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紀青靈不聲不響地抱起本醫書坐在牀頭只管翻看,肖慕也不詢問,自顧在桌前坐下,也尋了本書仔仔細細看起來。
夏雨瞧瞧自家小姐,再瞧瞧肖慕先生,眉眼一彎,極有眼色地退下找廖管事覈對賬目去了。
整整一天過去紀青靈也沒和肖慕說上幾句話,但心頭的煩悶卻莫名地煙消雲散了。
肖慕將她和夏雨送到積善堂門口,在她頭頂揉了揉,道:“快些回去吧!莫要瞎晃盪!”
“肖慕?”咬咬牙,紀青靈擡頭看他:“你不問我嗎?”
“問什麼?”
“問我爲何今日來了卻不同你說話?問我,爲何總是發愣?”
“去吧!”肖慕眉眼一彎,笑起來:“順其自然,只要開心就好!”
順其自然,只要開心就好。心頭一暖,鼻子竟有點發酸。
“謝謝你,哥哥!”衝肖慕扮個鬼臉,紀青靈攜夏雨轉身離去。
看着紀青靈漸漸遠去纖細消瘦卻爽朗灑脫的背影,肖慕輕輕一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我和你,不做兄妹也可以?”
肖慕像世上最好的安神劑,便是夜裡被風少煩得想殺人,只要看見流雲般溫潤的男子脣角那抹輕笑,紀青靈就會立刻變得神清氣爽心平氣和。
接下來,每天紀青靈都女扮男裝帶着夏雨或者江媽媽去積善堂,除了覈對賬目與廖管事和先生們交流,大多數時間,紀青靈都和肖慕泡在一起安安靜靜地看書。
肖慕是個博纔多識滿腹經綸的人,同時也是個安靜不聒噪的人,紀青靈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簡單幹淨,其樂融融。
偶爾倆人也會討論爭執一番,從醫學講到政治經濟,再延伸到各個領域。
肖慕雖溫潤如玉,卻不屈不撓,每每紀青靈與他爭執都會產生一種無力感。就像全副武裝的小公雞上場決鬥,發現對手竟是自己的老爹一樣無奈。
肖慕還下得一手好棋,以前紀青靈只有夏雨和凝香相伴,哪裡會下棋,但見肖慕下棋,她便纏着與他對弈。
她那一手臭棋哪裡會是肖慕的對手,甭管肖慕讓她兩子還是三子,甚至她走兩步肖慕只走一步,紀青靈還是會輸。
輸了她就耍賴,一把揉亂棋盤氣咻咻地衝肖慕翻白眼。
瞧見她鼓着腮幫子明顯外強中乾的模樣,肖慕就會笑眯眯地走到她身後給她敲敲背捏捏肩,不到兩分鐘,紀青靈心頭的火氣就全都變成了雀躍,繼續拉着肖慕對弈,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越挫越勇卻毫無長進。
肖慕也不煩她,只笑眯眯地陪她,不管她撒嬌賣萌還是撒潑耍賴都寵溺地順着她,彷彿,他這一世便是爲她而生。
待到飯點,紀青靈眼珠一轉,肖慕就心領神會地放下書帶着她去包子鋪吃包子。
倆人還和第一次一樣,只要一籠,你一隻我一隻地吃。
不管紀青靈如何狼吞虎嚥,一籠十隻包子,她最多隻能吃上五隻,肖慕永遠都是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的樣子,卻一個都不會吃虧。
紀青靈不服,再要一籠,可是,即便她一筷子下去夾上兩隻,最後她能吃到嘴裡的,依然是五隻。
每回她吃得手忙腳亂滿嘴流油,肖慕都會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待她吃完,遞過一杯熱茶,用帕子仔仔細細將她的嘴角擦乾淨,才牽着她慢悠悠地離開。
紀青靈就有了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愉悅,愈發喜歡在肖慕面前撒嬌賣萌。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個月,這一個月乃是紀青靈穿越以來過得最輕鬆,最快樂的一個月。
儘管風少夜夜前來擾她,但白日裡有了肖慕這個滅火器,紀青靈漸漸也就習慣了。只要風少不做太出格的舉動,她便由着他將自己當做安眠抱枕。
四月初十,穀雨。
紀青靈吃過早飯纔要出門,院子裡突然傳來陳媽媽的聲音:“五小姐?俊王府的冰人薛媽媽來了,太太讓您趕緊準備一下,隨她同去俊王府!”
夏雨忍不住小聲嘀咕:“在人家府上住了一個多月才混了個側妃,還有臉來請。”
橫了夏雨一眼,紀青靈道:“勞煩陳媽媽跟太太說一聲,我昨日偶感風寒……”
“不成!”話未說完,便被陳媽媽打斷:“太太說了,今日乃是四小姐第一次在俊王府主持家宴,天箏長公主和京城中有頭有臉的太太小姐們都要去。
所以五小姐無論如何都不能推脫,定要前去捧場。”
呵呵!捧場?她不去砸場子就不錯了,還會給紀雲靈捧場?
早料到沈明軒不會輕易放過她,只是沒想到沈明軒居然能忍耐一個多月,今日他有備而請,怕是橫豎都躲不過去的。既如此,那便迎難而上好了。
話說天箏長公主親自主婚,這樣的排場王氏會帶她去?只怕是被沈明軒逼迫的吧?
果然如夏雨所說,四姐姐混得夠差的,不但沒撈上正妃,便連這麼大的排場都不是爲她準備的。
如果她是紀雲靈,早一頭撞死了。
不由想起一個多月前自己的那場婚禮,當真成也蕭何敗蕭何,紀雲靈?走到今日,你怪得了誰?
“好吧!陳媽媽先行一步,我就來!”
一盞茶後,收拾停當的紀青靈出現在前廳,穿了件淺紫色的雲錦霞衣,雖合身,卻明顯瞧得出是件舊衣裳。
瞧見她,王氏頻頻皺眉:“青丫頭橫豎只有這一件衣裳嗎?怎地總穿它?”
“太太好記性!”不卑不亢地行了禮,紀青靈淺笑:“青靈可不是隻有這一件能見人的衣裳嗎?還好天不是太熱,否則青靈當真出不了門見不得人。
不過,若是太太覺得不妥,青靈可以不去……”
“得去,一定得去!”看見紀青靈,薛媽媽先是一陣,繼而急急忙忙來扶她:“五小姐這樣的美人兒,不管穿什麼都好看,老身就瞧着這一身十分喜慶。
等到了俊王府,老身自會稟明王爺,多給五小姐縫製幾套最好的衣裳。”
王氏一口氣差點倒騰不上來,雖說這些年她沒關注過北院,但卻從來沒剋扣過紀青靈的吃穿用度再怎麼說,當家主母的面子她還是要的。
可眼下這小賤人當着薛媽媽的面兒,非但不叫她母親,還滿嘴胡說八道,豈不是故意讓俊王爺以爲她這當家主母虐待姨娘生的庶女嗎?
話說俊王爺打的什麼算盤哪個明眼人瞧不出來?倘若真的讓這小賤人嫁進俊王府,不管是做正妃還是侍妾,只怕雲靈的日子都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