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幸福
“啊？”
初雪很吃驚，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心中的失落。
“可是，可是，我跟小紅，還沒請你做客呢，我給你做飯，你當爸爸，我當媽媽，小紅當寶寶……”
初雪想留高陽陪自己玩過家家，童年的初雪，真的好孤單啊。
不覺間，他耳邊又回想起白露的話。
——“我知道你只當她是小孩，沒關係，多陪陪她，哄哄她，讓她多點開心，少點難過，那孩子從小就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很容易滿足的。”
高陽心一抽，開始隱隱作痛。
“你喜歡初雪這個名字麼？”高陽強打起精神，笑着問道。
初雪認真想了想，用力點點頭：她在冬天見過雪，她喜歡雪。
“好，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高陽跟初雪一定會成爲好朋友，到時候，我們再一起玩。”
“真的麼？”
“真的，絕不騙你。”高陽朝初雪伸出小指頭。
初雪知道這是拉鉤，她經常跟姐姐拉鉤。
初雪伸出手，然而，她沒能拉到高陽的手指頭，便垂落下來。
初雪懵懂地眨了眨眼皮，巨大的睏意襲來，她身子一軟，歪頭倒在牀上，沉沉睡去。
不一會，她便開始“氣化”，帶着淡淡奶香的白霧飄散在了房間內。
轉眼間，初雪變成一隻貓，蜷成一團，睡在了紅裙子上。
高陽知道，當初雪醒來後，大概會忘記他這位不速之客，只會以爲自己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高陽很想上前摸一摸小白貓的腦袋，但他知道來不及了。
“小初雪，再見了。”
“倏——”
灰藍色的能量漣漪在房間內盪開，漫過滿地的積木玩具，吹亂了牀單和白貓的毛髮，撥動了老舊的日曆和輕薄的紗簾，又很快歸於寂靜。
屋頂洞口外的夜空，繁星璀璨，寂寥深邃。
……
……
深夜，離城，南冀區。
大雪紛飛，天地之間蒼茫寂靜，此刻，廢棄的遊樂園像是被白魔法給靜靜封存的童話世界。
“倏——”
忽然間，遊樂園的荒雪地上炸開一道灰藍色能量漣漪，一個人影出現在漣漪的中心，正是高陽。
“時空旅行”發生前一秒，高陽緊急發動了【幻影】，製造出一個分身。
他當時的想法很簡單：一年才能使用一次的“時空旅行”就這麼浪費了，至少要變成兩個高陽，看看能分別前往什麼時空點，然後儘量做點努力，看能否影響到未來的世界線，哪怕只是一丁點影響也好。
高陽分身去了哪，此刻的高陽還不知道。
他自己來到了哪，卻一目瞭然。
高陽擡頭，眼前就是那一架永生不會忘記的摩天輪，摩天輪下的雪地上，是一串沒來得及被大雪覆蓋的腳印。
高陽心臟驀地被攥緊！
——這個時間點，難道是……
“刷——”
高陽直接瞬移到摩天輪腳下，接着一個跳躍加瞬移，出現在十二點鐘方向的藍白色轎廂。
他心臟狂跳，身體劇烈顫抖。
他彷彿使用了畢生的力氣才讓自己擡起手，抓住冰涼的把手，拉開鏽跡斑斑的轎廂門。
瞬間，熱淚奪眶而出。
初雪。
還活着。
她靜坐在椅子上，歪頭倚着透明的玻璃窗，臉色蒼白如雪，皮膚透明得能看見淡淡的毛細血管。
她穿着白裙，銀髮柔軟地散開，穿着一雙紅色瑪麗珍鞋。
她身旁還放着一個白色的小型收納箱，蓋子打開過，虛掩着。
她的雙手自然垂落，右手攥成拳頭，裡面是一顆捨不得吃的薄荷糖。
“初雪！”
高陽急切又慌張地帶上門，拿開收納箱，一把將初雪攬進懷中。
“初雪！振作點！”
“高……陽……”
初雪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她有些迷離地看着眼前的人，虛弱的聲音中透着淡淡的欣喜。
“這是，夢麼……”
“不是夢！是真的！”高陽立刻將手臂伸到初雪的嘴邊：“初雪別怕！我馬上救你！快吃我，這樣你就有能量了！”
“笨死了……”初雪虛弱地笑了，“沒用的，詛咒要消失了，我也，要消失了……”
“不！不會！”高陽渾身止不住顫抖，血液幾乎逆流：“我不會讓你消失！我絕不會！”
“高……陽……”
“我在，我在。”高陽立刻住嘴，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懷中的女孩會碎掉。
“我剛纔……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高陽趕忙問。
“呵呵……不告訴你，秘密……”初雪孩子氣地笑了。
高陽剛要追問，忽然感受到某種超越時空的能量共振，輕輕撥動自己的靈魂之弦，接着，他的左手臂一陣鈍痛，一圈暗紅色的牙印浮現出來。
高陽只覺得不可思議，卻來不及深究。
“高陽，我……想……看煙花……”
“好！我們看煙花，馬上看！”
高陽迅速拉開窗戶，探出左手，手心匯聚能量，一個接一個的火球陸續成型，以間隔十秒左右的頻率不斷飛向夜空。
“磅——”
火球爆炸了，在大雪紛飛的夜幕下開出一朵火焰之花，孤獨的摩天輪立刻染上了一層金橘色的光輝。
金色的光線跳躍在初雪蒼白的臉上和破碎的眸光中，“煙花……真美啊……”
“是啊，真美。”高陽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初雪的手，下巴溫柔地抵在她的頭髮上。
“短暫……卻美好……”
“嗯，是的。”
“就像……我一樣……短暫……卻幸福……”
又一次，高陽的眼淚奪眶而出。
深深的悲傷的無力感掐住他的喉嚨，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機械性地往左手心輸送能量，不斷製造“煙花”。
“磅——”
“幫我……告訴姐姐……我，很幸福……不要，替我難過……”
“好。”
“磅——”
“高陽，你也要……幸福……”
“……”
“磅——”
“高陽，要……幸福……”
“……”
“磅——”
“高陽，答應……我……”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幸福！我會幸福地過完這一生！沒有遺憾！沒有悲傷！無怨無悔！我會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磅——”
“嗯，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磅——”
“高陽，我好像……要去初雪星了……”
“不，別走，初雪不要走。”
“磅——”
“高陽，我想……睡一會……”
“別睡，不要睡，煙花還沒放完呢，我們看煙花好不好？”
“磅——”
“高陽……下巴……”
“這裡，我的下巴在這裡。”
“磅——”
“高陽的……下巴……好涼……”
“來之前淋過雨，弄溼了。”
“磅——”
“原來……是這樣啊……”
“嗯，初雪快看，煙花真美……”
“磅——”
“初雪？”
“……”
“磅——”
“初雪？”
“……”
“磅——”
“初雪？”
“……”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煙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