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笑了:“小姐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問?”
“果然是你!”紀青靈閉一下眼睛,隱去差點暴露的情緒,接着問:“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阿文只是來幫我查明我孃親當年的秘密,他並不認識你?”
“沒錯!”水生點點頭:“他確實不認識我,但他的出現,對我的同伴卻存在着威脅。
我並不想傷害他,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危及我的同伴吧?”
紀青靈問:“你們這算集體作案嗎?”
“也可以這樣理解吧!
其實,小姐您早就猜到了。
有些案子,不管我們其中的哪一個人,都不能單獨完成,我們必須齊心協力,才能做到天衣無縫。”
“就像利用類固醇培育巨鼠?”紀青靈問:“假冒的K在設計七宗罪的案子中,利用了還未發育成熟的巨鼠,讓它們撕咬那個暴食而亡的少年。
而你,又利用巨鼠咬死阿容,讓姜龍產生幻覺精神失常。
絕手藥王確實很牛,但是,你別告訴我,他連類固醇都提煉得出來。
告訴我,那個提出使用類固醇來培育老鼠的傢伙到底是誰?”
水生的瞳孔一縮。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變,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
可是,紀青靈卻察覺到他的雙手握緊了,就像突然遭遇危險的嬰兒,下意識地收緊拳頭。
從他們單獨坐在特護病房時起,紀青靈就在觀察水生。
表面看起來,水生的情緒變化很頻繁,忽而玩世不恭,忽而誠懇坦率,忽而害羞不好意思,忽而悲憤難當,忽而傷心絕望。
他就像一個表情豐富的魔術演員,用濃厚的水彩將臉塗抹得五顏六色,連瞳孔的顏色都進行了僞裝。
然後,他站在燈光絢爛的舞臺上,拼命賣弄自己的雜耍和技巧,試圖博得大量的讚歎和掌聲。
但事實上,這魔術如此拙劣而簡單,任何人都看得透。
所以,沒有人對他的魔術感興趣,人們丟給他的,更多的是冷嘲熱諷和鄙視。
唯獨他這個魔術師,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他將自己隱藏得如此深刻,把所有的情緒都掩飾在水彩之下,融入魔術之中,以至於水彩迷了他的眼,讓他忘記了臺下根本就沒有觀衆。
所以不管他表演得多麼賣力,他其實都只是在悲情地上演着僅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獨角戲。
就在此時,紀青靈突然用一盆清水洗去了他臉上的水彩,他一下子就變得彷徨不知所措。
現在的他,纔是最真實的水生吧?
“不想說嗎?”紀青靈終於衝他笑笑:“那我換種問法吧!
你告訴我,除了絕手藥王、馮天佑、假冒的K、你、天箏長公主,你們還有誰?
是不是那個天生重瞳的人,那個會催眠術,殺死麻姑的傢伙?
就是他,在最初想用催眠術控制老鼠殺人失敗後,才提出了用類固醇培育巨鼠的計劃對不對?
他是你們的頭,你們的領導者,他也精通醫術,對嗎?”
果然,這番話一出口,水生的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
他用一種極其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紀青靈,半響才道:“你既然知道了,爲何還要問?”
“我當然要問,因爲我想知道,你們協同作案的時候,K到底在不在你們中間。”
“K?他不是……”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水生話音一頓,黑湛湛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紀青靈。
重重地喘了兩口氣,他才說:“他就是K,你既然知道K是我們的精神領袖,既然知道K無所不能,那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就是K?”
“不是,他不是K。
他不過是K的複製品,就像那個死在天眼湖底的假冒的K一樣,他就是個高仿的複製品。
他可以出主意,可以暫時管理你們,但他絕對無法指導你們犯罪。
所以你們才痛苦,所以你們的靈魂才找不到出口。
告訴我水生,你們不停地挑戰我,到底是爲了什麼?
K,到底在哪裡?
你剛纔說的‘他不是’,到底他不是什麼?你想說什麼?”
“他……他……就是K……”
這句話,水生說得明顯底氣不足,他甚至不敢擡頭看紀青靈。
“你撒謊!”紀青靈厲聲道:“他不是K,他不過是比你更加忠誠,更依賴K的一個影子而已。”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K?”水生也激動起來:“我說過,他是K,他就是K……”
“他不是!”
“爲什麼不是,你憑什麼說他不是……”
“就憑我對K的瞭解,就憑K喜歡鏡子效應,就憑K在陰陽八卦奇門遁甲上的造詣,就憑K的心臟和正常人不一樣,他的心臟長在右側胸膛裡!”
水生瞠目結舌,他用看鬼一般的眼神看着紀青靈。
許久才道:“小姐?您真的確定您不愛慕他?”
“我愛慕他?愛慕K?”
“是啊!您……是那麼,那麼瞭解他……”
紀青靈皺眉:“你不要跟我打岔,水生?我問的是,他到底在哪裡?”
閉上眼睛,水生搖搖頭,再搖搖頭。
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眸清澈無比:“小姐?您是要我出賣同伴、背叛朋友、喪失信仰嗎?”
“你說要對我言無不盡。”
“是,我說過。我們每一個都很注重承諾,絕不會出爾反爾。”水生看着她,目光中帶着淺淺的糾結,“但我們都不會做出賣朋友背叛信仰的事情。
你可以問我任何關於我犯下的案子,但,僅此而已。
至於其他人的事,我一概無可奉告。”
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再問也是多餘,紀青靈點點頭:“好吧!我明白了,那咱們把話題轉回來。
你告訴我,當年,你爲何要設計刁二狗的案子?
刁二狗固然該死,但你有沒有想過,柳娘卻是無辜的?”
水生垂眸想了想,道:“我知道柳娘無辜,她一心一意只想嫁給我。
選中她,並非我的本意,而是我說過的命運。
對於我們來說,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遠比生命本身更有意義。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柳孃的榮幸。
小姐?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但是我不贊同。”
“沒錯!就是因爲你不贊同,所以殺戮纔會不斷繼續。
倘若你贊同,也許,早在阿鳶死亡伊始,一切就都結束了。”
“哐當!”紀青靈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
不敢相信地看着水生,她的眼睛裡滿是痛楚。
“你是說,阿鳶、李屠戶,還有青羊莊三姑娘的案子,也都是你設計的?
你爲了引起我的注意,才接二連三地誘導殺人,犯下這一樁樁滔天血案……”
“設計?小姐你太擡舉我了。”水生嗤笑:“不過,我確實想引起你的注意。”
話鋒一轉,他突然問:“小姐?你有沒有聽說過青蛙效應?”
“青蛙效應?”紀青靈一怔。
將一隻青蛙丟進沸水裡,它會毫不猶豫地蹦出來。
可是,如果將它放在涼水裡,再將涼水架在火上燒。
青蛙會逐漸適應升高的水溫,儘管它很難受,會不停地在漸漸燒開的熱水裡遊動。
但是,直到被煮死,它也不會想從開水裡蹦出來。
這就是著名的青蛙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