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用手彈飛劍?
這還是人嗎!
這一瞬間,諸如此類的念頭在每一個看到剛纔場景的人心中冒出
天下公認飛劍是同階最鋒利最強橫的事物,而且這枚兇厲的劍丸還斬退了“爵者”常歡和飛霞門能吞吐劍丸的女冠,它的品階不言而喻!
沒有施展道法的波動……氣息凌厲的女冠油然想着。
他的右手充滿生機,非是改造的機關!常歡屏住了呼吸。
兩人下意識對望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思,那位身着青袍,笑容溫和悠然的年輕男子全靠肉身之力彈飛了一口品階很不錯的兇厲飛劍,他的手指沒有半點傷痕,似舉重若輕,又彷彿真的就是如此輕鬆!
這還是人嗎?
兩位常人眼中身份高貴的強者亦是目光呆滯,幾乎懷疑這是一頭披着人皮的兇獸!
人族怎麼可能不靠外物和道法就硬抗飛劍,不,一指就將飛劍彈得光芒崩散!
乘客們看了看微笑的孟奇與忍笑的江芷微,又看了看地上狀極淒涼的赤色劍丸,感覺身處神話傳說之中。
孟奇拍了拍衣襟,微笑道:“常伯爺,還不將劍丸收起,此等兇厲之物需好好封鎮。”
於他而言,最好的情況是跟着謝弦低調入永周城,找到地下勢力,弄好假身份,然後融入這個地方,搞清楚狀況,將特有的物品販賣到外面,再把稀缺的事物運送進來,逐步誇張勢力,賺取暴利,得到天材地寶,沒必要像則羅居那樣急吼吼“打劫”,惹來這方世界強者的追殺。平白浪費機會。
此乃老成謀國的辦法,但孟奇沒料到劍匣男子煞氣纏身是因爲那口飛劍,若不出手,謝弦難免命喪當場,所以最終選擇了彈走飛劍,投石問路!
而這種人前顯聖的事情豈能讓芷微操勞?
我就是這麼體貼別人!
微笑而平靜的話語打破了車廂內的凝固,飛霞門女冠趕緊收起失去囂張氣焰的兇厲劍丸,將它重新封禁。
其餘人等從恍然如夢中驚醒了,可越清醒越感覺剛纔的那幕匪夷所思,怎不住再次泛起嘀咕:
這是人嗎?
常歡收斂情緒。雙手拱起:“不知這位朋友如何稱呼?在下永周常歡。”
他左手色澤略顯單板,彷彿木雕。
孟奇回禮道:“在下蘇孟,這是在下表妹江芷微,我們兄妹乃南海島民,但祖上系永周人士,幾年前,偶爾得到上古練氣士傳承,練就一身本領,因久慕中土繁華、墨宮神奇和仙宗逍遙。欲來尋一番富貴。”
“上古練氣士?”
“練氣士傳承!”
一道道聲音脫口而出,滿是震驚,絕大部分乘客剛從歐陽徵的閒談裡知曉什麼叫練氣士,居然就立刻碰到了一位?
這是武者通神的象徵?
難怪肉身能搏飛劍!
他們半是恍然半是驚疑。後面車廂坐着的幾位帶刀佩劍人士更是目放異彩,激動興奮又忐忑懷疑。
他們三男兩女,都是二十來歲,精神飽滿。容貌普通,身上有點風霜之意,顯然過得不算太好。
練氣士?真的是上古練氣士嗎?
才因爲練氣士傳承自妖亂大地而絕失望。誰知馬上就峰迴路轉!
常歡和飛霞門女冠明顯知道點上古練氣士的事情,有人得到斷絕已久的傳承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聽他的話語,有良禽擇木而棲,投效一方勢力的意思,不是那種得到奇遇就妄圖推翻墨宮推翻仙宗的瘋子。
以他彈走飛劍的表現,誰家不想要如此護法人物?
常歡收斂起驚訝:“原來蘇小友得了上古練氣士的傳承,難怪肉身強橫,堪比飛劍,永周離此不遠,不知可否賞臉做客?”
“正有此意。”孟奇笑呵呵回答。
看着眼前俊美瀟灑的年輕男子,謝弦和歐陽徵一直處在震驚之中,此時纔算回神。
難怪他敢自稱邪魔剋星!
連飛劍都無法傷到他皮毛!
歐陽徵又羞又惱又對潔白有力之手彈走飛劍的畫面印象深刻,只覺大丈夫身於世,如此方顯本事!
上古練氣士果然名不虛傳!
他一時竟然有點熱血沸騰。
謝弦與他一樣,愈發覺得孟奇和江芷微乃神仙中人。
常歡從儲物袋內取出一物,吱嘎作響,化作似盾牌似烏龜的機關物品,然後他大馬金刀坐在龜背上,示意孟奇和江芷微也坐下,與他們閒聊起來,刻意提及南海諸島。
因爲他和女冠在此,後面幾位武者不敢過來,只能遠遠看着聽着,神情一時驚動一時憂慮。
孟奇侃侃而談,將自身所處之島描述在南海深處,對海洋風光和奇怪生物信手拈來,聽得江芷微一愣一愣。
小和尚什麼時候出過海?
只需要看過科普片,聽過江東諸多神奇傳聞,以及豐富的想象力……孟奇含笑閒扯,讓常歡與女冠心中的疑惑慢慢打消。
至於南海與某些真實地名,全靠從謝弦和歐陽徵嘴裡套話而來,真真假假,分外充滿說服力。
賓主盡歡,不知不覺墨車抵達永周,常歡請孟奇和江芷微入住驛館,自言去請本州宗者,歐陽徵亦匆忙趕向此地的萬象觀。
等謝弦去州城墨宮報道後,孟奇將一物塞入江芷微手中。
“輪迴符?”江芷微鋒銳內斂的雙眼略顯驚訝地看着孟奇。
孟奇輕輕頷首:“事有變化,只能投石問路,萬象門和墨宮高層或許知曉些森羅萬象門的秘辛,恐有不利之舉,需做好防備。”
“呵呵,我有變化之術,自能脫身,所以將輪迴符借你,日後可不要忘了還。”
他最後故意如此說,否則以江芷微外柔內剛的性子。未必會接受輪迴符,未必會選擇拋下自己逃走。
江芷微果然想起往事,噗嗤一笑:“是不是要九出十三歸?”
往事歷歷在目,兩人心情都變得柔和,孟奇笑道:“這裡的劍修頗有神異之處,我們的寶兵得中品才具有靈性,自動護主,而剛纔的劍丸頂多接近寶兵,可兇厲之意明顯。”
“或許是性命交修又附加了血祭的關係,正常劍丸不該如此……”江芷微若有所思道。忽然她臉色一板,“我明明比你年紀大,怎麼能是表妹,該是‘表姐’!”
孟奇乾笑兩聲,敷衍道:“我心理年齡比較大……”
“什麼叫心理年齡?”
…………
驛館外,幾位帶刀佩劍的武者下了墨車後一直跟到此處,望着緊閉的大門、看守的士兵和機關傀儡,頗爲猶豫。
依照他們的本心,此時就應該厚着臉皮前去拜訪。甚至自投爲僕,以換取武道通神的練氣士法門,但驛館一反常態地看守嚴密,若貿然登門。恐怕會被直接轟出去。
“要不悄悄溜進去?”一名額頭有傷疤的墨色勁裝男子低聲道。
他們爲首之人是名女子,五官單看還不錯,組合起來就顯得有點粗獷剛硬:“若是被發現怎麼辦?被墨宮和仙宗追捕者只能亡命南海。”
“怕什麼?若錯過今日的機會,說不得蘇先生他們就去都城受爵了。到時候天下傳揚,不知多少資質不錯的武者跟隨,哪裡輪得到我們?”一個下巴成方形的男子道。
“對!”有刀疤的男子。“我受夠了墨宮機關師和仙宗修士的鄙夷目光,受夠了一輩子碌碌無爲,東奔西跑只是討口飯吃!”
“可是,蘇先生究竟是不是上古練氣士還沒有定論……”身材嬌小的女子道。
一位較爲沉着,有點少年白頭的男子道:“墨宮和幾大仙宗肯定會確認,我們再等等,如果確認,不管有再大風險都試試!”
“就這麼做。”爲首女子深吸口氣,壓下自己內心的躁動。
…………
永周墨宮深處。
常永立在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面前。
這名老者穿着墨者長袍,氣息如風中殘燭,但奇怪地昂揚着生機,周身每一個部位都給人異常危險的感覺,正負手踱步聽着常永述說。
“宗者,他們來歷不算清楚,突然有上古練氣士傳承冒出委實可疑。”常永總結道。
宗者頓住腳步,聲音不帶情緒:“當前仙宗,除了萬象門,其餘兩大和所有小門小派不都是偶然得到過去某個門派的傳承才建立宗門?只要他確實是練氣士,能投效我們墨宮,不藏私傳承,何必管他如何得到的?”
“當前最重要的是確定他們是否爲練氣士,真正的實力如何,莫要稟報上去才發現不過如此,徒惹神師們笑話。”
常永爲難道:“宗者,以卑職的實力恐怕試探不出他的水準。”
“嗯。”宗者點了點頭,負手走向門外。
到了門邊,光影變化,他面前多了一個龐然大物,長足十幾丈,身被金黃鱗片,太陽神石爲眼,庚金之精做爪,乃一條可怕的機關龍!
看到這條機關龍,常歡難掩眼中羨慕,只有成爲宗者,才能得到墨宮三十六密器傳承,堪比仙神!
宗者踏上金色機關龍,坐於背部凹陷,常歡快步上去,攀附龍背。
龍騰而起,雲霧繚繞,飛向驛館。
…………
萬象觀內,駐守州城的郭天師不動神色聽完了歐陽徵的稟報。
“你說最初遇到他們是在火霧山腳?”郭天師重複問道。
歐陽徵不明所以,肯定回答:“是。”
火霧山就在南海沿岸。
郭天師點了點頭:“掌門真人吩咐注意火霧山附近的異動,此事算得一樁,你自去領取功勞,貧道回報山上。”
歐陽徵先是一喜,旋即疑惑:“天師,他們似乎想投效墨宮或仙宗,我們要不要?”
“不知他們得了多少練氣士的傳承……”身着深藍道袍的郭天師沉吟道,“貧道先回報掌門真人,再過去試探一下,不能便宜了墨宮。”
說話間,他手掐一訣,腳底雲霧凝聚,將他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