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荷塘中,院落水井內,地下暗河裡,整個臨海城,除了早已做過清除的雲家,似乎四面八方皆有水源在高渺琴音之下翻滾冒泡,泛起陣陣幽藍,尤其港口那片海洋,更是掀起了巨浪,色澤深藍,宛若晶瑩的寶石。
海浪來回沖刷,給人一種垂死掙扎的感覺,過了片刻,它們突然凝固,現出道道裂縫,瞬間裂成了無數碎屑,化入海洋,將蔚藍染出了一片“深沉”。
琴音入霄,天驚地動!
阮三爺神情冷清,撫動琴絃的動作愈發快速,琴音漸促,交織成一片大珠小珠落玉盤之聲,聽得靈堂內不少人面面相覷。
這是阮傢什麼琴譜?怎麼從未聽聞?
何九、何休與黃太沖這三位東海劍莊的外景不管表情如何,內心都是又驚訝又欣喜,世間竟有針對和剋制藍血人的琴曲?
早知如此,當初便該找阮家合作!
琴音急促得彷彿狂風,阮三爺瘦弱的身體似乎隨時會在裡面斷折,可他神情專注,撫琴之手出現幻影,沒受半點影響。
就在這時,靈堂內發出一聲慘叫,始終守在棺柩旁的顏伯連退幾步,一張臉泛出藍色,可怕異常!
“顏伯!”雲九爺失聲喊道。
黃太沖、何休分立兩側,悄然將顏伯包圍,何九沉穩開口:“顏伯,是你害的雲老爺子?”
見衆人呆愣,何九在琴聲之中解釋了一句:“顏伯應該是得藍血一族大祭司之助,初步藍血化了。”
他本待今日用東海劍莊歷代摸索出來的秘法檢驗雲家衆人,找出有藍血化跡象的內奸,可還未來得及實施,就被阮三爺越俎代庖了。而且效果更好,更準確,換做自身。十中或有一兩個漏網,尤其是藍血程度微弱者!
雲十三爺難言驚怒:“顏伯。枉老爺子如此信重你!”
“你這個叛徒!”雲家其他人紛紛怒罵。
琴聲不斷,顏伯皮膚之下的藍色瘋狂蠕動,讓皮膚時而凹陷,時而支起,使他顯得極端猙獰。
咕嚕咕嚕,皮下似乎有沸騰之聲傳出。
黃太沖和何休同時出手,劍氣縱橫,輕鬆封禁住了被琴音弄成瀕死的顏伯!
“他。信重我?”顏伯忽然大笑起來,老邁之態畢露,“明明知道我壽元也快到頭,可秘密得到延壽丹藥後卻悄悄服食,根本沒考慮過我的生死!”
“他如此刻薄寡恩,我又何必爲他放棄生機?”
雲六爺冷聲道:“所以你投靠了藍血人?”
“對,藍血孕育生機,只要成功轉化,我就能再活百年!”顏伯用一種癲狂的態度壓制住了慘叫。
他環視衆人,嘿嘿笑道:“老不死隱秘服食丹藥。不讓你們知曉他壽元增長,就是想看你們在他‘坐化’前怎麼蹦躂,有什麼手腕。從而挑選能支撐起雲家之人,結果,他再也看不到了!”
щщщ. ттkan. ¢O
此言一出,雲家衆人譁然。
這時,何九周身變得飄渺,似乎一團伸縮不定的劍氣:“顏伯,藍血人不會無緣無故盯上雲家,也不是你能接觸得到,究竟是誰牽線搭橋?究竟是誰指使你?”
對啊。居於深海的藍血人謀奪地上一個不入頂尖的世家做什麼?雲九爺下意識望向雲二爺,是他行險一搏?
顏伯瘋狂大笑起來。皮膚融化,藍血滲出:
“哈哈。指使我的人當然是……”
他瞪眼環望,泛起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當然是有資格繼承家主之位的人!”
話音剛落,遠處有波動傳來,顏伯封禁下的深藍突然炸開,將他吞沒,散了滿地,氣化成霧。
一道人影自高空細小水珠之中凝聚了出手,雙手張開,遙遙結印。
他只有九指,斷指處沒有因爲水流的特性而癒合,泛着幽的晶瑩!
殺死顏伯後,他化作水光,瞬息遠遁,奔向大海,撫琴的阮三爺琴音一變,身後有鳳凰之相騰起。
他袖袍翻飛中,流火一卷,急追而去,黃太沖亦化作一道彷彿無數劍氣凝聚的劍光,穿透水霧,電射往九指藍血者的背後。
兩追一逃,呼吸間就消失在衆人感應裡,深入了大海。
這番變化兔起鶻落,讓雲家衆人有點回不過神,本以來有着複雜陰謀,需要一環環解開的事情,被阮三爺這麼橫插一竿子後,直接來到最後一步,辨別奸險,確立家主!
不過,因爲顏伯臨死前的故意挑撥,他們看向雲九爺等人的目光變得複雜,他們都有可能是主謀,但又不能一體排除,畢竟雲家非是頂尖,家中外景才二十左右,絕頂水準的更是隻有七位,除開已死的顏伯,一位旁支的太上長老,以及延請的客卿,只得這麼四位。
若是損失,本就沒了宗師的雲家怕是連二流家族的位置都保不住,除非有東海劍莊不計代價的支持,否則根本鎮不住臨海!
…………
還有烏光封禁的船艙內,烏橫劍看見一襲青袍的毒手魔君緩步踏入,一顆心漸漸往下沉去。
連追魂魔君都能讓自己無可奈何,輕哼一聲便能嚇得追魂狼狽逃遁的毒手魔君豈是自己可以抗衡?
有過一次交手經驗的他明白,毒手魔君深不可測,若非上次壓箱底手段出其不意,連僥倖逃跑都無法辦到!
不過他也非膽小之輩,能在兇險處處的左道成長爲外景,面對絕境時,總有幾分悍不畏死的拼命之情,一邊收斂絕望的情緒,一邊思緒轉動,準備搏命。
孟奇揹負雙手,神情漠然,沒有直接動手,而是一步步走向烏橫劍,給他帶來極其沉重的心理負擔。
“聽聞你是叛門而出?”孟奇狀似隨口,有一種閒話家常的感覺,但不是普通的閒話家長,更貼近岳父與初次上門的女婿對話,給烏橫劍的壓力極大。
烏橫劍正抓緊時間調節心境,以求全力出手,聞言也沒什麼好隱瞞,大大方方道:“對,所以才被追命魔君他們追殺。”
“不知是哪家哪派?”孟奇恰到好處停住腳步,讓烏橫劍藉着壓力攀升的氣勢陡然一滯。
烏橫劍沉默了一下道:“羅教。”
“羅教?”孟奇腦海裡浮現出顧小桑那張永遠摸不清真實情緒的絕美臉蛋,“這麼說來,你和追魂都是羅教散人?”
烏橫劍愣了愣道:“魔君不愧是左道巨擘,竟然知道羅教有散人這一級,不過他與我不同,叫做未來神使,將來有希望成爲神使。”
不知不覺變成左道巨擘了……孟奇有種不可名狀的爽感。
氣度愈發高深,孟奇緩緩開口:“你捲走了羅教哪本功法?”
“《照神通幽吞天噬地神功》。”烏橫劍暗自想着若交出功法能換一命,自己肯定毫不猶豫給毒手魔君,反正自身已倒背如流。
一本奇怪的魔功……光聽名字,孟奇就有種莫名之感:“是你自己挑選,還是有人傳授?”
“成爲外景後,聖女主動傳授。”烏橫劍不明白孟奇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顧小桑?孟奇暗自皺眉,這貨總是用意深遠,但羅教內部傳法之事屬於日常,不該有什麼問題纔對……不過烏橫劍牽涉了魔主,而顧小桑入過魔墳,同樣不該如此巧合!
孟奇保持着高深莫測的狀態,以略顯滄桑的語氣道:“那你爲何叛教?得了寶物,怕被羅教強奪並滅口,還是幡然醒悟,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烏橫劍突然笑了一聲,神態透出幾分熱忱:“都不是,只不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中之魔是什麼,與羅教理念不合,道不同不與爲謀!”
“你的心中之魔?”身爲“左道巨擘”,一代高人,孟奇依舊內斂深沉。
“有的邪魔重*,惑世人,有的邪魔喜殺戮,愛毀滅,有的邪魔則逆天而上,求一己之力顛覆桎梏,如此種種,不一而足,不知魔君心中之魔爲何物?”烏橫劍神情竟頗有幾分神聖。
“慈悲爲懷,毀掉苦海,使衆生不再沉淪其中,虛幻痛苦輪迴!”孟奇微微一笑,漠然的表情改變,滄桑平和,清淨莊嚴。
看着竟有一代高僧之相的毒手魔君,烏橫劍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良久才道:“魔君與羅教的理念隱有幾分共通之處。”
孟奇心中一動,突兀問道:“你覺悟心中之魔的經歷與大羅妖女有關嗎?”
烏橫劍整個人忽然愣住,眼神變化,似在深切回想,好半天才不太自信道:“應該沒有,雖說確實是聖女派遣任務才引發後來之事,但所遇皆爲偶發,沒什麼牽連。”
孟奇輕輕頷首,突然發問:
“那次遭遇的事情與你眉心的魔痕有關?”
烏橫劍臉色大變,心中驚駭,毒手魔君果然遠勝於追魂,自己同樣對他們施展過魔痕之力,可追魂只是覺得魔痕強大,想要剝奪,並未品味出它蘊含的真正玄奧和象徵,而毒手魔君旁敲側擊,突然問起此事,明顯是有所推測,對魔痕之秘有點把握!
他瞬間露出猙獰表情,眉心漆黑魔痕凸顯,身後浮現出一尊青紫色虛相,口中唸唸有詞:
“魔回世間,聖者再隨!”
魔痕脫落,天地陡生改變,似乎有一股滄桑悠遠又邪惡墮落的意念在緩慢甦醒,降臨於那尊面目醜陋的青紫魔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