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語看着他的神色，心中略略一動，難道他知道自己去了沁芳園，知道她在園中和王秋月說了什麼？她不動聲色地道：“什麼？”
顧柏楊道：“你還記得你孃的忌日嗎？”
忌日？
顧汐語腹誹，娘還活得好好的呢，什麼忌日呀？但面上卻是一片平靜，甚至還透出幾分茫然來，道：“啊？不記得！”
顧柏楊反倒笑了，道：“當時你還小，不記得也正常，不過現在你已經大了，明天你要去你孃的墳頭拜祭一下。”
“爲什麼是明天？我孃的忌日是大年初一？”顧汐語還真不知道當初董靜萍“死”的時候是什麼日子。
顧柏楊道：“自然不是，但是，這是你及笄之後的第一個大年初一，你總該去拜一拜的。”
顧汐語點頭，很是乖巧地道：“是！”
顧柏楊道：“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你娘葬在哪裡？”
顧汐語只能點點頭，她也的確不知道。此時她只是替董靜萍覺得有些悲哀，原身被孫芳玥教育得很“成功”，不知道自己的親孃是誰，不知道親孃的忌日，不知道親孃的葬身墓地，只會刁蠻任性不學無術和人爭風吃醋，最後引來殺身這禍一命嗚呼。
所以，她的腦中，一點兒關於這個的記憶也沒有，更沒有去上墳或者去祭拜的記憶，也就是說，這過去的十二年中，原身是一次也沒有去上過墳的。
這是攤上了一個什麼孩子啊？由此也可見得孫芳玥有多麼惡毒了。
顧柏楊卻又笑了笑，道：“放心吧，明天我會陪你去的。”
顧汐語不禁看了她一眼。幸好那不是娘真正的埋骨之所，要不然，娘一定是不想見着他的。不過，她卻是若無其事地應道：“好的。”
顧柏楊負着手站在那裡，眼睛望着遠遠的方向，突然低聲喟嘆道：“我認識你娘，就是在一個大年初一……”
顧汐語看向他，他卻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聲音低沉地，似是呢喃地道：“那時候，你娘正像你這個年紀，穿着一件淺綠色羅衣，清新得像早春新生的綠葉一般，我只是被她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挪不開步了……”
顧汐語沒料到這時候他竟然會在這裡追思，如果不是知道一些真相，此時聽了他的話，她該以爲他是一個癡情種，與孃的相遇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可惜，現在即使他再是情深似海的樣子，顧汐語也不會這麼想了。她道：“爹爹，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再這麼聽下去她怕她不小心吐出來。
顧柏楊被打斷了思緒，看着顧汐語的眼神有些怪異，顧汐語一臉無辜地道：“你追憶你的，反正我也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產生不了共鳴！”
顧柏楊這才釋然地一笑，道：“也怪我，我對你娘記憶深刻，卻忘記了，你娘死時你才三歲，那還是不記事的年紀，你自然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記得。這些年我忙於軍務，也沒能帶你去你娘墳前祭拜過，所以你對你孃的記憶一定已經模糊了。”
顧汐語一臉無所謂，大大咧咧地道：“可不是嗎？我連她埋在哪裡也不知道！”
顧柏楊心中的疑慮頓消，笑道：“好吧，這也不怪你。你回去吧！”
顧汐語毫無留戀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他下一輪昏睡的時間是什麼時候，要是大年初一倒是省事。可惜這種毒似乎是無跡可尋，也毫無規律的。
顧汐語走到院門口，突然回頭道：“爹爹，很多御醫雖然是徒有虛名，但是京城裡也有不少很高明的大夫，你的病不用擔心。要不我叫呂嬤嬤再請程館主來看看？”
顧柏楊搖頭道：“我已經備了帖子，請了邵老院長，只是他事務煩忙，還一直不得空而已。有他出手，爹的病應該能有所起色吧！”
他試探過顧汐語是不是認識君墨染，因爲當初玉觀公子告訴過他，顧汐語可能認識，但是他試探了一回，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因此，也就不再拿藏寶圖說事了。
就算他的毒京城裡無人可解，顧汐語也不可能用拿藏寶圖來給他的，一份沒有的時候，他尚且會喪心病狂殺死人家滿門，若是有兩份在手，只怕更加瘋狂無法無天，到時候才真的是害了更多人。
再說，他的毒，顧汐語自己就能解。
那毒不如董靜萍所中毒的十分之一。而且，沒有那麼年深日是久。根本不足爲慮。
還沒等回到春霖閣中，宮中有旨意下來，因爲旨意不僅是給顧柏楊的，顧家所有人都去接旨。顧汐語有些無語，只得再轉回頭。
正廳裡已經燃了香，顧汐語去時，只見顧卓陽，顧妙珠，顧穎珠都已經到了，趙琴心見一衆孩子都在，只有她的顧桓因爲去從軍，現在還只是一個軍中小卒，沒有假期，所以不能回來，心中不免有些傷感。
其實這傳旨的公公也不過是例行傳皇上口諭，爲顯皇恩浩蕩，京中三品以上京官及其家眷進宮賜宴，與君同樂。
屆時，各皇子公主也將出席，因此，這些官員家中的嫡女自然也得列席。
不過威遠侯府不同，大概是一直以來顧汐語原身太過另類，而顧妙珠的名頭早就蓋過了這個嫡女，就算貴女圈子裡的詩會花會必然會邀請顧妙珠一樣，傳旨公公特別提了一提，顧妙珠這個京城才女也可以破格入宮。
據說，這是左貴妃的意思。
顧妙珠大喜過望，她心中本來還生出一絲不忿，因爲嫡女赴宴，那沒她什麼事了，沒想到這麼些年積攢的名聲還是有用的。
而顧卓陽因爲是長子，又是在皇家凌雲學院裡進學的，自然也是在名單之列。
最失落的便是顧穎珠了，她的哥哥姐姐都能去，只有她沒有機會。
送走了傳旨公公，顧穎珠眼淚汪汪的，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怨。
爲什麼就她和親哥哥顧桓不能去？不對，顧桓若是在，以他嫡子的身份，也可以去了，這麼一想，她心中更是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