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似乎不斷在轉彎,過街過巷,車外時常有人聲鼎沸,時常又安靜無比,時常有豬狗叫聲,時常又能聽見鳥語蟲鳴。
坐在馬車上,也是時而平坦,時而顛簸。
爲了不想讓阿狸疑心,在途中再節外生枝,延誤她見到君墨染的時間,顧汐語控制着自己沒有掀開車簾看向車外。
而阿狸,剛開始時雖然一直若有所思,馬車行了一段之後,卻開始看着她,那眼神,既有探究,又有審視,既有監視的意思,又有戒懼的心態。
顧汐語搖搖頭,這個少年十五六歲吧,在現代,這還是個半大孩子,還是古代人心計多。她閉上眼睛,淡淡地道:“到地方了叫我。”
阿狸問道:“你不怕”
顧汐語噗地一笑,睜開眼睛,看他一眼,道:“你不是說你爺爺不會殺我嗎”
阿狸頓時結舌,但眼神卻閃躲了起來。
顧汐語再次閉上眼睛,讓這小少年去糾結吧,她習慣隨遇而安。
比她心中預計的時間快了許多,甚至還不過午時二刻,馬車就停了下來,阿狸道:“到了”她上車的時候,大概是己時初刻,現在午時二刻,也就是說,馬車不過是駛了一個多時辰,不到三小時,而這一個時辰多之中,還包括繞路。
顧汐語能確定,現在,她即使不在京城之中,應該也是在京郊,不會離京城太遠。
等到掀開車簾下車,她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真的是在京城,雖然面前這是一個比較老舊的院子,看起來這兒也沒有京城中應有的繁華。院中一棵大樹,枝葉虯結,院子不大,但清幽寧靜。
這阿狸,竟然繞道到了城外,再又從城門繞進來,也夠小心謹慎的。
換了一般人,只怕都已經暈了,以爲早早地離開京城,不會再朝還在京裡這麼想。
但顧汐語的方向感一向強得驚人,記憶力也很好,她甚至都能憑着聽到的聲音,知道她是從南城門出了城,走了一段荒郊山路,再從西城門繞進來的。
阿狸道:“請進”他口中說得還算客氣,神色間卻沒有幾分客氣。
顧汐語看着他臭臭的臉,心道,臭小子,到你的地盤你又開始橫了。
阿狸並沒有把她直接帶進去,而是帶到了西面的一個偏廳裡,叫她等着,自己便離開了,應該是去通報他的爺爺去了。
當然,還是有人監視她的,而且,也無茶無水招待。
過了一會兒,外面便傳來說話聲:“人在哪兒”明明聲音已經很近,但是顧汐語卻愣是沒有聽見腳步聲。
隨着聲音,人已經走進廳來,一個六十餘歲,三綹長鬚的男人隨着阿狸走進來,那人面容方正,看起來頗爲威嚴。看着顧汐語的目光如同鐵刷子一般,好像想刷下她的僞裝,看到她的本質。
被這樣的目光盯着,顧汐語倒是坦然,淡淡一笑,道:“習老爺子”
那人目光眯起,眼裡精光暴射,卻是對着阿狸道:“胡鬧”說着,竟然連跟顧汐語說話的心情都沒有,轉身就要走出去。
阿狸急了,忙道:“爺爺,爺爺,她,她是有神仙保護的,孫兒已經見識過了,現在少主已經這樣了,就讓她試試,或者能有幾分希望呢”
習文海看着阿狸的眼神充滿嚴厲,道:“一個黃毛丫頭,還沒有你大,知道什麼少主雖然昏迷,到底還不是全無希望,你叫她胡亂治上一通,這纔是要害了少主”
顧汐語笑道:“習老爺子,我也沒說我能治啊,只不過,我覺得我師父應該能治,所以先來看一眼而已。”
“你師父是誰”
“那可不能告訴你”
“你以爲隨便扯出一個師父,我就能相信你了”
顧汐語漫不經心地道:“信不信當然隨便你了,我還是這句話,少主是你們的少主,你們不管他的死活,難不成我還死乞白賴地要去救他呀”
“你”
顧汐語繼續道:“你說君墨染雖然昏迷,但還有希望。習老爺子,不得不佩服你的自欺欺人。上次見過君墨染之後,我把他的情況對我師父說過了,師父對我分析過他的情況,三天前,他昏迷的時候,是不是呼吸急促,臉色赤紅眼中滲出血絲,額頭的青筋,暴起三根兩天前,他是不是全身發冷,需要蓋上九層棉被,纔不會發抖昨天,他是不是呼吸時緩時急緩時十息不得一次,急時一息之間便有三次今天,他的情況是不是冷熱交替,時冷時熱,熱時全身赤紅,冷時全身冰雪”
習文海大驚,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像看怪物一樣看着顧汐語。很顯然,她說對了。
顧汐語接着道:“我師父已經斷言,今夜子時,就是君墨染的毒發攻心之期。就算你能拿到當初的解藥,都已經救不了他了。”
“你,你說什麼”習文海臉色大變。
顧汐語道:“你不是不信我嗎”
“哼,我當然不信你這麼一個黃毛丫頭”
“那麼說,你是信我師傅咯”
“哼”
顧汐語轉頭望天,哎,現在的小孩子難溝通,老人家也難溝通,這習家的老頭小孩,都難纏,明明被說中心事,偏不肯承認。
“你師父在哪兒”
“我也不能告訴你”
習文海大怒:“你這丫頭,是來消遣老夫的吧”
顧汐語看着他:“習老爺子,是你家少主有病,得治,我師父雖然醫術高明,但也不是非治一個病人不可。我師父世外高人,要是隨便什麼人都知道了他的行蹤,今天你去找,明天他去求,還有安生日子過嗎名字不予相告,是他不想名動天下,行蹤不予相告,是不想出入遭受打擾。我師父醫術高明而不求有名,爲的就是一份清靜,這有什麼問題”
習文海一時無言以對,沉吟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聲音顫抖地問道:“那你師父他老人家要怎麼樣才能爲我家少主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