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柏楊揚眉,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孫芳玥臉色不變,王秋月一臉淡定,他都要懷疑,這個顧汐語是不是他的女兒。
可即使知道這是他的女兒,他卻不敢相信,一個蠢笨醜陋的女兒,突然變得這麼鎮定從容,貌美如花。
顧汐語淡淡冷笑:“爹爹一定覺得,我在侯府裡錦衣玉食,無比風光,所以才養成了我這般跋扈的脾氣。所以我恃寵生嬌,所以我不學無術,粗魯不堪,所以我纔是會鬧出所有笑話的人,在你眼裡,我連妙珠一根頭髮絲也比不上,是不是”
顧柏楊淡淡地道:“你本來就比不上妙兒”
顧汐語笑了,她輕輕笑道:“爹爹,你這麼想把我除掉,讓妙珠成爲嫡女嗎”
顧柏楊被她這話驚了一跳,怒道:“你胡說些什麼”
顧汐語冷笑:“爹爹說,我不是我,既然你認定我不是我,那麼你想要殺了我,也可以殺得心安理得,即使有人提出置疑,你也可以說,你殺掉的,並不是你的女兒,而是一個可能冒充你女兒有所圖謀的人。對不對”
顧柏楊一臉陰鷙,狠狠盯住她,道:“放肆”
顧汐語笑了,她一臉悽然地道:“這麼些年,爹爹遠征邊關的次數一次比一次長,一次比一次間隔短,爹爹你又有多瞭解你的女兒這五年來,我一次次幾乎死去,你不知道,你也不關心。你卻只懷疑,我是不是我。我不是我,我又是誰我若不是我,爲什麼有這麼多人要我的命”
“你,你說什麼”
顧柏楊眼神一厲,但是,那厲色之中,雖然有震驚,卻仍是懷疑的成份居多。
顧汐語道:“去避暑的路上,馬會突然失控,帶着馬車衝下山崖,要不是我那時剛好下車休息,已經粉身碎骨,你能想像嗎一時興起,把面前的糕點扔給貓吃,結果,貓卻死在當地,你能想像嗎去參加荷花會,池塘邊的木欄會在我身側斷裂,我落入池中半個時辰,命大不死,自己爬上岸,結果沒有一個人覺得這有什麼,連句道歉也沒有,你能相像嗎在自己的院子裡睡到半夜,屋子裡會出現貓和蛇,我怕貓,滿院都知道,而那蛇,又大又毒”
顧汐語冷笑:“你想像不到,也不可能知道這些事。因爲你不知道,所以,你覺得我過得平安喜樂,覺得我是無事生非所以,今天你見到我,覺得我不是我是,我不是我,我早就不是我了,我已經死過無數次,怎麼可能還是我”
顧柏楊沒料到他竟然能聽到這驚人的話,大是吃驚,瞪着顧汐語,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道:“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真也好,假也好,你會信嗎你既然不信,就當是假的吧”顧汐語也不想多說了,既然她對這個便宜爹沒什麼期望,不如用話刺一刺。
如果他心中還有一份念着舊情,應該會有些明白這些年她過的什麼生活。
如果他心中一絲一毫的親情也沒有,那她對這個家,對這個便宜爹便不用再有絲毫的留戀,憑她的醫術,如果她離開這個威遠侯府,要養活自己,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顧柏楊並不是莽夫,顧汐語說的這些,他只在心中略一想,就知道如果有一件事是真的,這是多麼嚴重的事。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弱女子,在遇到這些事時,該是多麼無助無措無奈無望。
如果她真的是在這些事情之中活下來的,那她怎麼可能是個草包,怎麼可能是個蠢笨的人
難道這一切,是因爲她故意做出來的僞裝她並不傻
是了,如果她真的傻,歐陽宇凌又怎麼可能對她另眼相看
顧柏楊這一次,是真正的,帶着一些審視的慎重,看着顧汐語,半是試探半是猶疑:“這麼說,那些傳聞,並不是真的”
顧汐語自嘲地笑了,道:“爹爹,一個人也許本來很傻,但是,受的騙多了,上得當多了,總會學到一些什麼,總會有些長進。如果一直這麼傻下去,那不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顧柏楊心中更是複雜了,女兒不傻,他該高興還是該嘆息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汐語,這些年,苦了你了。我不知道你遭遇了這麼多”
顧汐語輕聲道:“爹爹,你有君命在身,奉命守護南疆,身不由己,在南疆的時間比在家裡多,所以,你不知道,這也很正常。”
顧柏楊心中涌上一些惱怒,這份惱怒未必是爲了顧汐語的遭遇,只是爲了他這些年的被矇在鼓裡。
南疆的戰場,他了如指掌,可他威遠侯府的事,卻失了他的掌控。
但他壓下心中的那些惱怒,道:“汐語,爹爹對不住你。以後,爹爹會好好待你的”
顧汐語笑了笑,道:“爹爹,我從沒怪過你。畢竟,以前我是真的傻,我什麼也不懂,我以爲有爹爹在,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最驕傲的,所以,我一直驕橫,一直刁蠻,不討人喜歡。但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不少的事,雖然我仍然不聰明,可是誰要想像以前那樣再騙我,害我,我也不會傻呼呼地看不出來了。”
“那就好。”
因爲顧妙珠想嫁給歐陽銳奇,孫芳玥母女認爲她是絆腳石,顧汐語的事,孫芳玥沒有對顧柏楊說。
顧柏楊心中又有別的計較,那份計較,讓他花了全副心思,威遠侯府中的這些事情,於他眼裡,終歸只是小事。
顧汐語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再說,現在我與齊王的婚約已經解除,想必再也不會受到那麼多的意外,不會遭遇那麼多的危險了。”
顧柏楊猛地轉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歐陽銳奇的那些小動作,要說他毫無覺察,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過,他本來對這個草包女兒沒什麼感情,因此,那些不在明面上的事,也並沒有卻追究。
她竟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