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表率,其他人就有了行動到的目標,立時,所有的羽林軍都知道該做什麼,紛紛棄了對手,抓起火把便開始四處縱火。
不過眨眼的工夫,運河碼頭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這一下比方纔的情形還要亂,擡夫們眼見大船着火,再也顧不上奔逃,紛紛開始救火,還有些冒着被燒死的危險,竟開始從船艙裡搶救箱子。
先前運河上停着三三兩兩的船隻,這些大船開過來,這些船隻被迫停靠在距離碼頭很遠的地方,船主各個心存怨懟,此時,見碼頭和大船上火光一片,竟都鬆了口氣,在心中直呼幸好。還有甚者,不管三七二十一,起錨開船,便是冒着被浪濤打翻的危險,也要離這是非之地遠一些。便是蕭逸先前隱藏着的祖孫倆的小船,也早早劃離了碼頭。
如此局面當真亂得精彩,卻讓羽林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大約一炷香之後,碼頭上的大火被滅得差不多了,但卻響起了更激烈的衝殺聲,沐之秋經過敏銳的聽力,竟發現有蕭楠和夜襲的聲音。
虎賁軍和暗衛們來了,這便好了,如此一來,便是有再多的倭人奸細,此番也能一網打盡。
一想到那些打造精良的兵器會落到蕭逸手裡,沐之秋便覺得舒心,她很自豪,只有蕭逸才能做到這些吧?在這樣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做出如此迅速的反應。便是在自己面前裝瘋賣傻,依然在私下裡調兵遣將,將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不由地,她的眼睛裡便有了笑意。若是此時她行動自如,沐之秋一定會笑出聲來。
“你很得意?”
沐之秋愣了半天才意識到說話的人是始終坐在她面前,背對着她的操縱者,這個人會說話?感謝上帝,沐之秋差一點就把他當成一截木樁子了。
總算有個活的東西在自己身邊了,要不然,她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是個死物。
不過,這是什麼人才能發出的聲音?不像是從嗓子裡發出來的,反而像是從肚子,或者從某隻罐子裡發出的聲音。很清晰,卻根本聽不出來是男是女。
腹語是吧?別以爲她不知道,金庸老先生在《天龍八部》裡早就描寫過這樣的奇術,那個特等殘廢惡貫滿盈段延慶不就是用腹語說話的嗎?
剛來到碼頭上,沐之秋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操控着時,她就聽見過這個聲音,其實那時候她就應該想到那個尖細嗓音,說話娘炮的人應該是李德喜。只是當時她被許多擡夫擠在馬車上,臉上蒙着黑布,什麼也看不見,身體又動不了,不然,那時候她就能從這會說腹語的人身上看出他就是操縱自己的人。
她仔細觀察着操縱者的背影,此人坐在她面前不過一臂之遙,卻讓她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單看他的坐姿,沐之秋就能猜到自己此時也坐得跟他一個模樣。
要是大學裡軍訓的教官都會這種妖術,那還要訓練幹什麼?直接擡手一揮,所有的學員都跟着他走正步,這要趕上閱兵式,還不把全國人民都驚成神經病?
正想着,操縱者又說:“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不過你高興得太早了,蕭逸可比你狡猾,他壓根兒沒把這批兵器放在眼裡。”
沐之秋心頭一驚,此人居然能猜透她的心思,當真不簡單。
“有點驚訝吧?”操縱者桀桀怪笑兩聲,“可能連蕭夜都沒想到,他玩得遊戲是在替蕭逸做嫁衣,只可惜蕭逸根本就不領情。蕭逸看重的,根本就不是這批武器,他在乎的是你。我倒是奇怪,你到底有什麼好,那麼多人爲你瘋瘋癲癲?不過,便是你再有能耐,此時不一樣得做我的玩偶?”
蕭夜?大皇子?此人居然知道大皇子?而且,他還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情,都是大皇子游戲的一部分,這個人到底是誰?他還知道些什麼?
玩偶?他說自己是他的玩偶?玩偶師?
莫名其妙地,沐之秋的腦子裡便出現了玩偶師三個字。這麼邪惡的三個字,一下子就讓她想到了滿嘴獠牙、深夜吸血的玩偶。
“害怕了麼?不用好奇,也不用吃驚,我知道這些自然有我的辦法。既然我能操縱你的身體,就有辦法對付蕭逸,所以,你還是多想想自己的處境和蕭逸的下場吧!”
像是知道沐之秋要怎樣回答,他又說:“你覺得蕭楠和夜襲來了蕭逸就安全了是嗎?你當真太高看蕭逸了,他雖然狡猾狂妄,也夠聰明,但卻空有匹夫之勇,是個膽大到不知死活的東西,這樣的人,遲早都會把自己玩兒死。”
“怎麼?不相信我說的話?”玩偶師突然擡了擡手,沐之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撲,便趴在了他的背上。
眼前一花,突然對上一雙亮得出奇的眼睛,沐之秋被嚇了一跳。良久,她纔看清楚在玩偶師的肩膀上放了一個布偶。
這布偶有她的小臂大小,縫製得相當逼真,便是在這幽暗的船艙裡,沐之秋依然能借着外面的火光看出布偶的特徵。那是個逼真得讓她頭皮發麻的布偶,是她的縮小版。
腦子裡倏地冒出一部以前看過的日本恐怖片《玩偶師》,還有一部恐怖片《死寂》,裡面都是講玩偶成精殺人的靈異事件。
此時,那玩偶就和自己臉貼着臉,那雙亮得出奇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讓沐之秋莫名其妙就覺得這玩偶是活的。
一個玩偶怎麼可能會有這麼亮的一雙眼睛,眼睛?真人的眼睛?就和大皇子、小殤,還有精神病的眼睛一樣亮?
有一瞬間,沐之秋覺得自己被蠱惑了,她覺得自己看見了鬼,一個青面獠牙,滿嘴鮮血,正在衝她笑的鬼。
不過很快沐之秋就笑得眯起了眼睛,她的眸中習慣性地散發出冷冽危險的氣息。
妖術吧?或者可以稱之爲幻覺。玩偶再逼真也不是人,怎麼可能會擁有一雙人的眼睛?之所以自己會這麼認爲,一定和這個玩偶師有關。就像自己突然就會被玩偶師操縱了身體一樣,一切不過是因爲自己中了什麼邪術,或者對方對自己吃了什麼藥物。
所謂人嚇人嚇死人,自己嚇自己就更甚。
只可惜這玩偶師沒拎清楚狀況,以爲自己也是靜安王朝那些膽小懦弱敬鬼神的千金小姐了吧?別說只是這麼個故弄玄虛的東西,便是真的這玩偶是活的,就好比《死寂》裡那個邪惡的老太太,沐之秋也會用手術刀劈開她那張邪惡的臉,將她腦子裡的構造改上一改。
這世上從來都是邪不壓正,你越是害怕,它越是作祟,便是小鬼來襲,沐之秋也會讓自己化身成閻王判官專門捉拿那些動機不純的小鬼。
眸中猛地射出一道寒芒,幾乎在同時,那玩偶的眼睛暗了下去,越來越暗,最後再也無法在黑暗中辨認,便與普通的死物再沒有任何區別。
玩偶師的身子一僵,“咦”了一聲,終於緩緩地轉過了頭。
沐之秋心中狂喜,好了,他要轉過來了,自己能看見他的臉了。只要這傢伙是個人,就會有弱點,只要能與他對視,她就能發現他的弱點,她就有取勝的把握。
只是,玩偶師的頭只轉到一半,尚未露出臉來,便又轉了回去,桀桀笑道:“小姑娘倒是有趣,險些連我都中了你的招兒。不過,想要破解我的玩偶術,你還太嫩了點。”
突然揪住沐之秋的領子,將沐之秋拖到窗邊,玩偶師挑起簾子,道:“你可看清楚了?如你所願,現在碼頭上亂作一團,那些武器裝備再也運不走了,此番,靖王爺再立大功一件,你說,如此賢名遠播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靖王爺,會不會功高蓋主威懾帝君?若朝中再多幾個不長眼的老臣藉此事給靖王爺歌功頌德,那盛德皇帝會不會驚慌失措?他會不會殺了蕭逸?”
再桀桀怪笑幾聲,玩偶師又道:“不過這蕭逸當真了得,端得是龍中翹楚。他明知道你在我手裡,竟還能使出如此釜底抽薪之計,便是我,也險些被他算計。可惜了,這般人物偏偏卻是個情種,你說,他這般癡情與你,是他的幸,還是他的不幸?”
沐之秋腦子一麻,眼珠便下意識地往玩偶師看過去,她實在想看清楚此人的臉。玩偶術?玩偶師,果然,小日本在這種時代就已經開始折騰這麼邪門的東西,難怪二十一世紀的恐怖片大多都是小日本拍出來的,搞了半天小日子的骨子裡都透露出精神病的潛質,竟是老祖先都喜歡玩這種精神病才能想出來的玩意兒。
可惜玩偶師隱藏在她身後的位置實在太刁鑽,明明就貼在她耳朵邊上說話,沐之秋卻怎樣都看不見玩偶師的臉。
狗日的,這麼害怕被自己看見,只怕不僅僅是長着一張見不得人的臉,那張臉上還隱藏着什麼玄機吧?
邪術本身就不是無懈可擊的,倘若能做到滴水不漏,那也不能被稱之爲邪術了。別看沐之秋一直跟個死人一般任由玩偶師擺弄,實際上,從最早意識到自己被人操縱了身體開始,她就在分析思考。
最初,她在分析究竟是誰在操縱她的身體和行動,很快,她就發現了這個始終走在她前面,和她的行爲舉止如出一轍的玩偶師。在確定了此人就是操縱她的人之後,沐之秋就千方百計地想看清楚這個人的臉。只可惜,自始至終,此人也沒讓她看見過臉。
這是件很反常的事情,作爲操縱者,有什麼必要害怕被自己手裡的玩偶看見?便是不敢以真容示人,他還可以用許多法子來改變,比如說易容。
連蕭逸都能在追蹤她的同時搞一張人皮面具套在臉上,便是連那飄逸的滿頭青絲都能被蕭逸搞成禿頂,這玩偶師那麼大本事,又怎麼可能搞不到一張人皮面具?
始終不讓自己看清楚他的模樣,不是做不到,應該是不敢做。有什麼理由不敢做?沐之秋冷笑,倘若她的猜測沒有出錯的話,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玩偶術有弊端,只要自己看見了玩偶師的臉,他的這什麼破玩偶術就失靈了,玩偶師也就再不能操縱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