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攀至崖頂,蕭逸突然將她放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擡頭看了看尚有三四米的崖頂,貼住沐之秋的耳朵問:“自己能上去麼?”說話間,已將一樣東西放在了沐之秋的手上。
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東西,沐之秋會意地笑笑,“能!你放心吧!便是傷不了他,至少我也有辦法保護好我自己。”
“那就好!”伸手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頂,蕭逸眸中透出些擔憂和不捨,“切記!不可魯莽,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不到萬不得已,他應該不會殺你,只要你能順利到達崖頂,就要想盡一切辦法找個安全的地方,即便不能躲起來,至少也別一不小心掉下去!”
“明白!”
點點頭,再看她一眼,蕭逸飛身離去。沐之秋只覺眼前一花,蕭逸已不知去向。
果然她耽誤了他,若不是有她這個累贅在身邊,蕭逸應該早就脫險了吧?好在蕭逸的身手依然敏捷矯健,不管是劍術還是輕功都和以前一樣出神入化,讓沐之秋看不出絲毫不妥,這般,先前的愧疚和疑慮倒完全淡去,也無需再提。
蕭逸交給她的是一條繩索,一端繫着爪鉤,另一端是一個鑿子。這是最簡易的登山工具,不過,有了這個,爬上崖頂對於沐之秋來說是小菜一碟。
她在前世很喜歡登山運動,專門收集了整套的登山工具。那時候每次遇到節假日,沐之秋都會和于濤背上行裝去徒步或者登山,所以,即便蕭逸什麼都沒給她留下,僅憑着雙手和經驗,沐之秋也能順利地爬上崖頂。
她心裡清楚,不到萬不得已,蕭逸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面臨這樣的危險,出現這種情況,那便只有一種可能,玩偶師正在崖頂等着他們。而蕭逸帶着她上去,沒有必勝的把握。
沐之秋不知道蕭逸憑什麼猜測出這些的,小島那麼大,哪裡都有可能成爲她和蕭逸攀越登島的位置,選擇這一處,似乎太精確,也太偶然了,但她就是相信蕭逸。
有的人天生就具備神一樣的能力,別人看不見的他能看見,別人感覺不到的他能感覺到,別人不知道的他也能知道,就像蕭逸這樣的人,哪怕他面前什麼都沒有,蕭逸也能從天空和土壤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沐之秋對蕭逸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對強大到霸道的實力的尊重和信任。
蕭逸是懂她的,所以他千萬般的不捨和擔心,還是順從了她的意志。這樣的男人,是值得沐之秋愛,也值得她好好珍惜的。至於將來他登上皇位,該如何面對他的三千後宮佳麗,那個還很遠不是麼?經歷了這番生死,沐之秋實在不想讓自己的人生留有遺憾,她不想活着的時候來不及說出愛,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誰知道能擁有的是明天還是意外,所以,在她感覺到愛的時候,她會大聲說出來,一定會。
蕭逸這樣安排固然是對她的信任,還有一方面,也證明了玩偶師確實是個強大到棘手的對手。如果蕭逸沒有萬全的把握,那就讓她來助蕭逸一臂之力。她說過,她要與蕭逸指點江山比肩而立,而不是躲在蕭逸的身後成爲他的累贅。
不管是幾千年前的山還是二十一世紀的山,攀爬起來的難度都是一樣的,只要掌握了技巧,人類是可以駕馭大自然的。
沐之秋登山的速度雖然沒有蕭逸那麼快,姿態也沒有蕭逸那般優雅瀟灑,但靈活程度絲毫不亞於蕭逸,她像一隻穿行在森林裡的猿猴,舒展開四肢,輕盈地向崖頂爬去。
先前若是蕭逸沒找到固本丹,也沒有給她輸送真氣,別說爬山,就算是走路,沐之秋大概都會覺得困難。她有些感嘆,中醫學的博大精深真的不是西醫能夠比擬的,像固本丹這樣的藥物,明明就是用中草藥提煉出來的,在真氣的催動下卻能起到立竿見影的神效,一點兒也不比西藥來的差。倘若現代人都能意識到這一點,將我們的偉大精華傳承下去發揚光大,也許以後人類的壽命將不僅僅侷限在百歲之內,或許,我們的子孫後代能活兩百歲,乃至三百歲。
沐之秋輕鬆的心情持續了不到十分鐘就被現實打破了,雖說一早就知道玩偶師會在崖頂守株待兔,但當那隻控制了她許多次的手扯住她的手臂,將她硬生生地從崖壁上拎上去的時候,沐之秋還是有些吃驚。
最令她吃驚的還不是在這裡見到了玩偶師,而是看清楚了玩偶師的那張臉。
此時的玩偶師渾身都是怒意和殺氣,但沐之秋看不出來他的表情,因爲玩偶師的那張臉不是臉,也不是肉平面和肉墩子,而是皮肉外翻下裸露的一根根白骨。
沐之秋的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人的顱骨是一塊完整的骨頭,再怎麼受傷也絕對不可能變成一根根白骨,就算玩偶師又用邪術將自己的臉藏起來了,那也應該是腹部或者後背的模樣,腹部是空腔器官,裡面都是臟器,後背的皮肉揭開,裡面是脊柱,怎麼也不可能是一根根白骨,這狗日的把他的臉藏到哪裡去了?
她有一瞬間的閃神,難不成自己配製的毒素不但沒制住玩偶師,還讓這廝走火入魔,把臉又轉移到身體的其他部位去了?
就是她這麼一閃神的工夫,臉上已重重地捱了一巴掌。
“小姑娘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暗算我。可是日月昭昭,卻是有天理的,到底讓我逃過一死,又讓你落到了我的手裡。說,蕭逸到哪裡去了?”
沐之秋的身後就是懸崖,她能感覺到腳下的石塊因爲玩偶師的壓迫在不斷往下滑,此時,只要玩偶師一鬆手,她就會掉下去。
蕭逸告訴她,不管怎麼樣,在上到崖頂的這一刻,一定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防止自己掉下去。蕭逸把所有的情況都想到了,連這個都想到了,他是怕他一出現和玩偶師交手,自己會變成玩偶師制約他的籌碼,反而害了她。所以,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玩偶師鬆開自己,哪怕是怒不可揭地將她丟出去。
丟出去?眼睛一亮,沐之秋撲地往玩偶師白骨乍露的臉上吐了一口口水,“你怎麼還沒死?我告訴你,生死門門主和蕭逸跟我約好了,他們現在就從其他地方上島了,所以,你就等死吧!”
“笑話!那條老狗?他還是給自己收屍吧!”玩偶師猛地掐住沐之秋的脖子將她提起來,手臂一伸,沐之秋就懸空在了懸崖上。腳底是萬丈深淵,只要玩偶師將手鬆開,她就算不摔個粉身碎骨,也會摔碎腦袋。
“你說我現在把你丟下去,蕭逸會不會跳下去殉情?”
拼出最後一點力氣,沐之秋呲牙道:“你可以試試,不過我告訴你,你若是這麼做了,你的臉就會被蕭逸打到屁股上去,再也回不到臉上!”
這話顯然觸到了玩偶師的傷處,他臉上炸裂的皮肉抖了抖,沐之秋甚至聽見那幾根白骨發出了喀拉拉的響聲。眼前一花,玩偶師已將她狠狠地拋了出去,“那就在蕭逸出現之前,先讓我把你的臉移到屁股上去!”
沐之秋的猜測不錯,這一次玩偶師的容貌改變不是他情願的。
沐之秋這句將玩偶師的臉打到屁股上去徹底挑起了玩偶師的神經,竟讓玩偶師覺得要是這麼就將沐之秋扔下崖去實在太便宜她了,所以大手一揮,竟是往後將沐之秋拋了出去。
玩偶師身後二十米處就是那片花海,沐之秋的身子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般重重地向櫻樹撞去。
玩偶師話音未落,人已像大鳥一般飛撲過來,只是,他尚未撲到沐之秋面前,頭頂便落下一張大網,竟將他一下罩了個嚴實。而直往櫻樹撞去的沐之秋已穩穩地落在了一人的懷裡。
顯然,蕭逸的突然出現讓玩偶師暴躁難耐,而那張從天而降的大網更是讓玩偶師惱羞成怒,一時間顧不上反抗,脫口大罵道:“堂堂靖王爺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偷襲,竟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能利用,當真令人不齒!”
沐之秋看都懶得看玩偶師一眼,被不要臉的人罵不要臉,只能證明蕭逸是正人君子。擡眼看向蕭逸,但見蕭逸一頭汗水,英俊的臉因憤怒和心疼而扭曲,如同地獄修羅般陰沉得能結冰。
心口一暖,涌上些許甜蜜,紅着臉正要說什麼,蕭逸卻早她一步柔聲問道:“秋兒可還好?”冷清的聲音裡都是壓抑不住的顫抖,就像是沐之秋剛被人暴打了一頓,他在拼命壓抑似的。
沐之秋搖頭一笑,“我沒事,你還好嗎?”
手指輕輕在她留有淤青的雪白頸項上拂過,“只要你沒事就好!你且先等等,一會兒我就來!”才說完,蕭逸已鬆開她抽出腰間寒光軟劍向玩偶師刺去。
玩偶師沒那麼容易制服,這張網並非蕭逸弄來算計玩偶師的,恰恰是玩偶師自己設置好用來算計他們的。只是玩偶師沒料到能爲沐之秋投河的蕭逸竟會在崖壁上與沐之秋分開,讓沐之秋一個人獨自爬上崖頂,所以他準備用來捕獲蕭逸的大網一時間施展不開,竟被蕭逸利用,成了反捕他自己的武器。
這網是用鯊魚的筋骨做成,柔韌性極好,便是玩偶師自己中招也難以脫身。原本被這樣的大網罩住,玩偶師就只剩下束手就擒的份兒,但這玩偶師修煉的並非正經武功,卻見他身子猛地一縮,已經卷成了一個圓球,而且這球越滾越大,最後竟撐着大網從地上彈了起來。
先前沐之秋見玩偶師用過這一招,只是那時他身體被毒素控制着不能動,沐之秋一筷子戳在他的眼窩上泄了他的真氣。此時,他在大網中發功,竟將一張網撐得圓圓滾滾,那身子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彈跳得異常靈活,蕭逸的劍刺過去竟被反彈回來,非但沒有傷到他,還被他乘機在肩膀上抓了一把。
這一把抓下去傷筋動骨,頓時血流如注,沐之秋捂住嘴驚呼一聲。
她不懂武功,卻知蕭逸武功高強這世上已無人能及,那夜在運河上蕭逸與玩偶師交手,武功明明略勝玩偶師一籌,現在玩偶師被大網所困,武功非但沒失,倒像是精進了不少,蕭逸竟傷他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