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以前在電視上看見過古人結婚,外行只是看熱鬧,內行才能看門道,但對於當事人來說,不管是熱鬧還是門道都沒得看,因爲她餓得前胸貼後背,瞌睡得頭暈眼花,真的很想把那些圍着她晃來晃去的人一巴掌拍死。
太后對這樁婚事非常重視,專門讓梅香帶了兩個有經驗的老嬤嬤來幫忙,所以雖然是丞相府嫁女,但丞相夫人江晚晴實實在在成了擺設。
沐之秋知道這是太后和蕭逸的意思,爲的就是不讓江晚晴和沐之冬在婚禮當日再出什麼幺蛾子,所以闔府上下忙得腳不沾地,唯有她一人悠閒自得地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地育肥養膘。
誰讓她每晚都被蕭逸折騰到很晚呢?話說,蕭逸這廝實在太富有專研精神。沐之秋起先覺得很好奇,這廝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都是從哪裡知道的?比如牀上七十二式、關了燈之後的十八摸之類的,這些不都是二十一世紀常聽人掛在嘴邊的葷笑話麼?怎地蕭逸說起來卻頭頭是道?
不過她看得出蕭逸尚且是個未**的祖國花朵兒,儘管嘴裡說的頭頭是道,又急於在她身上實踐,卻着實找不到法門,每每將自己憋悶得快要爆炸,最後只有死乞白賴地央求她摸一摸才能解決問題。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要補眠,丞相府的人只道大小姐回來的這半月十分貪睡,氣色倒是一天好過一天。便有人私下裡謠傳大小姐和靖王爺乃是奉子成婚。
這種話傳出來本來是沉塘火刑的重罪,但不知爲何,此事一傳出,非但沒有人生氣,反而個個臉上笑開了花。整個丞相府就跟過年似的,每個人都高興得走起路來都是帶飄的。
尤其是蕭逸,聽冬果說,昨日蕭逸帶着蕭良和蕭楠來丞相府踩門,居然帶了很多補胎養氣的奇珍異草,臨走時,蕭逸還對她的丞相老爹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他說:“岳父這些日子操勞,本王感激不盡,待瓜熟蒂落之日,本王當攜家帶口親自來丞相府答謝!”
瓜熟蒂落?還沒成親呢,連瓜都沒有,哪裡就來的瓜熟?還蒂落?就算跳過去,這從爬到飛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而且,那句攜家帶口是什麼意思?
偏偏這麼一句不着調的話將沐忠國激動得熱淚盈眶,昨日晚飯後,在婷芳院內坐了足足一個時辰,目光大概有五十回都在沐之秋平坦的小腹上來回掃視,還專門讓丫環取了薄毯蓋在沐之秋的小腹上,那雙含着淚花的老眼差一點就要將沐之秋看成是他的小孫女兒,只差沒滴出水來,弄得連沐之秋都覺得自己肚子裡好像真的有什麼東西在一動一動的。
待晚上蕭逸來時,她興師問罪,這廝卻壞笑道:“要瓜熟蒂落還不容易?要不,爲夫今晚就種一個?”搞得沐之秋再也不敢繼續這個話題。
只是,即便如此,蕭逸的鑽研精神依然十足,若不是今早要大婚,估計冬果和阿綠叫她起牀時,定能看見她的牀上堂而皇之地躺着個衣冠不整的妖孽。
冬果和阿綠今日一個穿着水紅色紗裙,另一個着嫩綠色紗裙,小臉兒興奮得嬌豔欲滴,如同兩支水洗過的碧蓮,豔得人連連咋舌。彷彿她倆纔是今日要出嫁的新嫁娘。
沐之秋丑時就被她倆拉起來,從沐浴更衣,到梳頭上妝,她始終閉着眼睛處於半睡半醒狀態,任憑這兩個丫頭折騰。
梅香和兩個老嬤嬤忙得腳不沾地,冬果和阿綠激動得嘴脣哆嗦,但一直到接親的花轎到丞相府大門口,也沒人提醒沐之秋吃早飯。
沐之秋餓得前心貼後背,她好幾次央求冬果和阿綠給她弄點吃了,哪怕悄悄拿兩顆棗兒來也是好的。卻遭到了冬果和阿綠義正言辭的拒絕,看着這倆丫頭吃驚的樣子,沐之秋幾乎要以爲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所以,一直到那雙熟悉溫暖的大手牽着她的手,將喜慶的紅綢帶遞進她手裡時,沐之秋都水米未進。
沐之秋知道古人結婚很麻煩,等到了靖王府還有一大堆禮節,之後,蕭逸要去前面應酬,她就只能眼巴巴地坐在牀上乾等。
怎麼算都覺得至少要到晚上才能吃上一口飯,也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擔心過到那時會不會把她肚子裡莫須有的小寶寶給餓瘦了。她和蕭逸的交集除了拜堂,也就是現在這短短的幾步路,一坐到花轎上,她就得乾等了。她等得起,可肚子等不起啊!
蕭逸今日的動作比平時輕柔,便是看不見他的臉,沐之秋也能從他修長的手指上感受到他的喜悅。
猛地握緊蕭逸的手,像是沒走穩,腳下一個趔趄,已自然而然地撲進了蕭逸的懷裡。
四周立刻響起驚呼聲,但沐之秋要說的話已經在蕭逸抱住她的短短一瞬說完了。她說:“蕭逸?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
蕭逸似乎在她耳邊輕笑了一聲,隨即,一個圓圓的東西落進了沐之秋的手心裡。
沐之秋多麼希望那是一個白麪饃饃啊!她現在絕對相信我們老祖宗的話,浪費糧食是最可恥的行爲,饃饃啊,饃饃,世上最親切的東西。可是,白麪饃饃絕對沒有這麼小的,沐之秋只用手捏了捏,就知道蕭逸遞給她的是什麼東西了。
坐在花轎上,沐之秋簡直欲哭無淚。蕭逸這廝絕對是故意的,她就不信他想不到她一早上都沒有吃東西,怎麼只給她一顆棗?
她是說過哪怕是兩顆棗兒也是好的,但蕭逸要不要這麼善解人意?她說的是兩顆,他怎麼只給她拿了一顆?難不成他以爲,她的胃已經縮水到只能容得下這麼一顆棗?還是這麼袖珍的小棗?
拜堂什麼的沐之秋都沒注意,就好像這不是她的婚禮,她關心的不過是什麼時候能吃飽肚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幽怨太深,蕭逸在拜天地的時候居然悄悄地伸過來一隻手握住了她的。
平時被蕭逸握住,沐之秋的小手會像只小兔子,乖乖地躺在蕭逸寬大的掌心裡,但今日,她是餓死鬼,在蕭逸手中橫衝直撞,把蕭逸的每根手指頭、每個骨節,甚至每一寸皮膚都上上下下地摸了好幾遍,直到確認蕭逸的手裡沒有任何吃的,才如同蔫了的小狐狸一般,蜷着受傷的大尾巴可憐兮兮地縮到他的手心一動不動。
蕭逸的身子僵了好幾次,滿堂賀喜的人都注意到靖王爺今日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像被蚊子咬到了,他的表情有點奇怪的興奮,但有有點說不出來的隱忍,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的眼眸裡有一朵聖潔的水晶花在緩緩綻開,立刻就奪走了一室的光華。
沒有人見過這樣光彩奪目的靖王爺,彷彿晨光耀星,一下子就將大殿上所有的人震懾住了,那是一種神祗般的美麗和滿足,快樂得讓人莫名就會隨着靖王爺勾起脣角。
他的小女人哦!蕭逸的脣角彎了又彎,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蕭逸當然知道她在他的手心裡找什麼,可是,這樣令人眩暈的時刻,他幾乎都要醉了,她怎麼還會想到他的手心裡藏着吃的?
那顆棗子,不過是靜安王朝一個古老的傳說罷了,傳說民間娶親,男子都會在手心裡握一顆棗子,爲的便是早得貴子。他不信鬼神,也不信傳說,但他今早出門時,卻鬼使神差地在掌心裡握了顆棗子。
只是,那顆棗子,現在應該已經在她腹中了吧?
她這麼急不可耐地,令他生出無限遐想地又揉又捏又摸他的手,是真的餓急了嗎?他真的有點擔心她會忍不住直接扯下蓋頭去找吃的。此時的蕭逸有些恍惚,就好像那些傳言是真的,在她的腹內,真的孕育着他和她延續下來的小生命。因此,她經不住餓,因此她沒有吃飯會那麼心不在焉,那麼委屈。
所以,他只能緊緊地握住沐之秋的小手,任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蹂躪、挑逗他的手指,用他的淡定和喜悅衝散她被飢餓弄暈了的思維。
好在新婚禮服的廣袖比平常服飾的還要大,蕭逸的廣袖疊蓋在沐之秋的廣袖上,不管是在拜天地,還是夫妻對拜,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小動作。
總算被送進婚房,梅香和嬤嬤們交代了幾句就出去了,冬果和阿綠卻像兩尊神一般依然站在沐之秋的身側。
沐之秋實在忍不下去了,伸手就將紅蓋頭扯了下來,嘴裡嚷道:“餓死我了,你們倆快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話說,洞房裡不是應該擺一桌酒宴,供新婚夫婦一會兒喝合巹酒的時候用嗎?而且,不是爲了討個彩頭吉利什麼的,應該在牀鋪被褥下面撒上很多紅棗、花生、桂圓之類的東西嗎?怎地輪到她就什麼都沒有了?紅棗呢?桂圓呢?花生呢?
要不要這麼坑人?那鋪着大紅色檯布的桌子上居然連一壺熱茶都沒有,倒是滿滿當當地鋪着盛開的百合花。
好吧!她承認百合花很美,靜安王朝的人不但有創意,還很浪漫,跟張恨水有得一拼,但是,她不是冷清秋,她是沐之秋,她現在不想要百合花,她要的不過是一個,或者半個白麪饃饃。
沐之秋熱淚盈眶地看着冬果和阿綠,“你們倆能不給我去弄點吃的?”
冬果終於沒忍住,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道:“今日王妃和王爺大喜,您應該激動得吃不下睡不着纔對,怎地王妃腦子裡除了睡覺,就只想着吃?”
怎麼說得她跟只豬似的?
她承認,今天的她好像特別不耐餓,但是這個能怪她麼?要早知道今天一天都吃不上東西,昨晚就算一整夜都不睡,她也會把自己的肚子撐得圓圓的。誰讓自己耳根子那麼軟,竟會相信冬果和阿綠這倆丫頭的鬼話?
冬果和阿綠昨天晚上前跟她說結婚禮服腰身收得非常好看,晚上吃太多了試禮服時會穿不進去,她一激動,就只淺嘗了幾口小菜,再後來蕭逸來了,忙乎得她壓根兒沒想起來該補充點宵夜,所以算起來,沐之秋基本上已經三頓沒有吃飯了。
“大婚和吃飯睡覺沒有關係好不好?”沐之秋抱怨道:“你們個個珠圓玉潤的,脂肪層後,自然不怕餓,小姐我可是大病初癒,身上沒什麼脂肪,不耐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