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生火,我今天打算做生魚片!”
玩偶師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沐之秋看他一眼,“你的傷口恢復得很快,吃生魚片不會感染復發。”
“那就做吧!”說完,玩偶師轉身離開。
“你不在旁邊監督就不怕我下毒?”
“小姑娘明明心比誰都要軟,卻非得做出這麼一番惡狠狠的嘴臉。其實我很好奇,你這個樣子,又兇又醜,除了奸詐點之外渾身一無是處,蕭逸爲什麼會喜歡你?”玩偶師輕笑兩聲,像是在自言自語,卻是專門說給沐之秋聽的,不過,他腳下的步伐並未停下。
這幾天他已經習慣了沐之秋對他的冷嘲熱諷。玩偶師並不是個聒噪的人,也不喜歡聒噪的人,若是在平時,他早就把沐之秋的舌頭割掉了。但是這幾天倆人在大海上獨處,他的眼睛又瞎了,莫名地,玩偶師就覺得有個人在身邊說說話也是好的。
玩偶師自是瞭解過沐之秋的脾性,要是沐之秋突然變成溫柔可人討喜諂媚的女子,他或許會更警惕一點,可偏偏沐之秋是這樣的心性兒,冷言冷語反倒讓他覺得更加真實安心。
玩偶師沒看見,沐之秋的眼睛已經眯起,脣邊涌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半個時辰後,玩偶師從船艙裡出來,此時的沐之秋正坐在甲板上大快朵頤。她面前擺着兩個盤子,一個是給玩偶師準備的,另一個是給她自己的。玩偶師那盤未動,她這盤卻已經食用了一半。
兩個盤子之間還放着調好的醬料,用兩隻小碗盛放。條件雖艱苦,倒也顯得講究。
“越來越張狂了,做好了飯爲何不叫我?”
“你也沒說做好了要叫你!”
玩偶師氣結,怒罵一句:“若是我的小奴,敢這般沒規矩,我一定把他煮了吃掉。”
黑着臉上前,卻不取自己那盤,直接端起了沐之秋正在吃的這盤,哪裡有半點瞎子的自覺,動作幹練精準,毫無偏差。
“只可惜我不是你的小奴,而且,你也不配被我伺候!”沐之秋手中的筷子毫不客氣地敲上去,玩偶師縮得快,並未敲中,筷子擊在盤子上,發出一聲悅耳的脆響。
“這盤是我的,你的在對面!”
“你不是說要給我下毒嗎?萬一你真的在我那盤裡下了毒,我豈不是上當了?”
“那你要不要把沾過我口水的醬料也端走啊?”故意端起自覺吃剩下的醬料碗在玩偶師鼻子底下晃一圈,沐之秋咂咂嘴,“就知道你會嫌棄,那邊有乾淨的,自己端走吧!”
說完,也不再理玩偶師,徑自端過那盤未動筷的生魚片繼續吃。
玩偶師微微一愣,卻突然從她面前將半碗醬料取走,大大方方地在她對面坐下,“只怕醬料裡才更容易摻入毒藥吧?今日,我便好人做到底,就在這裡陪着你吃。”
沐之秋眸中精光頓現,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坐在她面前和她一起吃?無非是怕她真的下毒,可以在第一時間制服她,從而逼迫讓她取出解藥而已。不過,這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她既然想讓他中毒,又豈會輕而易舉地被他挾持?
她自然是要吃的,若是她不吃,玩偶師怎麼會放心大膽地吃?不過,玩偶師一定會中毒,她卻不會。
食物相剋,卻也有簡單的解毒辦法,沐之秋算準以玩偶師的多疑勢必不會放心地吃自己爲他特意準備的生魚片和醬料,他一定會拿走自己吃過的這一份。
不過,萬事沒有絕對,沐之秋不喜歡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其實,不管玩偶師吃他自己那一份,還是搶她這一份,他都會中毒,因爲生魚片和醬料本身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不過是食用的先後順序。
火鍋煮開了,任何人都會先吃裡面涮好的食物,而不會先舀一碗火鍋底料來喝對不對?同理,誰在吃生魚片的時候都會將生魚片蘸好醬料再食用,不可能一上來就先喝一碗醬料。
其實想要不中毒的法子很簡單,無非就是先喝一碗醬料,再去吃生魚片。只是,這樣的法子,就算玩偶師把腦子想破,也不會想得到。
已經被沐之秋吃了一半的生魚片玩偶師絲毫不懷疑,顯然他已經很久沒吃過自己家鄉的口味了,食慾大開,竟三兩下就將那半盤生魚片吃了個乾淨,醬料也絲毫沒有浪費。吃完後,還心有不甘地死死盯着沐之秋這盤。雖然他已經瞎了,但沐之秋就是覺得這廝能看見。
沐之秋譏諷道:“我這裡還有沾上我口水的生魚片和醬料,你還吃不吃?”
話說,她其實很想對着那盤生魚片吐兩口口水,不過想到這麼做被玩偶師發現可能會帶來的後果,還是忍住了。
這種譏諷顯然是**裸的挑釁,沒想到玩偶師卻衝她咧嘴笑了笑,毫不介意地將她手裡的生魚片和醬料搶過去,道:“未出閣的姑娘家吃那麼多,不怕把你肥死?還是便宜了我吧!”
妹,這才相處了幾天,自己說話的方式都學會了,看來不光靜安王朝的人好學,這玩偶師也非常勤奮好學。
“算了,反正我也吃飽了,就不和你一般見識了。”拍拍手站起來,沐之秋打算離開甲板。
“等等!我吃完你再離開!”玩偶師的筷子出其不意地在敲在了她的手背上。
還是如此多疑,已經吃下去大半了還沒放心。咬咬牙,沐之秋重新盤腿坐下。玩偶師這一下敲得狠,手背上立刻出現一道血槽子。
面對隨時有可能用尖牙撕碎你的狼,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靜制動出其不意。她的計劃已經實施了一大半,所以,她等得起。
聽見沐之秋重新坐下來,抽着涼氣呼吸,顯然是畏懼自己的出手,玩偶師顯得很滿意,繼續悠閒自在地吃他的生魚片,直到將最後一滴醬料都吃乾淨,才放下筷子打算站起來。
沐之秋突然說:“你覺得你還能走嗎?”
淡淡的聲音說出來,與平時一樣冷漠,卻還帶着不易察覺的危險。
玩偶師一愣,手腕猛地翻轉,五指已成爪狀準確地向沐之秋的喉嚨襲來。
沐之秋不避不躲,反而傾身迎了上去,只是,手上的動作比身子更快。下一秒,筷子已狠狠地抽在了玩偶師的手背上。
這一下,她用足了十成力氣,端得是又準又狠,絲毫沒有留情,玩偶師枯瘦如柴的乾屍手上立刻多了兩道腫痕,倒並不比她的輕多少。
“你?”像是不能接受一般,玩偶師張大嘴巴,手依然懸在半空中,身子卻再也不能動彈半分。要是此時他還有眼睛的話,一定會扯開蒙在臉上的白布,用目光射死沐之秋。
“怎麼?不相信?”沐之秋活動一下腿腳,擺了個舒適點的坐姿,“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生食魚蝦很容易中毒?”
“你下了毒?”像是無法接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能動彈,玩偶師掙扎了一下,只是,他的身體紋絲不動,只有嘴巴能動而已。
“當然!要不然你以爲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大膽!果然是生死門那條老狗中意的徒弟,端得是陰險狡詐又膽大包天。蕭逸那個沒眼光的,靜安王朝有那麼多溫順賢良的好女子,怎地會看上你這麼個惺惺作態的無恥小人?等到了倭國,我定要將你丟進窯子裡去,讓你每日都被萬人騎!”
不行了,太想抽這狗日的了。忍得太辛苦,忍不住了,抽死他,必須抽死他!
沐之秋想都沒想,跳起來劈手就給了玩偶師兩個大嘴巴,“我最討厭使用暴力,但這是你逼我的。”
她這兩耳光積攢了這些天的所有磨難和委屈,便是不會武功,抽在玩偶師的臉上也極有氣勢。玩偶師那張老臉頓時被她抽腫了,兩頰又紅又亮,看上去倒覺得胖了些,氣色也好了不少。
“真妹犯賤,這世上還有人這麼欠抽的,竟是越抽越有精神,越抽越好看了。”
玩偶師這一生都視人命如草芥,年輕時只遇到過一個對手,那便是生死門門主。雖說自己最後敗在了生死門門主手下,但他也着實讓生死門門主吃了個大虧,面子上倒從來沒損失過什麼,此時,竟被自己擄來的人質抽了兩個大嘴巴,一時間怒火攻心,真氣逆流,整個人竟如鼓了氣的癩蛤蟆一般膨脹起來。
沐之秋手裡舉了跟筷子,隨手在他受傷的眼窩處一捅。玩偶師登時慘叫一聲,一口氣瞬間便泄了。
“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別費力氣了,這種毒你沒見過,也解不了,就算你的內力再深厚武功再高強,你也不可能把毒逼出來。反抗到最後,你只會把毒素更快地逼進血液裡,死得反而更早。”斜睨玩偶師一眼,沐之秋嘆了口氣:“我並不想殺你,好歹我費了那麼大力氣把你的傷治好,你要是死了,我一個人可沒法回靜安王朝去。”
“想讓我送你回靜安王朝?做夢!”
“隨便,你嘴硬也好,妥協也好,我收拾你的辦法多得是。反正在這大海上也無趣得很,要是你有耐心,咱們就慢慢地玩兒。”
玩偶師抖了一下,沐之秋的手段她是知道的,這個女人冷酷起來絲毫不比靖王爺蕭逸遜色。怪只怪他太大意,居然沒想到她能忍這麼久。
“我要是死了,就沒人陪你在海上漂泊了,而且,你一個人捕不來魚蝦……”
“真的嗎?”沐之秋冷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以前參加過海上逃生訓練。”
海上逃生訓練?靜安王朝的大家閨秀還有這樣的課訓?他爲何從不曾聽說過?
“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毒?我吃的明明都是你吃過的食物。”
“沒錯,是我吃剩下的口把子!”走到玩偶師身邊,湊近些,沐之秋滿臉奸詐地說:“你想知道我是用什麼毒把你變成這樣了?”
玩偶師想點頭,但是做不到,卻又不甘心就這麼說想,索性冷哼一聲,算是應了。
“你現在已經被我制住了,告訴你我是怎麼給你下毒的,又要用什麼法子才能解毒也不是不可以。”突然一笑,問:“這法子輕易不能讓人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保密?”
玩偶師想都沒想便脫口道:“能!”
“呵呵!那我也能!”說完,沐之秋丟下玩偶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