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朝堂之上的那些小心思,瞞不過他的眼睛,那欲蓋彌彰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在他面前一眼即可看破。之所以一再追問,他未嘗沒有推波助瀾的意思。
左貴妃把歐陽禹迎回芙蓉苑後,親手焚香上茶,陪他述一些閒話。歐陽禹忙於國事,身子十分疲累,這時左慧嫺一雙柔軟的手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揉按,清茶飄香,清香宜人,他也愜意地半倚在左貴妃身上,享受着她的細緻服務。
左慧嫺臉上笑意盈盈,溫柔體貼,心中其實着實焦急,關於顧汐語昨天失蹤的事,雖然歐陽銳奇沒有告訴她,她卻有許多的渠道消息能夠知道。
但是現在,她知道她不能提,既然皇帝已經知道這件事,那他就不能不考慮顧汐語失蹤可能失貞的問題。這關係着天子家的臉面,一個堂堂皇子,王爺,豈能娶一個失貞的女子?
歐陽禹放鬆了下來,感覺十分舒適,左貴妃的手像有一股魔力,總是讓他能消除疲勞,得到真正的休息,他半睜着眼睛,看着臉上雖在微笑,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瞭然地笑道:“愛妃,有事對朕說?”
左慧嫺忙道:“沒有!”
“真沒有!”
歐陽禹身體一舒服,心情就極好,笑道:“愛妃原來是真沒有事對朕說,倒是朕多心啦!”
“皇上,你的話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呀?”左慧嫺笑嗔。
歐陽禹眸光深深地道:“你不是想問問銳兒和顧家嫡女的事情嗎?這麼忍着不問不難受?”
左慧嫺一驚,眼波迅速一跳,迎向歐陽禹的目光,一臉懇切地道:“皇上操勞國事,心神俱疲,臣妾不忍再給皇上添加煩惱,所以不能問,不敢問,不忍問!”
“好一個三不問,可你口中雖不問,眼中卻已經問了。”歐陽禹漫聲道。
左慧嫺略低了頭,露出一個苦笑,道:“皇上,臣妾雖然不能問,不敢問,不忍問,可是,銳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兒行千里母擔憂,兒長百歲母操心,對於他的婚事,要說臣妾完全不放在心上,皇上也不會相信。”
“你對朕似乎有些怨言啊!”
“臣妾不敢,”左慧嫺忙道:“皇上當日賜婚,也是心疼銳兒,臣妾哪會如此不知好歹?只是世事難料,顧家嫡女的事讓人嘆惋,但臣妾及銳兒,對皇上只有感謝感恩,哪會有絲毫怨言?”
這話說得善解人意,溫柔知理,既說了當初皇上有疼愛兒子的一片心,又說了顧家女長成後的不盡人意,天意弄人,又表達了自己的委屈,左貴妃到底是最知道皇上心意的人。
歐陽禹身子略略後靠,道:“顧家嫡女生死未知,愛妃似乎心急得早了點!”
左慧嫺心中一驚,卻是笑道:“皇上說哪裡話?顧家嫡女不是好好的麼?”
“顧家嫡女失蹤,愛妃竟是不知麼?”歐陽禹的目光掃向左慧嫺,銳意一閃而過。
左慧嫺心思聰明,立刻道:“皇上,臣妾前會兒聽說此事,還半信半疑之中,此事竟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左慧嫺迎對着歐陽禹的目光,道:“臣妾雖對顧家嫡女不甚滿意,不過也絕不會狠毒到盼望她遭遇不測。臣妾身爲人母,雖擔心兒子,卻也知別人家的女兒亦是十月懷胎,獨一無二!”
皇上的目光讓她有些心驚,誠然,顧家嫡女若是有事,她似乎也的確是在嫌疑之中。
歐陽禹脣角彎了彎,道:“愛妃太敏感了,朕的愛妃不會是這樣狠毒之人。”
左慧嫺看見皇上目光之中的銳意消失,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卻是再不敢提這件事了。雖然皇上對她一直寵不衰,而且還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她在深宮這些年,豈會不知道君心難測這句話?
歐陽禹從善如流地任由左慧嫺把話題扯開去不再繞着這個話題展開,半閉着眼睛養着神,左慧嫺笑道:“皇上身子乏了,便在臣妾這兒小憩一會兒吧,臣妾爲皇上奏一曲!”
歐陽禹笑着點點頭。
左慧嫺便令人抱了瑤琴過來,爲皇上彈奏。
小半個時辰後,左慧嫺已經彈過三支曲子,歐陽禹坐直身子,笑道:“愛妃的琴韻朕心神寧定,精神清朗,朕的疲累之感竟都被驅散了,愛妃的琴技可是又有精進了!”
“多謝皇上的誇讚!”左慧嫺笑意嫣然,知道皇上的意思是此時可以止了,便收手站起,來到他的身邊。
歐陽禹站了起來,道:“朕還有事處理,愛妃辛苦,且先休息吧!”
左慧嫺笑意殷殷地道:“臣妾不累,臣妾恭送皇上!”
兩人並肩往外走,歐陽禹目光掠過苑中的花木,神色怡然,左慧嫺也是含笑盈盈,語聲軟軟,走到門邊時,歐陽禹突然道:“銳兒是個好孩子,朕自會爲他再配良緣,愛妃不必操心了!”
說完,歐陽禹便和錢公公離去了。
左慧嫺站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隱隱竟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皇上的意思是說,他已經決定解除顧汐語與銳兒的婚事了,這話好懂,也是她所盼的,皇上還許諾會爲銳兒再配良緣,這也是她所欣喜的,但重點不在前兩句,而在最後一句。不必操心了!
不是不必擔心了。
不是不必憂心了。
而是不必操心了!
這話初聽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但卻實實在在的帶着警告告誡和隱隱的暗示意味!左慧嫺是何等樣人,頓時驚懼,莫不是她和銳兒暗中的動作,皇上已經感覺到了麼?
若真是這樣,此事可不妙。雖然銳兒現在已經嶄露頭角,皇上若是舍太子而扶銳兒,銳兒必然能扶搖九天;可若是意態有絲毫被皇上察覺,皇上要扼殺一個羽翼未豐的皇子,那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皇上爲什麼會說這樣的話?皇上爲什麼會告誡她,會警告她?皇上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
左慧嫺悚然而驚,難道,是太子的事,皇上已經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