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覷,尤其是張英,額角的青筋都要暴起來了,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寶貝血透機,卻又懼怕靖王爺的威壓不得發作,眼看就要把自己憋成突發性腦溢血了。
沐之秋趕緊上前衝他行了一禮,“張太醫,今夜實在太晚了,趁黑將血透機擡回去不安全,萬一損壞了半透膜就得不償失了。您請放心,我和雲清也是愛醫成癡之人,定然不會將您的血透機弄壞。明日一早,我和雲清親自將血透機給您送回去可好?”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要是還執意搬走便是不識擡舉了。再說沐之秋說的也有理,這黑燈瞎火的,萬一血透機磕一下碰一下,那不是要他的命嗎?要說留給靖王爺,張英是一百個不放心,但有上官先生和沐之秋作保,他還有什麼捨不得的?不過就是一晚上。
大大方方地應了,張英便攜着一干人相繼告辭離去。
蕭楠自告奮勇去送香香公主,蕭良只好先行回府。沐之秋不放心月月和張英,便讓冬果和夜襲分頭送他們回“妙手回春”醫館和太醫府。
一轉眼,實驗室內只剩下沐之秋、蕭逸、上官雲清三人。
命五名侍衛在門外守着,沐之秋和上官雲清便開始操作起來。
對於血透機沐之秋是熟悉的,手下熟練穩固。上官雲清雖不熟悉,但方纔張英操作時,他用心記下來,此時操作起來倒也不見絲毫慌亂。不多時,二人便將血透機連接在了四號兔子的身上。
重新加好藥物,新一輪透析便開始了。
時間彷彿凝固住了,沙漏中的細沙在無聲下落,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四號兔子。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心裡都清楚,此時的四號兔子代表的就是皇帝蕭震天和褚國國君,沐之秋的舅舅。
到底事關父皇,蕭逸素來波瀾不驚的眼眸中也浮現出一絲焦慮。
握住他的手,沐之秋輕聲安慰:“不要緊,應該會沒事,三號兔子的效果很好。”
“我知道!”
上官雲清微微咬牙,臉上絲毫找不見平日裡的淡定從容,“四號兔子和三號兔子的情況到底不一樣。三號兔子不過中了香香公主的秘術,情況等同於褚國皇族,雖然嚴重,但卻不是中毒。可是,這四號兔子……”
他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沐之秋卻聽得真切。誠然,張英的血透機很牛逼,但從來也沒聽說過吸毒者做幾次血液透析就能戒毒的。所以血透機對於冰毒是否有效誰也不知道。
知道上官雲清的焦慮絲毫不少於蕭逸,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會有事的,大不了就是一個沒作用,那就還按照我們之前的方案給皇上解毒好了。”
上官雲清纔要點頭,突然驚呼:“之秋?”
三人同時撲上前,但爲時已晚。原本還和三號兔子一樣漸漸趨於平靜的四號兔子在一陣電擊般的抽搐之後,突然全身血管爆裂,等沐之秋關掉血透機時,四號兔子都已經死透了。
望着操作檯上被血浸泡着的四號兔子屍體,三人目瞪口呆。
沐之秋的臉色煞白,她並不是接受不了失敗的結果,既然是動物實驗,總會有疏漏的地方,偶爾一兩次因爲操作不當失敗沒什麼了不起。可是,很顯然,四號兔子的死亡並非她和雲清操作不當引起的。這不是誤差,也不是偏倚,這等同於謀殺。
倘若她和上官雲清冒冒失失地跑去給蕭震天做透析治療,那麼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居心。
現在,她幾乎可以斷定馮遠山和阮俊傑兩人之中一定有一個是間諜,因爲張英這兩年製造血透機的艱辛,只有他們是一步步見證過來的,所以,他們對於血透機的瞭解,不比張英少。
沐之秋確信,張英的血透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兔子本身,或者是含有冰毒和神仙果的藥丸。
那藥丸裡一定還有什麼她和雲清未曾認知的成分,是什麼?難道說,正是因爲張英制造出了血透機,倭人才因地制宜地造出了藥丸?
即便這種時代的小日本再聰明,也不可能利用反向思維,將現代化醫藥技術逆作用於毒害蕭震天和舅舅。
那個質子究竟是什麼人?和她一樣,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一縷幽魂?不,不可能,就算是,他也是一個投錯了胎的妖怪。怎麼辦?她要怎麼辦才能戰勝他,戰勝陰險狡詐又殘忍歹毒的倭人?
驚慌下,上官雲清腦子一熱,脫口問道:“之秋?你沒說過冰毒經過透析會導致血管爆裂啊?”
“冰毒?”蕭逸一怔。
沐之秋看他一眼,道:“冰毒沒這種功能,能導致血管破裂的只有血管擴張劑。普通的血管擴張劑也不可能會讓血管爆裂,但如果提煉出一種能將血管擴張劑的作用增強幾十倍甚至幾百倍的東西,就能導致血管爆裂。”
蕭逸眼眸一眯,登時殺氣大盛,“也就是說,他們想讓我父皇以貞妃那種死法駕崩?”
“貞妃?”沐之秋眼眸倏地一下亮起來。
對,她怎麼忘記了貞妃?那個日本女人不就是死於身體爆裂嗎?更準確地說,她死於人體炸彈。
也就是說,蕭良和蕭震天都被貞妃騙了。什麼詭異的絕世武功?事實是貞妃事先服下了一種含有微型炸彈的藥物,時機一到,她便引爆,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人體炸彈。
“人體炸彈!”沐之秋終於緩緩吐出了四個字。
“人體炸彈?”蕭逸和上官雲清互相對視一眼。什麼東西?他們和沐之秋在一起那麼久,幾乎形影不離,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不過一聽,這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不知道是不是。”沐之秋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想要證實,只有一個辦法,重新塑造一隻四號兔子,再來一遍血液透析!”
話音才落,卻見蕭逸嗖地一下躍起,徑直破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旋即,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沐之秋和上官雲清面面相覷,他倆的第一反應就是今日的實驗被馮遠山和阮俊傑看出了端倪,所以那倆人去而復返,又踩點試探來了。
雖然失望於自己的計劃失敗,但沐之秋卻並不覺得懊惱。蕭逸武功蓋世,他親自出手,不管對方是何方神聖,只要來了,便再也沒有逃跑的可能。最多就是提前暴露而已,大不了再製定一套新方案就行了。
可是事情往往都會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不過十幾分鍾,蕭逸回來了,身後還跟着沐之秋的五名貼身侍衛,但除了他們六人,再也沒有其他。
逐一看過去,沐之秋不由問道:“人呢?”
“跑了!”
“跑了?”沐之秋訝然:“那你可瞧清楚是幾個人?”
“不曾!人影兒都沒瞧見。”
“啊?”沐之秋和上官雲清大驚:“馮遠山和阮俊傑居然有這麼大本事,連你都追不上?”
蕭逸的俊臉陰沉,眼眸如墨看不出絲毫情緒,“秋兒訓練的人比爲夫厲害,爲夫追不上並不奇怪,但連他們都追不上,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說完,蕭逸回頭淡淡地掃了掃五名侍衛。
五名侍衛一陣頭皮發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您對我們的期望太高了好不好?這人連您都沒瞧見影子,更何況我們?我們只不過才被王妃指點了兩個月而已。打架或許我們還能稍微勝您一籌,但輕功,我們實在不如您啊!
呵!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傲嬌的靖王爺居然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想到自己訓練的這五名侍衛的身手,沐之秋眸光一凜,“此人不是馮遠山和阮俊傑。”
“你怎麼知道?”才問完,上官雲清便自嘲地笑起來:“這世上能逃過靖王爺追捕的人能有幾個?就算是那個冒牌貨也未必是蕭逸的對手,馮遠山和阮俊傑自然不可能。”
沐之秋與蕭逸的視線相撞,心頭頓覺一片清明,原來是他。
但見她已猜到,蕭逸不露痕跡地點了點頭。
只要不是馮遠山和阮俊傑,換成是誰上官雲清都不在乎,反正蕭逸在此,之秋又不會受到傷害,他最關心的還是實驗。轉身重新回到操作檯前,纔要伸手去拎籠子,上官雲清猛地愣住了,“兔子呢?”
蕭逸和沐之秋同時擡眸望去,操作檯上哪裡還有兔子,不管是已經死去的四號兔子,還是他們準備繼續實驗的五號兔子都不見了。四號兔子不見了就算了,它本來就被他們從血透機上取了下來,奇特的是籠子裡最後一隻健康的五號兔子也不見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爲除了先前準備做透析實驗時張英從五號兔子身上抽了一管血外,五號兔子便一直被鎖在籠子裡好端端地吃草。籠子是放在操作檯上的,操作檯不是泥土,除了大理石面和四條腿外,距離地面一米多的地方都是空的,就像是一張普通的大桌子,便是倭人的地遁之法都沒地方鑽下去。就是現在,那隻籠子也好好的,籠門沒有任何損壞的痕跡,但五號兔子就是不見了。
如果不是五號兔子會縮骨術自己鑽出籠子跑掉了,那便是隱身了。除此之外,沐之秋再也想不出什麼法子能讓它失蹤。
剛纔她、蕭逸、上官雲清就站在操作檯前,兩隻兔子卻能憑空消失,這不是法術,這是魔術。
魔術利用的就是人的視覺死角,是魔術師以奇快的手法混淆視聽的一種遊戲。只要是像蕭逸、夜襲這類的高手,都能做到動作快得讓沐之秋和上官雲清看不出來,那固然因爲蕭逸和夜襲很牛逼,但更是因爲她和上官雲清是兩隻菜鳥。
菜鳥看不見就算了,可連牛逼的蕭逸都沒看見就有點意思了。蕭逸武功蓋世,在這世上罕見對手,就算那五名侍衛,也不見得能打得過他。那麼,能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做手腳的人會是誰?
沐之秋的脣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淡笑,“蕭逸!咱們的老朋友來了!”
蕭逸挑挑眉,臉上非但不見絲毫喜色,眸中還帶着明顯的厭惡:“他來便來了,破壞秋兒的實驗當真該死!”
他的小女人何其聰明?便是他不說,她也能猜出大概。
這世上,能夠在他眼皮子底下實施妙手空空的人會有誰?迄今爲止,蕭逸只遇到過一個,那就是生死門門主老頑童。
對於這個小老頭兒蕭逸說不出來是惱還是煩,死老頭兒要死便死要活便活,偏偏不死不活,還來無影去無蹤,就算是他也拿此人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