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小姐,你說,本王與你是不是有緣?”夜煌笑着開口。
旁人不知道,但北堂妖是知道的,他那笑眯眯的眼神裡面,滿滿的都是陷阱!
北堂妖聞言只低下視線,淡淡說道:“王爺擡舉民女了,民女只是偶然來到醫堂,怎比王爺和四皇子的英名赫赫?”
“北堂小姐這話說的,難不成你是仰慕我王叔?”東陵天面笑眼不笑地開口,他的調笑在北堂妖和夜煌聽來都是一些廢話,誰都沒搭理他。
北堂妖沉默不語,北堂策自然會爲她解決問題。
“王爺,四皇子,瑤兒只是來拿兩本醫書,但求二位不要與她計較,也算是給我一份薄面。”
東陵天看向北堂策,眼神平靜無波,過了會兒才說道:“既然相爺開口了,我便給相爺這份面子。北堂瑤,你失手殺人的案件本皇子不會再提,望你也好自爲之。”
夜煌意味深長地看來,似乎就是要跟東陵天唱反調,說道:“天兒,本王已經判定北堂瑤無罪,你若再要說她是失手殺人,可是懷疑本王的能力?”
東陵天扯了扯脣角,露出一抹涼薄的笑意,靜靜說道:“王叔這是說的什麼話,天兒怎敢懷疑王叔的能力?王叔是大理寺總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父皇將我交給王叔帶領,自然也是希望我像王叔好好學習。”
“那便是了,往後北堂瑤的事,你也無須再提。”夜煌擺了擺手,讓陳周之過來自己身邊。
“彙報一下,今日醫堂情況如何?”
陳周之恭恭敬敬地雙手交握,對着夜煌鞠了一躬,卻未曾直起腰來,而是維持那個尊敬的姿勢,淡聲回答道:“今日醫堂共診治三十七位病患,其中患常見病的人有二十八位,剩餘九位則是疑難雜症,在下已將他們轉入醫堂內部,相信不日就能研究出讓他們痊癒的法子。”
“做得好。”夜煌的誇獎太難得,陳周之知道這是因爲在外頭,夜煌顧及他的面子才這麼說。若是在夜煌手下,別說救了三十七個人,就是救了三百七十個人,夜煌都不見得會開口夸人,因爲他本人已經是接近於至高神的存在。凡夜煌手下的人,沒有不崇拜他的,他就是輕飄飄一句話,都有上百人甘願爲他赴死。這樣的天之驕子,他會將什麼看在眼裡……
陳周之不知道答案,他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偷偷撇向站得筆直的北堂妖,恍惚着看到了她身上發出來的溫暖氣息。
這個女子……陳周之走神了一瞬,他覺得,北堂妖對夜煌來說似乎有點不一樣……
北堂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擡眸看去,正好和東陵天的眼神對了個正着。
那一刻,靈魂深處傳來一陣戰慄。
是她疏忽了!
前世,在扶持上官寒登上皇位之時,她遭遇的最大困難就是這些皇子。大皇子溫潤如玉,二皇子隱忍沉默,四皇子陰狠狡詐,各個都不是好招惹的,她花了無數功夫才最後扳倒了他們。
可現在四皇子就盯上她了!
偏偏四皇子最難纏!
北堂妖仔細回憶了一番今日發生的事情,先是四皇子在大理寺和北堂策一同傳喚她,又揪着她就是殺害阿福的兇手不放,如今還在醫堂與她針鋒相對,這四皇子……爲什麼要這麼做?
北堂妖暗自心驚,若不是夜煌出來攪局,她不會到這時候才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
她還沒跟上官寒對上,就已經有了對手,這日後……恐怕只會越來越艱難!
“陳妙醫,我今日的醫書還沒抄完,你能否將醫書給我,我帶回家慢慢抄?”北堂妖突然開口,惹來了夜煌和陳周之的側目。
夜煌倒沒說話,北堂妖慶幸他沒說話,不然她又要走神!
陳周之只訝異了一瞬,很快就回道:“徒兒,你既如此認真,我將全部醫書贈你又何妨?”
他回過身,招來幾個僕人,道:“你們將內堂的醫書全都收拾出來,送到北堂府上去。”
“陳妙醫,你這……”北堂策都沒看懂陳周之的意思,唯有夜煌緩緩揚起了脣角。
這個陳周之倒是聰明。
北堂妖面對陳周之的好意,也只能道:“那就先謝謝陳妙醫了。”
陳妙醫恍若無人地拍了拍北堂妖的腦袋,笑道:“徒兒,我知道你是嫌棄爲師沒有給你一個盛大的拜師儀式,才遲遲不肯喊我師傅。但是不要緊,你要什麼,爲師就會給你什麼,只要你開心,爲師爲你準備一次華而不實的拜師儀式又何妨?”
北堂妖聞言有點嫌棄道:“陳妙醫,誰要你的拜師儀式?我從來都沒說過要拜你爲師。”
但她並不是真的嫌棄陳妙醫,只是那一瞬間的神色太鮮活,夜煌都爲她停留了目光。
東陵天並沒有不滿自己被晾在一旁,他只是在北堂妖要走的時候,忽而慢慢悠悠地開了口:“給本皇子站住。”
北堂妖腳步壓根沒停,只有北堂策止住了腳步,然後伸手挽住了北堂妖的手臂,低聲道:“瑤兒,不能再走了。”
北堂妖在心裡對東陵天表達了一次鄙視,有話快說有那啥就快放的好習慣他怎麼就沒有呢?反而一抿一收的,存心讓人提心吊膽。
“北堂瑤,本皇子念在你是北堂家表小姐的份上,不計較你未曾向本皇子行禮就要走的事情。”東陵天一派悠悠盪盪的姿態,北堂妖只覺心煩,她看向一旁,目光不可避免地從夜煌身上劃過。
夜煌此刻靜默站着,身上毫無她之前所見的戾氣,而是一片平和。他容貌俊秀絕美,身姿又是一等一的,站在那兒就如同一副山水墨畫,那一刻北堂妖都看呆了。
“那不知四皇子留下我們,究竟是何意?”北堂策道。
自古以來,君是君,臣是臣,北堂策因爲和皇帝的那個協議,連帶着對東陵家的人都有些畏縮起來!
東陵天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北堂妖身上,他施施然坐下,左手放在一側的桌上,似有
若無地翻出了手腕。那一處肌膚瑩白如玉,映着袖口的黑色暗紋衣袍,一時間黑與白的極致對比讓人印象深刻。
“方纔聽聞北堂小姐是陳妙醫的弟子。世人皆知,陳妙醫師從絕世神醫,此生曾起誓只收一個關門弟子。而北堂小姐是女子,芳齡也沒超過二十,竟然就已是陳妙醫的關門弟子,真是讓本皇子大開眼界。”
北堂妖在心裡揣測着東陵天的意思,他看似是誇讚她年少有成,但實際上,他纔是一條盤踞着正在吐信子的毒蛇!
北堂策卻在心裡隱約有了猜測,而且是不好的猜測!
東陵天頓了頓,又說道:“不知道本皇子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讓北堂小姐爲本皇子把把脈呢?”
北堂妖眼神一凜。
陳周之都暗叫不好,他看向夜煌,生怕這位尊主大怒,卻未曾想夜煌什麼反應都沒有,他只看着這邊,面上露出淡靜的神色。
“怎麼?”東陵天掀了掀眼皮,冷聲道:“北堂小姐是怕診斷錯誤,丟了陳妙醫的臉?還是覺得本皇子並不值得陳妙醫的關門弟子一診?”
他話裡句句帶刺,北堂妖斂下眉眼,上前,“民女學藝不精,還請四皇子體諒,請四皇子撩起袖子。”
東陵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他終是翻開手腕,白淨手指撩起袖口,將腕部展露在北堂妖眼前。
北堂妖伸出手,正要搭上去,卻忽然聽得陳周之一聲喊:“等等!”
北堂妖看過去,東陵天已然露出一絲薄怒。他本就是要難爲北堂妖,結果陳周之一直在攪局是怎麼回事兒?
陳周之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從衣袖裡掏出了一塊布巾。
“四皇子,我徒兒還待字閨中,念在她年紀尚輕的份上,請您接受她隔着這紙帕爲您診治。”
東陵天倒不好說什麼了,東陵國的風氣雖然開放,但上等家族中的子女總是避免與人發生肌膚之親,一是因爲自尊自愛,另一個原因則是家教過於嚴苛。
東陵天若是真讓北堂妖摸了他的手腕,恐怕這二人的事情也要定了!
他纔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便也就順勢同意了。
陳周之上前兩步,將布巾對摺,完全覆蓋住東陵天的腕部,這才讓北堂妖坐下把脈。
一刻鐘過去了,東陵天見北堂妖眉頭緊鎖,卻一句話都沒說,不免有些焦躁,眼底露出一絲嘲諷道:“北堂小姐看來果然是學藝不精,連這點脈象都診不出來,還跟着陳妙醫學習?還是趁早回去準備嫁個好人家吧!”
“四皇子!”誰料北堂妖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
東陵天被她這灼熱的目光看的心裡一跳,抿緊了脣,面上寒氣瀰漫。
“北堂瑤,你有話就說。”
北堂妖卻笑了一下,露出兩排整齊的貝齒,她紅脣囂張,眼神裡滿是自若淡定。她道:“四皇子,您想來應該知道自己身子虧空了,才讓民女爲您診治,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