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這老頑童求知慾強,且極沒眼色,卻瞪着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嘴裡還自顧念叨:“秋兒可否告訴爲師,你與逸兒是如何雙修的?”
這老頭兒也太不恥下問了吧?這樣的話也問得出來?還問得如此天真坦白?他倒是知不知道雙修是什麼意思,張嘴就胡說八道?
“你,誰告訴你我和蕭逸在雙修?我們……”
眼見沐之秋的小臉兒越來越紅,老頑童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斷她道:“秋兒莫要有顧慮,想當年,爲師與你師母亦雙修過。”
尼瑪,你那叫兩口子鴛鴦交頸水乳交融好不好?她和蕭逸還沒成親呢,豈能有這雙修的機會?虧得這是座孤島,要是在京城裡,這老頭兒一嗓子吼出來,她沐之秋還要不要做人了?
唔?不對!沐之秋的眼睛倐地瞪大,這老頑童居然成過親,他有老婆?貌似,他提到與師母雙修不但得意,還很陶醉?
“師母?”
老頑童愣了一下,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妙哉!妙哉!盼了一輩子,終於讓老夫盼到了個好徒兒,這聲師母爲師領了!”
本來是自作多情的狂笑,從老頑童嘴裡說出來竟帶着幾分道不盡的滄桑,不知道是不是太陽反光的原因,沐之秋居然看見老頑童的眼角有亮晶晶的可疑液體。
好麼,這老頭兒當真看得起他自己,這就替自己把話圓了。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看見老頑童如此開心,莫名地沐之秋心下竟有些感動。
“老頑童?你成過親麼?”
似乎突然被沐之秋戳中痛腳,眼中笑意一凝,陰霾瞬間包裹住老頑童的身體,“此事以後再提,你倒是跟爲師說說,你和逸兒是怎麼回事?”
是個人便會有不願叫人知道的傷心事,沐之秋體諒地笑笑,她自是不會將她和蕭逸穿着同樣的小褲褲的秘密告訴老頑童。以老頑童的性格,乘着蕭逸昏睡不醒之際將蕭逸的小褲褲掠奪了去也說不定。
遂將蕭逸找到她之後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便是連他二人服食丹藥的事情都沒有隱瞞。
言畢,老頑童正好收功,沐之秋自他手中接過蕭逸,本想着老頑童會站起來舒展舒展筋骨。不料,老頑童竟嗖地一下竄到了玩偶師身邊。
沐之秋只覺眼前一花,老頑童已經拎着玩偶師的腳踝將他倒着提了起來。
玩偶師身形瘦小,身高與沐之秋差不多,老頑童卻與蕭逸相齊,單看身形,端得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他這般提着玩偶師的屍體,就像提着條死狐狸一般毫不費力。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拎着玩偶師看了半響,有將鼻子湊上去嗅了嗅,這才露出厭惡的眼神舉遠些使勁抖了抖,那模樣,像是打算將玩偶師身上的跳蚤都抖出來一般。
沐之秋看得胃裡極不舒服,忙嚷道:“你快些將他丟掉,他身上會分泌毒液!”
“早死透了,還分泌個鳥毒液!”
這話怎麼那麼像自己的隊員每次完成任務之後的抱怨哪?穿越過來後,偶爾自己也會私下裡嘀咕這麼兩句,怎地老頑童一個即將作古的老頭兒也能說出來?當真雷人!
才閃神,老頑童已將玩偶師的屍首倒掛在了一棵櫻樹上,拍拍手,手裡竟變戲法般多出一柄匕首來。
看着老頑童手舉匕首對着玩偶師的屍首躍躍欲試的模樣,沐之秋大驚:“老頑童?你要做什麼?你想解剖他?”
“解剖?”眼睛一亮,老頑童高興起來,“秋兒的主意不錯,爲師便將他解剖了,在他肚子裡植個孩兒進去如何?”
臥勒個槽!老頑童你真的是八十多歲的老頭兒麼?怎麼這麼刁鑽惡毒的念頭也能想得出來?
看白癡般甩了老頑童一個大白眼,沐之秋道:“要是有條件,你倒可以試試,看看玩偶師死了之後是不是還能生出個小娃娃。只可惜,這裡是孤島,除了櫻花就是鯊魚,難不成你打算給他肚子裡植條小鯊魚?”
“你笨啊?捉只兔子植進去不就得了?”
得!徹底無語了,整個一對牛彈琴,丫的還是一隻聰明得趕超跨世紀的老牛。
本以爲老頑童只是說說而已,不料,沐之秋不過眨了個眼,他已沒了人影。她才喚了聲“老頑童”?老頑童又一陣風般竄了回來。
他倒不是空手而歸,手裡果真拎着兩隻兔子。一揚手,將其中一隻丟在沐之秋腳下,興高采烈道:“你將兔子宰了烤熟,蕭逸醒過來剛好可以吃!這一隻,便便宜這王八蛋了!”
眼見他的匕首就要劃開玩偶師的肚皮,沐之秋嚷道:“我說你就算給他開膛破肚,是不是也弄遠一點?我要在這裡烤兔子肉,你掛一屍體在這裡搞得血呼啦幾,惡不噁心?”
“噁心什麼?你剝兔子皮,我剝死人皮,你掏兔子的內臟,我挖他的心肝,咱們師徒乾的都是一樣的活計,不過我的死人比你的兔子大些罷了。要不然,咱倆換換?”
沐之秋才把蕭逸放下站起來,正打算借用一下老頑童手裡的匕首,聽了這話雙手一抖,噁心得差點吐出來。趕緊將兔子丟回去,道:“你既然喜歡剝皮玩兒,那就都剝兔子吧,他已經死了,扔下崖去便可,何苦作踐他的屍體?”
沐之秋這話本不是心疼玩偶師,只是老頑童要乾的事情太噁心,她實在做不到一邊烤兔子肉一邊欣賞有人在她面前做這麼血腥的事。哪知,她的話才一說完,老頑童竟彎身揪住玩偶師的後衣領將他拎起來,劈手就給了玩偶師一個大嘴巴。
玩偶師的臉到死都依然定格在胸脯上,腦袋上原本該是臉的位置不過表現出肋骨外露的胸脯模樣罷了,老頑童一巴掌扇上去,立時就將那一根根肋骨拍成了粉末,那玩偶師的腦袋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般,一下子癟下去大半。
要不是沐之秋先前在船上就見識過玩偶師這顆詭異恐怖的腦袋,一定會驚得叫出身來。但此時,她卻下意識地脫口問道:“老頑童?你和玩偶師有仇?”
老頑童卻像是沒聽見般,手中寒光一閃,便將玩偶師胸口上的臉剝了下來。
老頑童本就醫術高超,去年沐之秋又當着他的面兒給梅花鹿做了剖腹產手術,竟讓他在這一年裡迷上了外科手術,只有他想不到的,沒有他不敢做的。這一年裡生死門的門徒們天天提心吊膽地看着門主殘害谷裡的小動物,連送上門的生意都懶得去接,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變成門主的下一個試驗品,所以日夜焚香禱告,人人自危,就盼着沐之秋再度出現,能教給他們的門主大人一些善良點,又好玩點的法子,再不要沉迷於這種動刀的遊戲。
當然,這些事情沐之秋並不知道,但老頑童這一刀卻讓她吃驚不已。玩偶師不過才死了幾個時辰,身子都還沒有硬透,老頑童出手再快,剝下這麼大一塊人皮,也不可能滴血不沾,但他手起刀落,那張臉被剝下來足足過了二十秒,玩偶師的胸口才有血液溢出。
如此手法,需要的不僅僅是深厚的功力,還需要精湛的醫術。老頑童顯然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讓沐之秋驚詫的同時唏噓不已。
“老傢伙?你這一年裡倒是殘害了多少百姓,才練就那麼好的刀法?”
握着匕首的手指一凝,骨節泛白,依稀聽得到骨頭的響聲,“我與其他人無冤無仇,做什麼要這般殘害百姓?”
“那你該是多恨玩偶師,才這樣對他?”才一說完,老頑童那張亙古不變的俊死人臉就轉了過來。
沐之秋心頭一亮,脫口道:“你的臉變成這樣,是他害的?你以前就認識他?”
她的思維轉得太快,顯然出乎老頑童的意料,微微愣怔,輕嘆一聲,道:“都是五十年前的事兒了,不提也罷!”
說完,手起刀落,已在玩偶師周身割裂無數血口子,將玩偶師從櫻樹上提下來,走到崖邊,甩手就將玩偶師拋進了大海里。
沐之秋的眼皮跳了兩下,看來她的話老頑童聽進去了,不然,天知道老頑童還會如何虐待玩偶師的屍身,怕是挫骨揚灰老頑童也未必滿意。
此時的老頑童面朝大海站在崖邊,她只能看見老頑童身姿卓絕的背影,不知怎地,她就覺得老頑童的背影很孤獨,很滄桑,有種說不出的淒涼。一時間竟有些後悔自己方纔的話,倒像是輕饒了玩偶師反而對不住老頑童似的。
沐之秋眼中的老頑童有時像個好奇的孩子,但更多時候絕對是個陰狠老辣的厲害人物,雖亦正亦邪,卻不喜歡惹是生非。生死門做的是有錢人的買賣,老頑童一個人能撐起這麼大的門派,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在地宮那七日,沐之秋雖被老頑童整得很慘,卻看得出來老頑童對自己的門徒極其愛護,這樣一個人,是如何與玩偶師結下怨仇的?
沐之秋本不是個八卦的人,便是老頑童此番有恩於她和蕭逸,她對老頑童的**也毫無興趣。但她有種奇怪的感覺,老頑童心心念念要收她爲徒,絕不是簡單的惜才愛才,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淡然一笑,蕭逸那般冷清狂傲之人都能和老頑童達成某種默契,她又何苦糾結於此,死端着架子不放?
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既然自己和老頑童的關係扯也扯不斷,索性讓這老頭兒在有生之年心想事成,也得以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
退後兩步,沐之秋突然撩起裙襬雙膝跪地,朗聲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不待老頑童反應過來,她已恭恭敬敬地老頑童磕了三個頭。
老頑童沒想到沐之秋會突然跪下給他行拜師大禮,徹底傻了眼,張大嘴巴瞪着眼珠,半響才猛地揮手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許是抽得太狠,那張千年不變的死人臉上竟顯出了五根手指印,痛得他擠了擠眼睛,嘀咕道:“不是做夢,難不成竟是真的?”
沐之秋哂笑,老頑童就是老頑童,即便在這漫天花雨詩情畫意的意境中也如此喜感,就算她心血來潮想要多愁善感一下,他也能給人憋出點內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