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蹲下面,手指沿着模糊的“宗罪”兩個字一點點勾勒,沈墨白的眸中流露出滔天恨意。
傷害青兒者,必死!
沈墨白?你第一個就該死。
可是,你不能死,你要給青兒報仇,你要找到青兒,哪怕,只是她的屍體。
……
鳳棲和卓雲騰等人還在一個個篩查鳳家軍,便聽探子來報,沈墨白進宮了。
他沒有帶回紀青靈和肖慕,亦沒有帶回天箏長公主,就這麼隻身一人進宮了。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待鳳棲等人追到他的行蹤時,他已手握聖旨,帶着五十萬大軍,在麒麟山內展開了地毯式搜尋。
只看這陣勢,鳳棲等人便知紀青靈出事了。
可是,整整兩個月過去了,五十萬大軍幾乎翻遍了麒麟山的每一塊草皮,卻沒有找到紀青靈。
鳳家軍毫髮無損,而紀青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這麼失蹤了。
至此,所有的人都明白過來,那人的真正目的,從來都只是紀青靈一人。
沈墨白不眠不休地泡在麒麟山,吃住都在麒麟山。
整整兩個月,他沒有離開麒麟山半步,但這片蘊藏着無數危險和奧秘的山脈並沒有垂憐他。
軒昊皇帝二十二年的最後一天,肖慕、鳳棲、卓雲騰、雲威、忘憂老人、沈福臨、雲澈、冷夜、魅影五人,甚至弘哥兒和紫煙、紫雲,都被邀請到了懺心閣。
一干人坐在懺心閣正殿,看着殺神般渾身帶着寒意的沈墨白,和隱隱有着九五之尊之勢卻陰雲壓頂的肖慕,相對無言。
肖慕身上的情毒已解。
兩個月前,他被冷夜和雲威丟入天眼湖,冷夜和雲威一前一後地給他運氣,陪他在天眼湖中整整泡了五天。
那艱難的五日,連忘憂老人都以爲他挺不過來。
可是,肖慕活下來了。
這本來是多麼令人高興的事情啊!
然,在挺過來之後的第二天,肖慕便和沈墨白一同入麒麟山尋找紀青靈。
那樣不眠不休,那樣失魂落魄,卻如同上了發條的行屍走肉無休無止停不下來。
就好像,除了在麒麟山內沒頭蒼蠅般尋找之外,他們再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今日,沈墨白和肖慕是被他們這羣人從麒麟山綁回來的。
看看面色如霜的沈墨白,再看看低氣壓下顯得暴戾乖張的寶貝徒弟,忘憂老人覺得懺心閣院內的那兩棵樹都比他們強。
或許,他應該在兩個月前,讓慕兒死在情毒下。
那時候的慕兒,雖神志不清,備受折磨,內心,卻是幸福的。
可是現在,儘管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但慕兒卻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忘憂老人覺得自己的寶貝徒弟變了,哪裡變了他說不出來,但就是變了。
就像溫順羔羊的外表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隱隱露出狼的綠色眼睛。
這種認知讓忘憂老人無比抓狂,卻又無可奈何。
沉默是世上最令人難堪窒息的氣氛,卓雲騰騰地跳起來。
衆人還沒瞧清楚他想要做甚,他已衝到沈墨白麪前,擼起袖子揮手就是一拳。
沈墨白的靈魂早已遊離出身體,正在麒麟山內與夢中的青兒相聚。
猛地一記重拳揮在臉上,刀刻般俊朗的臉頓時青了一大片,看起來竟有些猙獰可怖。
卓雲騰一拳擊中並不解恨,揮手又是第二拳。
沈墨白一時疏忽才被他偷襲擊中,豈會容他繼續造次?
眸中殺氣一晃,想都不想,擡手便與卓雲騰對轟一拳。
卓雲騰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沈墨白卻一言不發,收了拳起身便走。
“墨白?你要去哪裡?”鳳棲皺眉。
“找青兒!”
“找你孃的屁!”卓雲騰再度撲上前揪住沈墨白的領子,張嘴就罵:“沈墨白我草你大爺,你這跟沒頭蒼蠅似的在麒麟山亂找算什麼?
已經兩個多月了,就算是麒麟山上的石頭,也被我們找得磨圓了,你找的青靈在哪裡?
你他媽能不能說句大家都聽得懂的人話?
你告訴我們,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既找到了他們,爲何不先把青靈帶出來,而先帶肖慕和天箏長公主?
是不是你找到肖慕的時候,青靈就已經遭遇了不測?
是不是你一看見天箏長公主,就忘了還要找青靈?
是不是……”
“太子殿下!”冷夜不悅地打斷他:“當日肖慕先生中了情毒……”
“中了情毒又怎樣?找個女人卸火便是了,他怎會不顧青靈?等等……”
目光倏地移到面沉如水的肖慕臉上,卓雲騰眸中怒氣更甚。
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坐在凳子上的肖慕已被他卡着脖子單手舉了起來。
“肖慕?是不是你中了情毒要碰青靈來解毒?
所以,墨白,才留下了青靈一人?是不是?”
忘憂老人眼皮子亂跳,寶貝徒兒和卓雲騰比個頭還能打個平手。
但比體魄,簡直就是野狼和小白兔那麼沒有可比性。
話說,這卓雲騰好沒教養,剛打完沈墨白,怎地就這般虐自己的寶貝徒弟?
慕兒什麼性子他豈能不知?便是中了情毒,若是青丫頭不同意,他也不至於用強。
怎地被卓雲騰這般說出來,就好像慕兒是個下流痞子一般?
跳着腳忘憂老人想去阻止卓雲騰的手,無奈他與卓雲騰的海拔差距太大,只能夠上卓雲騰的半截衣袖。
當下大怒道:“卓雲騰!你給老夫放手,若是掐壞了慕兒,老夫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是……”
氣若游絲的聲音從肖慕嘴裡發出,忘憂老人和其他人全都愣住。
肖慕被卓雲騰卡着脖子舉起來,腦袋裡浮現出的,卻是當日青靈被東方英吊在樹上時的情形。
總算可以死了,總算不用再苦苦煎熬了,總算可以找到一種和青靈承受過的痛苦相似的死法了。
這樣死去,是不是會離青靈近一點?
心中這般想着,肖慕臉上竟綻開恬淡滿足的笑容。
他是個陽春白雪般的人物,什麼時候都如干淨的水墨畫般令人賞心悅目。
可這兩個月來,他什麼時候笑過?
衆人幾乎都忘記了他的溫潤如玉,忘記了他的溫暖如陽。
此時,這久違的笑容雖以如此狼狽的姿態呈現,卻無端讓人覺得美好得如同清風明月。
卓雲騰手上一軟,將肖慕放下來,黑着臉道:“那你說吧,肖慕,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
卓雲騰生性豁達,雖邪肆狂妄,卻心思縝密粗中有細。
這兩個月來,沈墨白和肖慕沒日沒夜地在麒麟山內尋找青靈,積極主動得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但不知爲什麼,卓雲騰便能從他二人身上察覺出一股絕望。
在卓雲騰心目中,青靈、沈墨白、肖慕和他之間的情誼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們四人曾經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經歷過那麼多大風大浪。
便是當日在鎮妖塔內,肖慕被迫與青靈分離,墨白和肖慕也沒變成這樣。
如今的情形,雖說不算好,但沒找到青靈的屍首便還有希望,墨白和肖慕爲何如此悲觀?
那樣的絕望,連沈墨白強大冰冷的氣場和肖慕厚重的漠然都壓不住,卓雲騰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會被活活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