幾個,與北域國作對,更別提如今還沒有上升到國家戰爭的高度!
方老三冷嗤道:“離開就離開,老大,我早就想走了。”
“老三!”
想來陳老大這是第一次沉聲對着方老三說話,看方老三那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老大,你……”
陳老大道:“陳妙醫這兒很好,在下願意留下。”
夏老二望了陳老大和方老三一眼,同樣低頭說道:“我也願意留下。”
“老四呢?”方老三看向施老四,這個男子總是穿着一襲黑衣,恍若修羅。他就等着施老四的回答,要是施老四也要留下,那他就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留下。”
果不其然,方老三翻了個白眼,罵了句:“木頭。”
他露出勉爲其難的神色,低低說道:“那我也就留下好了。”
北堂妖在一旁笑,笑聲刺得方老三很不爽,“你又笑什麼?”
北堂妖一眼都沒看他,直接扭回頭繼續看診。
“陳妙醫,這脈象有點奇怪。”北堂妖開口的同時,陳妙醫就背過了身,那四人便有些尷尬,彼此看着,都不知該做些什麼。
“傻徒弟,你可知這是有喜了?”陳妙醫替眼前女子把過脈後,笑着出聲。
北堂妖一愣,面前女子狂露喜色。
“我有孕了?我終於有孕了!夫家再也不會說我是不下蛋的母雞了!”女子的歡笑聲深深刺痛了北堂妖。世上女子婚前大多自由恣意,婚後卻困於丈夫和孩子,多麼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