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本以爲櫃子就是密道的入口,可是,鑽進櫃子之後,櫃門卻啪地一聲自動合上了。隨後,櫃子開始劇烈晃動起來,蕭逸的身體竟呈現出一種失重感。他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秋兒曾給他提到過的電梯,那種在二十一世紀十分普及的,能夠自己移動的樓梯。
這真是一個好法子,因爲看不見,所以不知道這個櫃子會將人帶到哪裡去,也就無法跟蹤,更無法找到隱藏着霞帔宮內各條密道的入口。即便自己今日親自走一回,出去之後,也未必能再次找到那條密道。
好巧妙的機關,與秋兒描述的生死門門主那座會移動的地下宮殿有着異曲同工之處。這樣的機關,便是九五之尊的父皇,也未必知曉。
不多時,櫃子終於停下了,隨即,櫃門啪地一聲又打開了,老太監看了蕭逸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櫃子。
蕭逸沒有猶豫,緊跟着他走了出來。他的腳剛踏在地上,那櫃門又自動關上了。
此時蕭逸和老太監站在一間十分大的房間裡,房間裡空蕩蕩的,除了他和老太監之外,剩下的只有四面牆壁,在房間的屋頂正中間,懸掛着一粒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將整間屋子襯托出詭異的光亮來。
老太監擡頭觀察了一下蕭逸的神情,見蕭逸並沒有發問的意思,只好主動開口說:“夜兒曾對老奴說,靖王爺如果來到這個房間,便是隻可能去兩個地方,一是出宮,二是皇上的勤政殿。不知靖王爺想去哪裡?”
一是出宮,二是去父皇的勤政殿,好了解自己的大皇子。看來養精蓄銳了那麼多年,大皇子的爪牙終於打算露出來了。
“本王要出宮!”
老太監詫異地看着蕭逸,許久才道:“靖王爺果然還是要去追麼?已經耽誤了這麼久,追不上了!”
蕭逸不滿道:“本王說能追上就能追上,你怎地如此囉嗦?”
他的小女人,他尚未打算放棄,便有人早一步替他放棄了,他是不是該將這個擅作主張之人的腦袋擰下來?
“如此!靖王爺便去吧!”才一說完,老太監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詭異到極點的笑容,手掌竟成鉤狀,以刁鑽的姿勢向蕭逸襲來。
饒是蕭逸武功高強,這一抓卻是難以逃脫,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只覺腳下一空,整個人竟陷了下去。
陷下去的那一刻,蕭逸已本能地提起丹田之氣,身體頓時變得輕如鴻毛。此時,他若想重新返回地面是非常容易的事,便是頭頂已被巨石覆蓋,他也有把握將其擊碎。
但他陷下來不是失足跌落,而是受人逼迫,僅是方纔那一招,蕭逸已看出這老太監身手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比自己還要高出一籌。高手對招,輸贏只在瞬息之間,自己已失了先機,此時即便能衝出去,也難保不會再被對方一掌劈下來。倘若那老太監下手再狠辣一些,蕭逸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既如此,何不將錯就錯?蕭逸不信大皇子費盡心機開局的這場遊戲這樣便輕易結束了,後面,大皇子一定給他設置了更多更大的驚喜。
並未化解丹田氣息,蕭逸讓身體下墜的軌跡呈現出S形,就着下墜的勢頭緩緩往下飄落,他讓身體與四周牆壁碰撞的可能降到最低,儘量避免四周有暗器機關,也儘量減少落地時觸碰到尖刀、暗器、泥潭等機關的概率。
很快,蕭逸的腳便踩在了地面上,感覺到腳底並無異常變化,他才悄悄吐出丹田之氣,身體的重量才恢復,眼前猛地亮起一團火光。本能讓蕭逸在閉上眼睛的同時,已迎面揮出一掌。
那亮光抖了幾抖,卻並未熄滅,適應過來睜開眼睛,蕭逸才看清牆壁上竟亮起了一盞油燈。這燈不知已被人放置在這裡多久了,上面落滿厚厚的灰塵,奇怪的是那燈罩不知爲何物打造,竟纖塵不染光亮如新,將裡面的火苗保護得完好無缺。
蕭逸估計是他恢復的體重改變了地面的壓力,致使控制機關自動打開,燈盞才得以自燃。
微掃一眼,四周情形已盡收眼底,現在蕭逸正站在一條地道里。這條地道修建得十分寬敞,便是他這樣的身量,也只需稍稍彎下腰便可行走。但油燈的照射範圍有限,不過左右幾尺範圍,地道兩端都黑乎乎的,卻能感覺到是在向前延伸,只是那黑暗完全看不到頭,不知道會通向哪裡。
收回目光,蕭逸擡頭看向頭頂,這是他方纔落下來的位置,按照常理,此時頭頂應該是個大坑洞,可是在油燈亮起來的同時,他便敏感地察覺到了某種變化。
這種變化是悄無聲息的,但卻十分詭異。因爲下墜時,蕭逸故意將身體運動的軌跡呈現出S形,以避免被四周牆壁中的暗器類機關襲擊,同時,他也將感官調動到最佳狀態,去避免身體與牆壁的接觸。
一個像蕭逸這種體型的成年男子掉下來以S形的軌跡運動,還能不觸碰四周牆壁,這個陷阱的規模必然不小,至少,他落地時不移動位置,完全應該可以站直身體。可是,就在方纔油燈亮起來時,蕭逸突然感覺到空蕩蕩的頭頂被封實了,他原本站直的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自然而然地彎下一截。即便是這種姿勢,他依然能感覺到厚實的泥土就在自己的頭頂上,那種壓頂的氣息非常明顯。
果然,此時頭頂沒有大坑洞,和其他視野能及的地方一樣,實實在在的都是泥土。
不由地,蕭逸伸出手摸了一下頭頂上不足兩寸處的泥土。很厚實,用手指一摳便有潮溼的泥土悉悉索索地落下來,不像是憑空多出來的一層隔板。
蕭逸對於機關消息的構造稍懂些皮毛,但凡機關都由各種消息控制,就像他府裡的地牢,一個消息室便是整座地牢的中心,坐鎮消息室內的人能控制建築物裡的所有機關。所以他猜測,從他和老太監從霞帔宮內殿鑽進櫃子裡開始,霞帔宮內的機關便被啓動了,鑽出櫃子之後,他被老太監一抓逼迫下落入地下,除了往後踏出一步之外,他確信沒有做任何舉動,也沒有觸碰櫃子或空房間裡的任何一樣東西。所以,霞帔宮內的機關是連環的,老太監只是銜接這些連環機關的紐帶或者開啓人,而真正控制這些機關消息的人躲在暗處,一直在控制着全局,這個人當然是大皇子。
如此精妙的機關,乃是蕭逸生平第一次見到,不由自主地,腦海裡便閃出沐之秋曾提起過的生死門地宮。不知道生死門地宮內的機關和霞帔宮內的機關哪一個更加微妙,但蕭逸有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霞帔宮的機關和生死門地宮存在着某種隱蔽的聯繫。
他不太明白自己的這股情緒從何而來,他並沒有去過生死門,也沒有見識過那個所謂會移動的地宮。尤其是秋兒似乎害怕他傷害生死門門主,透露給他有關生死門的消息少之又少,對於生死門,蕭逸的瞭解並不比從前多。但此刻,他卻是感覺到一股熟悉,就好像自己正站立在生死門地宮的某處密道中一樣。
秋兒曾告訴過他,生死門門主雖性情乖張,殘忍狡詐,但卻極度厭惡憎恨倭人,當初秋兒誤解他爲倭人,生死門門主還一度發怒,險些對秋兒大打出手。這樣一個人,不喜歡倭國和倭人,自然也不會去幫助倭人,但是,這樣一個怪人,會不會同情、甚至垂憐生不如死忍辱負重的大皇子呢?倘若他知道大皇子在暗中幫助倭人或者倭國,他會有什麼反應?
這些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雖然察覺出了點什麼,但蕭逸還是果斷地將它屏蔽掉了。此時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所有的疑點或者線索,日後他會一個個解開,所有對秋兒不利,或者意圖傷害秋兒的人,他都會讓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現在,既然大皇子將他送進這條地道,自然有大皇子的道理,蕭逸要做的只是找到大皇子的下一步提示。
猶豫一下,往前踏出一步,半隻腳掌才落地,忽聽轟隆一聲,頓時揚起漫天的灰塵,牆壁上的油燈閃了閃,像是不堪重負隨時都要熄滅,但那光亮許久都在頑強地苦苦支撐,只是,纖塵不染的燈罩終於蒙上了灰塵,讓火光變得暗淡了許多。
蕭逸用袖子遮住口鼻,將身體儘量挺直貼近牆壁,卻又不敢靠在牆壁上,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張折了一道的宣紙。他的姿勢實在很奇特,上半身幾乎被折成了一百度,一隻腳踩在地面上,另一隻腳卻懸空着,整個人一動不動地定住,沒有繼續踏下去,也沒有收回來。
如此僵硬機械的姿勢,若是有照相機能拍下來,一定是種奇觀,只是,如此高難度又刁鑽至極的姿態,蕭逸卻做得無比優雅,就像是他擺出了一個翩然起舞的姿勢。
其實,在那隻腳剛剛踏出去,腳才落地的瞬間,蕭逸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腳下的變化。他的身體反應很快,儘管是以邁步向前行走的姿勢運動着,卻在那一瞬間突然就將身體的姿勢凝固住了,踏出去的那隻腳才承載了一部分身體的重量,已被他迅速收回來,轉移到另一隻腳上。
只在這瞬息之間,蕭逸踏出去的那隻腳下便出現了個大洞,這個洞不像是泥土突然坍塌那般周邊參差不齊,竟是個方方正正、深不見底的大洞,洞內隱隱飄蕩出腥臭味兒,帶着明顯的**氣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種不好的東西。
而那洞口,像是丈量好了蕭逸的步伐,洞沿與蕭逸着地承重的那隻腳尖平齊,只要再擴大一點點,蕭逸都極有可能站立不穩掉下去。
眸光一暗,蕭逸迅速收回腳往後退了一步。好歹毒的心思,踏錯一步或者踏快一步便讓他掉下去,下面有什麼?雷陣?刀陣?箭陣?單是那股腥臭的氣息,便能讓人聯想到“死亡村”浮屍遍野的亂葬崗子。可見,這條地道內隱沒了多少孤魂野鬼?
大皇子本來是想讓他粉身碎骨,可是,纔開局的遊戲如果沒了自己的參與又覺得不好玩,極度不甘心,所以纔會給自己留下這半步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