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子不錯,不至於擾民,即便有人告到父皇那裡去也不至於吃罪。但,百姓遊船,尚不至於通宵達旦,青樓妓館的花船,卻是在運河上停駐十天半月也是有的,三哥叫直接將人帶過來,是要帶到哪裡?
“臣弟明白!一發現她,臣弟便叫人送回靖王府去!”
“本王說是帶到這裡來,八弟可是沒聽清楚?”
“帶到這裡來?”蕭良一愣。
蕭楠卻是嘴比腦子來的更快,直接脫口問道:“三哥你要在這裡一直等着?萬一三嫂不在這些花船上怎麼辦?”
蕭逸陰冷的眸光一掃,蕭楠便乖乖閉上了嘴巴。三嫂怎麼可能不在運河上,三哥的判斷向來都是最準確的,便是先前猜測玉蝴蝶的去向,三哥也比他們更加敏銳精準,三哥說三嫂在這運河的某艘花船上,便定不會有錯。只是,這般天寒地凍的,三哥難不成要騎在馬背上在岸邊等一夜?
三哥是鐵打的,他尋自家娘子等了便也罷了,卻苦了他和八哥也得在此眼巴巴地乾等。蕭楠不由自主便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蕭良。
哪知八哥根本沒看他,目光緊緊鎖定着運河上的一艘艘船隻,面上一派焦急擔憂,竟像是比三哥更捨不得離開。蕭楠心中暗驚,八哥如此沉不住氣,難道說?不會吧?蕭楠的眼睛倐地瞪圓了。
雖說年輕身體底子好,這運河上又熱鬧異常,但爲了健康着想,沐之秋還是藉着酒意摟着嬌荷打了個盹。她這個盹打的時間有點長,足足睡了三個多時辰,等醒來時天都亮了。
昨夜她感覺到睏意襲來之時,便給嬌荷喂服了蒙汗藥,雖說只想眯一會兒,但還是不能大意,萬一嬌荷和嬌蓮一樣色從膽邊生,想要在她睡熟之後做點什麼,那她的身份便暴露了。她這麼大張旗鼓地頂着蕭逸的名聲尋花問柳,要是被人知道是個假冒的,栽贓蕭逸的陰謀不就浪費了麼?
毛爺爺教導我們,浪費是一種可恥的行爲,她花了銀子,用了腦子,便要達到預期的效果,那樣,才划得來。
想來嬌荷一個弱女子一晚上陪着自己來回跑,被折騰得累了,她的藥量下得又有點猛,到了現在,嬌荷依然昏睡不醒。
將被嬌荷壓麻的手臂抽出來,活動一下筋骨,沐之秋這才輕手輕腳地下牀,簡單洗漱一番,不等侍人們送來早膳,便翩然離開。走之前還沒忘記在嬌荷手中留下一個錢袋,當然,也順手給嬌荷掖好了被角。這麼好心溫順的姑娘,若給人家凍病了,那多不好?
精神奕奕地出了門,立刻便有侍人領着她乘小舟划向碼頭。
尚未靠岸,沐之秋便發現河岸兩旁站着整整齊齊的虎賁軍,碼頭上那面繡着虎頭的旗幟上耀眼的蕭字威風凜凜。
心頭一驚,怎麼自己在運河上玩了一夜都沒發現岸邊來了這麼多虎賁軍?不會是蕭逸找來了吧?
昨晚自己被玉蝴蝶擄走徹夜未歸,夜襲和冬果一定將此事稟報給了蕭逸,蕭逸將整個京城鬧得人仰馬翻也沒什麼奇怪,更何況昨晚自己頂着靖王爺蕭逸的名號在逍遙樓內胡作非爲,虎賁軍去封了逍遙樓也屬正常。可虎賁軍跑到運河來做什麼?便是昨晚自己和嬌荷離開逍遙樓時,二人也沒說好要來運河,難不成蕭逸能未卜先知,先她一步守在這裡?
想到蕭逸這廝已經找過來了,沐之秋心裡便有些緊張。正好前面一艘船上的人登岸,那船上一共上岸六人,男女老少皆有,一看便是一家人出來遊玩。六人才一上岸,便被虎賁軍圍了起來。只是虎賁軍並不看老人和孩子,只拿着畫像檢查年輕女子和男子。
_ ttkan_ ¢ o 一看這架勢沐之秋便明白了幾分,看來自己把玉蝴蝶想得太厲害了,不知道玉蝴蝶已經被蕭逸殺了還是活捉了,自己的後顧之憂這麼快便解除了,真是一大幸事。
蕭逸這廝當真聰明,猜到她跑來遊運河,不方便在新年擾民,便在碼頭上設置卡子,又不知她究竟以女裝示人還是假扮男裝,索性只要是年輕的,不管男女,都比照着畫像一一檢查,這般漏網的機率當真微乎其微。
沐之秋搖搖頭,如此虛張聲勢,看來蕭逸是打算挖地三尺也要將她從運河上淘出來了。她對蕭逸的怒氣未消,自然不想這麼輕易就被蕭逸捉回去。當下也不着急,依然是一幅遊山玩水的閒適慵懶模樣,等小舟靠岸後,纔不慌不忙地上了岸。
果然,立刻就有虎賁軍拿着畫像圍上來。沐之秋目光往畫像上掃了一掃,心中頓時感嘆,蕭逸這廝畫畫的水平又長進了,當初在“死亡村”畫個向日葵都能以假亂真引來蜜蜂,如今畫出來的可不是活脫脫的她嗎?
難得的是蕭逸想得如此周到,一幅畫卷上居然畫了兩個模樣,一個是沐之秋穿女裝的樣子,另一個竟是去歲她女扮男裝時的模樣。
好險!幸虧她有先見之明麻翻玉蝴蝶的時候就將易容洗去了,不然的話,就這樣大咧咧地下船,可能腳一沾地就被虎賁軍捆起來了。
拿着畫像的虎賁軍頭領先前只瞧見一個少年下船,習慣性地展開畫像比對,目光才投過來卻猛地愣住了。不止是他愣住了,便是周圍的兵士們也都愣住了。
虎賁軍並非京城裡那些紈絝子弟組成的散兵,個個都是鐵血錚錚的漢子。雖說不像蕭逸手下的暗衛那般依附着蕭逸而生,卻也個個學得了蕭逸的八分骨氣和五分性情。平素見過多少大風大浪,並沒有什麼能左右他們的情緒。除了靖王爺和靖王妃外,這京城還沒有哪個人能讓他們瞧得上眼,便是皇上,在虎賁軍的心目中也沒有靖王爺重要。
這是一支真正屬於蕭逸的鋼鐵軍隊,只是此時,這支軍隊裡卻有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傻了眼。只因這少年太炫目,太優雅,與靖王爺一般的冷清,卻沒有靖王爺那般冷酷,與上官先生一般的隨意,卻沒有上官先生那般溫暖,只將一冷一熱的兩種氣度糅合得恰到好處,多一份太暖,少一分太冷,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卻又霸氣十足。
沐之秋的目光落在畫像上,並沒留意到兵士們的目光。半響未聽到動靜,這才緩緩移回視線,淡淡問道:“如何?”
手拿畫像的頭領猛地驚醒,垂下眼眸卻問了一句不大相干的問題:“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沐之秋怔了怔,好像前面接受檢查的人沒有這麼一問,只看長得不一樣便直接放行,難不成這位小哥看出了點什麼?
眼眸微眯,便透出幾分敵意和冷冽來,聲音也帶出幾分淡漠:“不敢!在下賈沐之!”
頭領已聽出沐之秋聲音中的不悅,心頭有些暗惱,面上表情卻已恢復了正常,帶着些傲氣冷聲道:“賈公子莫怪,只因昨晚有江洋大盜冒充靖王爺大鬧逍遙樓,末將奉命在此搜捕,賈公子請便!”話音未落,人已閃至一旁,他身後的兵士也自然而然地給沐之秋讓開了道路。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雖說蕭逸這廝不招人待見,但沐之秋對虎賁軍的印象卻是極好的。當初在“死亡村”,這些將士們的所作所爲她都看在眼裡佩服在心裡,見自己的言語似乎傷害了這頭領的自尊,不由微微羞赧,脣角一挑,道:“在下昨夜喝醉了酒腦子有點發暈,言語衝撞,還請小哥見諒!”
她這一笑閉月羞花,衆人只覺眼前一亮,不知不覺便屏住了呼吸。
那頭領耳垂微紅,顯然已有些不好意思,竟向沐之秋拱了拱手。他這麼一動,卻讓沐之秋心頭一驚。
作爲一名醫者,沐之秋對傷患有着異常敏銳的洞察力。頭領身穿鎧甲,露出來的皮膚不過頭臉和雙手,拱手間,衣袖便露出了少許。便是這露出的一點點,沐之秋已看見那袖口帶血,卻是已凝固成了冰碴子。
“小哥可是昨晚在此守了一夜?”
聽見沐之秋這麼一問,頭領不由一愣。沐之秋卻已從袖袋裡摸出一個藥包遞過去,“在下乃是一名醫者,這藥包裡有金瘡藥,也有凍傷藥,小哥回去後在傷口處抹上,年紀輕輕,不要留下隱疾纔好!”
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衝頭領笑了笑道:“我有個哥哥以前也在虎賁軍中效命,曾隨靖王爺征戰,後來死在了戰場上,哥哥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要讓靜安王朝所有的黎民百姓吃飽穿暖,不要在太平盛世還受那等飢寒交迫之苦。”說完,衝他揮揮衣袖,飄然而去。
蕭逸騎在烈焰背上一動不動地死死盯着上岸的人羣,除了先前畫出沐之秋的畫像浪費了些時間外,他便一直保持着這種狀態。
蕭良的情況和他差不多,一夜未眠,又急又擔心,卻是依然精神抖擻,絲毫不見疲憊。
只苦了蕭楠,這般天寒地凍的,便是沿着岸邊跑兩圈也是好的,但三哥和八哥不動,他如何敢走?心裡一個勁地犯嘀咕:“三嫂,求求你,快回來吧,我給你捶腿揉肩還不行麼?”
正無精打采地騎在馬背上,卻突然看見一動不動的三哥嗖地一下飛了出去。緊接着,八哥也躍下馬背追了上去。
有了!看來老天爺終於被他的精誠之心感動,讓三嫂露臉了,蕭楠激動得熱淚盈眶。
蕭逸確實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這背影無論穿什麼衣服,怎樣裝模作樣地改變姿勢走路,他都認得出來,只因這個身影早已深入骨髓,卻是忘都忘不掉。
急不可耐地用輕功飛撲過去,卻見虎賁軍依然在檢查下船的人。
揪住頭領便問:“方纔爲何將人放走了?”
這頭領正是沐之秋贈藥包之人,看見靖王爺從天而降,不由愣了愣,才單膝着地行禮道:“啓稟王爺,並未發現畫像中的人!”
蕭逸一把將他從地上拎起來,“怎麼可能沒有?本王瞧見她了!”
這頭領自然知道王爺尋的人乃是王妃,想了想道:“確實沒見到畫像中的人!”
蕭逸卻突然湊近他使勁聞了兩下,怒道:“大膽!你既沒有見過她,爲何她身上的藥香會出現在你身上?”
這頭領頭腦靈活,一聽靖王爺提到藥香,立刻將懷裡的藥包取出來遞過去,“王爺說的可是這個?這是方纔一個美少年贈與我的。”
劈手奪過藥包,蕭逸簡直要吐血。這藥包他再熟悉不過,當初在“死亡村”,他便親眼看見沐之秋縫製了許多這樣的藥包,裡面有很多暗藏的小口袋,以方便區分存放的藥物。若不是當初他覺得好奇,纏着沐之秋詢問縫製方法,他哪裡就縫製得出那種貼身穿的小褲褲?
“她爲何要將藥包贈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