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敲定,沐之秋輕舒一口氣,這不過是她要走的第一步,第二步還有些難度。雲清名下的“妙手回春”醫館現在由月月掌管,她只管讓月月派幾個小醫童過來辦兩期培訓班就可以了。比較難搞的是逍遙樓,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要拿下逍遙樓那個只認錢不認人的老鴇她還真得花點心思。
但見靖王妃面上顯出淡淡的疲色,白簡之忙起身告辭,才走出兩步,實在忍不住又停下來轉身問道:“靖王妃,您當真是簡之見過的最最特殊的女子,是簡之心目中當之無愧的女中豪傑!”
“哦?白老闆何出此言?”沐之秋笑問。
“真才實幹自不用說,單是先聲奪人這一招,今日就險些將簡之嚇死,簡之佩服得五體投地。”
“呵呵!白老闆最後還不是悟了嗎?”沐之秋笑道。
“哈哈!”白簡之朗聲大笑:“是悟了!不悟不成啊,六扇門那些官爺們就坐在天下食府不走。雖不是擾客,卻着實比將天下食府封門還要厲害。不過半個時辰,整個京城已傳遍我天下食府暗通匪黨有謀逆之嫌,六扇門的衙役們奉命查案,百姓爭相圍觀議論紛紛。自靖王妃離開後,天下食府再也沒有迎接過一位食客,簡之若不親自上門賠罪,只怕我闔府再無安寧!”
“噢?本王妃有這麼可惡嗎?”單手支額,沐之秋撇撇嘴角:“六扇門那些衙役又不是我帶去的,人家巡街巡累了跑到天下食府去討一杯茶水而已,白老闆何苦這般小氣?”
“小氣?呵呵,是,是簡之小氣了。簡之乃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白老闆儘管放心,我敢保證,你前腳邁出靖王府,天下食府內便再也不會出現一個六扇門的衙役。”
二人對視一眼,皆大笑起來。
笑罷,白簡之面色一凜,眸中精光畢現,“王妃!簡之既服了您,自會對您忠心不二,簡之想冒昧問一問,您需要這麼多銀子,可是爲了保我靜安王朝的江山社稷?”
朝廷數次剿殺倭國奸細在京城已不是什麼秘密了,難得白簡之一個商人目光如此犀利,竟從其中窺出戰爭逼近,她選擇此人果然沒有錯。
“然!”坦坦蕩蕩地點頭看向白簡之,沐之秋一字一頓道:“沐之秋所圖,不止是靜安王朝的江山社稷,更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寧!”
“如此!簡之明白了。”一撩衣袍,白簡之竟雙膝着地給沐之秋磕了個頭:“簡之雖是個商人,卻也知脣亡齒寒的道理。從今日起,天下食府便是靖王府的產業,簡之和白氏一族都是王妃的家奴。簡之雖不才,但也能助靖王爺和王妃一臂之力,簡之告辭!”言罷起身,白簡之揚長而去。
目送白簡之離去,冬果才道:“王妃,此人這是在給自己找靠山呢!”
“鳥擇良木而棲,他能以民族大義天下蒼生爲重已然不易,想給自己找個靠山也屬正常。冬果,此人你要多盯着一點,倘若可用,便告訴生死門和六扇門,可以在天下食府建立起靜安王朝最大的情報網。倘若他心眼太多太精於算計,只讓他做生意便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要讓他知曉。”
“諾!”
伸了個懶腰,沐之秋抱着肚子站起來:“走,冬果,現在帶我去看看你在這五個月幫我找的人。”
夜襲只當天下食府的事情完了今日也就忙完了,不料纔剛回府沒多久王妃居然又要出門,顧不得許多,伸手阻攔道:“王妃要替王爺賺錢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一大早忙得腳不沾地,指不定王爺該有多心疼,王妃便是自個兒不疼惜自己,也該想想腹中的小王爺,如何連午膳都不用便又要出去?”
呀哈!這阿綠不在了又多出來一個管家婆,是誰說夜襲是個悶葫蘆來着?怎地衝她說教起來比老媽還要囉嗦啊?
“我就出去見幾個人,很快就會回來,而且方纔也和白老闆說好了,我要吃什麼,隨時他都會派廚子過來現做,餓不着的。再說我師父和雲清都說了,要多走動走動纔有利於生產,不讓自己多運動運動,萬一到時候生孩子生一半我沒力氣了怎麼辦?”
眼見王妃還要走,着急下,夜襲索性一把揪住了沐之秋的袖子:“王妃不能再出去了,萬一王爺回來找不到您怎麼辦?”
“沒事的,王爺今日要務纏身,昨晚他就告訴我今日要到天黑方能回來。我正好趁他不在出去見幾個人,不會耽誤多久的。”
“那也不行!”一根筋地扯着沐之秋的袖子,夜襲恨不得直接點了王妃的穴道讓王妃好好在寢殿裡睡一覺養養神,“您要見什麼人屬下和沐雨他們直接去將人帶了來便是,何須王妃親自去見?”
眼見着夜襲急得額上青筋直跳,沐之秋眉頭微蹙。夜襲將她當成自家親妹妹是真心疼她,她這般隨心所欲枉費夜襲的苦心似乎確實不太妥當。
想了想,道:“好吧!那就不出去了,讓沐雷和沐雨來陪我一會兒,你且隨冬果走一趟,將我要見的人完好無損地帶回來。切記,不要嚇到人家了。”
聽見王妃答應,夜襲頓時喜上眉梢,哪裡還顧得了許多,急忙應了便帶着冬果匆匆離開……
夜襲和冬果前腳走,便有兩名侍衛奉沐之秋之命前往六扇門和天下食府。
不消小半個時辰,冬果和夜襲便回來了,只是夜襲虎目怒睜,脖子上的青筋都是暴起的。冬果小臉兒緋紅,睫毛上卻掛着盈盈欲滴的淚珠兒。
沐之秋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好奇問道:“你二人這是怎麼了?打架了?”
“沒!”夜襲應道。
“哼!”冬果衝他翻個白眼。
這是怎麼回事兒?不過出去半個小時請幾個人回來,這倆人怎麼就搞得跟斗雞似的?再看他二人身後,空空如也,沐之秋不由頻頻皺眉:“你們倆去請的人呢?”
“在外面!”這次回答得倒是乾脆,而且還是倆人異口同聲回的話。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小情侶自己打嘴仗外人越幫越忙,所以這種事情沐之秋從來都懶得參與。再看他二人一眼,兀自站起身慢騰騰地往外走。
冬果趕緊來扶她,夜襲也適時地跟了上來。待打開門看清楚門外的情形,沐之秋一下子愣住了。
門口有四個人,有男有女,或者說還有不男不女。每個人都打扮得花團錦簇,眉眼間自帶一股說不出的風流,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所來何處。
若在平時,這樣四個從相貌到身姿,再到目光和言行舉止無不魅惑人心的人同時出現,定會引起轟動,便是沐之秋,大概也會心跳加速。但眼下這四人卻披頭散髮無比狼狽,有一人面頰上還腫起一大片,眼角和嘴角甚至帶着殘留的淤青和血漬,一看便知被人掌摑過。
最令人鬱悶的是這四人都被繩索捆着,綁得如同蠶蛹般胡亂扔在地上,個個嘴裡塞了布巾,在地上拼命扭動,乍一看看過去,倒像是剛被打家劫舍來的戲子。
沐之秋忙上前兩步道:“荊公子、柴先生、曼琳姑娘、雨桐姑娘,四位受驚了,本王妃失職。來人,趕緊替貴客們鬆綁!”
沐雷和沐雨極有眼色,已帶了侍衛疾步上前將地上的四人攙扶起來解開繩索。
轉頭,沐之秋看向冬果和夜襲怒道:“大膽!這是何人的主意?”
看着和藹可親的王妃突然發怒,冬果和夜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夜襲倒是硬朗,梗着脖子道:“稟王妃,人是屬下綁的,要罰要打王妃請便,但此事與冬果無關,還請王妃網開一面不要懲處冬果!”
“混賬,你好大的本事!”沐之秋面色鐵青,不看夜襲,犀利的目光卻牢牢鎖定在冬果身上,“夜襲的賬暫且記下,冬果!我且問你,本王妃是如何告誡你的?”
沐之秋對待下人向來親和,她最不喜將本王妃之類的掛在嘴邊,每回聽見蕭逸本王本王地拽屁,她都特想狠狠掐兩把蕭逸的俊臉。此時在冬果面前自稱本王妃,已然動了大怒。
冬果只覺脊背一陣發涼,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道:“王妃說,她們四人絕不可出現差池,便是損失半根毫毛都不行。”
“那眼下她們可有損半根毫毛?”
“有!”伏身給沐之秋磕了個頭,冬果含淚道:“奴婢自去領罰!”
夜襲立時矇住了,他着實沒想到王妃會如此看重這四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先前冬果威脅他時,夜襲只當冬果在嚇唬他,如今看來,卻是他錯了。只是夜襲實在有苦難言,若不是這四人挑戰了他的做人底線,他也不會用這般粗魯的法子將人綁了來,眼下卻只能死扛着。
但見侍衛已上前準備將冬果押下去王妃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交代沐雷和沐雨替那四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查驗傷勢,夜襲心知自己必捅了大簍子,急喚一聲“王妃”便砰砰地磕起頭來。
凌霞殿外的地面皆是青石板鋪就,夜襲又是個憨厚的實誠人,每個頭磕下去都下了狠力氣,不過才磕了五六下腦門上便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那四人先前被沐雨沐雷鬆綁時滿臉憤慨一副要殺人的模樣,此時見夜襲如此竟呆住了。半響纔有一相貌不俗的少女上前兩步盈盈拜倒,“靖王妃管教下人甚嚴,我等心服口服。今日之事事出有因,我等亦脫不了干係,王妃能否看在雨桐的薄面上饒過這位侍衛大哥和冬果姐姐?”
沐之秋心中已有不忍,以她的觀察力和對夜襲冬果的瞭解,倘若不是存着難掩的苦衷,夜襲斷不會忤逆她的意思對這四人動粗。然,身爲侍衛,夜襲確實逾越了。但願她這般殺雞駭猴能起到威懾作用,也能給夜襲和冬果一個警告,讓他們記住做人的本分。
“雨桐姑娘果然是性情中人!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們四人乃是我靖王府的貴客,夜襲和冬果既是我靖王府的人便當遵守靖王府的規矩恭敬相待,他們如此越禮,不小懲大誡靖王府當如何服衆?”
“王妃所言差異!”一面目清秀的年輕男子上前拱手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開個玩笑罷了,無需太認真。”
“噢?”沐之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此人,“荊公子的意思是我們都是自己人,不知這個自己人是指……”
說到關鍵處沐之秋卻停了下來,犀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在四人身上來回穿梭,平白無故讓人感到陣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