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從屋頂跌落之人又驚懼又仇恨地看着孟奇,試圖說話,可渾身抽搐了幾下後,就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呼吸斷絕。
怎麼就死了?文其昌和池峰等人看着地上的屍體,腦子裡念頭翻滾,既震動又驚愕。
被直接吼得功法反噬,走火入魔?紅線夫人和塞外神駝輕吸了口氣,這是玄門正宗的“言訣”,專破左道邪術?
孟奇右手五指撫摸着身前刀柄,微笑道:“此乃‘太陰蕩魔真解’上的七靈妙音,可他修煉不得法,只練太陰之力,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被我仿天罰之音一鼓盪之。”
他語氣輕鬆,娓娓道來,彷彿雷言震死敵人只是茶餘飯後的小事,說不盡的悠閒淡然。
《太陰蕩魔真解》原本曾落入他們手中,後來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
“七靈妙音,傳聞能勾攝元神,激盪天地之力,想不到剛纔陰測測的感覺就是。”紅線夫人恍然道,難怪清源道長能一音破敵。
塞外神駝戒備地提防着外面,鄭重問道:“不知小道長出身何門何派?莫非是道德觀之人?”
“貧道乃是散修,多虧皇甫莊主指點,方纔有今日的刀法境界。”孟奇保持着笑容,用真得不能再真的話語回答。
紅線夫人和塞外神駝還未來得及敘話,詢問清源道長何時見過皇甫濤,窗戶大門就被撞開,一道道人影撲入,藉着微弱的月光隱藏身形,圍殺孟奇和他們兩人。
這些人影略顯模糊,扭曲不定,難以辨別真假,看得文其昌等人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月之鄉”的正統傳承。剛纔被一音震死之人雖然名不見經傳,但看他能修煉“七靈妙音”,就可以明白他的地位着實不低,恐怕是“月之鄉”專門做見不得光事情的執事之一。
這一道道人影手中寒光閃耀,非是刀劍,而是自身的指甲,一個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賣相可怖。
紅線夫人長劍一展,就要迎敵,忽然看見銀白乍亮。宛若電閃,快得不可思議。
錚,她還未看得清刀光,便已聽見長刀入鞘的聲音。
這聲脆響就像號令,一道道人影隨之倒地,幾乎同時,噗通之聲大作。
不過由於他們當時的姿勢有差別,有的是向前撲落,有的是側着倒下。讓人看到了傷痕,皆爲喉嚨一道細細刀跡。
都死了?文其昌、池峰等人瞠目看向孟奇,只見他長刀在鞘,姿態閒散。似乎從未出過刀。
但他們都清楚明白地知道,這清俊道士剛纔確實出了一刀,但因爲快得自己等人的視線無法捕捉,故而只有銀白光亮殘留雙目。
而且他是一刀九人!
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刀法?
“能將‘太陰蕩魔真解’這道門正宗功法練成如此模樣。‘月之鄉’也算有點本事。”孟奇似笑非笑道。
任何人都能聽得出他話裡的嘲諷意味。
塞外神駝老於江湖,迅速回神,嘆了口氣道:“一直傳言‘月之鄉’有秘密培養的死士。修煉的是‘太陰蕩魔真解’速成法,想不到真有此事。”
說罷,他看向孟奇,神情感慨:“老駝子之前本不太信清源道長你得過皇甫莊主指點,這刀之後再無疑惑,此乃皇甫莊主成名的‘白駒過隙’,當日他救老夫時,正是如此一矛刺死了強敵。”
招式一快,都顯得相通,精義類似,文其昌和池峰等人眼力不足,未能看出微小分別,如今聽塞外神駝提及,才猛然醒悟,確實有點像大小姐和幾位聚神莊弟子演練的“白駒過隙”,這清源道士正是得了皇甫莊主指點?
若孟奇預先不提指點之事,刀法返璞歸真後的相同精義可是很難分辨的,塞外神駝肯定認不出來,聯想不到皇甫濤,就像劈、砍、抹、挑等最基本的招式,任誰使來都差不多,頂多便是精純程度的不同,沒誰能從這樣的招式上辨別出對方的武功來歷、身份背景。
“若非皇甫莊主指點,貧道恐怕還得一年半載才能了悟這樣的刀法精義。”孟奇誠摯回答。
紅線夫人見孟奇亦是慷慨仗義之輩,略帶欣喜地道:“我也得過皇甫前輩指點,可惜始終未能從矛法的精義觸類旁通,融入自身劍法,比清源道長你差了不少,不知你是何時見過皇甫前輩?”
皇甫濤發瘋步入千里山脈有好幾年了,孟奇看起來也就二十左右,難怪他們疑惑指點的時間。
“大概幾年前吧。”孟奇哪知道距離上次探索真武疑冢有多少年了。
見衆人略帶疑惑探究的神色,孟奇哈哈一笑,左手按刀,往門外踱步,朗聲道:“貧道幼有奇遇,跌落懸崖,得玄門正宗心法和無上刀法,後又服食一株萬年靈芝,平添一甲子功力,直接打開六竅,還未出山又遇上皇甫莊主,被他稱讚骨骼驚奇,天資出衆,毫不藏私地指點了功法,如今苦修多年,融會貫通,總算踏足江湖,正是天下風雲出我輩。”
孟奇回頭看着塞外神駝、文其昌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微微一笑:
“這麼說,你們信嗎?”
“不信……”紅線夫人心直口快。
孟奇再次轉身,揹負雙手,腳踏麻鞋,悠哉道:“每個人都有秘密,何苦刨根究底,編個誇張的故事和合理的故事並不會有明顯的難度,聽謊言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各自不語……”
真有幾分道人模樣啊……聽見這樣瀟灑不羈的話語,文其昌暗自感慨,年輕的時候自己也向往這樣的風姿。
塞外神駝和紅線夫人忽地有所明悟,莫非,莫非他來自那神秘的陵寢?像皇甫莊主和九鄉祖師一樣從裡面得到奇遇離開?故而能得到皇甫莊主的指點?皇甫莊主能暫時清醒?
一個個念頭冒出,眼見孟奇就要跨出廟門,紅線夫人急聲問道:“道長何去?”
孟奇伸手出門外,接住飄落的鵝毛大雪,呵呵笑道:
“今晚雪正好,不若趁夜去聚神莊,兩位施主意下如何?”
“清源道長,月之鄉弟子善於夜裡偷襲和暗殺……”塞外神駝下意識提醒道,正因爲如此,他和紅線夫人才選擇了入廟等待天明。
可他話音未落,就只看見水合服的背面,孟奇已踏出廟門。
紅線夫人低聲道:“清源道長恐怕有強橫九竅的實力,又是突然冒出,月之鄉派來攔截這個方向好漢的人肯定沒有對應準備,頂多出馬八將之一,我們與他聯手,縱使不敵,全身闖過也應當不成問題。”
塞外神駝略一沉吟:“好!”
兩人趕緊跟了上去,留下面面相覷的文其昌等人。
“爹爹,清源道長剛纔真瀟灑……”綁着麻花辮子的小姑娘眼睛發亮道。
文其昌苦笑道:“首先得有實力,唉,清源道長是個好人,能理解我們的苦衷,希望他此行無事。”
雖然孟奇表現的刀法驚世駭俗,但由於敵人弱小的關係,文其昌還是沒辦法將他與月之鄉八將和四大護法裡非半步外景的兩位相提並論。
至於半步外景、外景,那已是仙俗之別,豈是刀法可以彌補?
天空有着微弱月光透下,照得雪地一片清白,孟奇提氣縱身,腳尖微點,幾乎沒有嘎吱的聲音傳出。
“清源道長,小心‘月之鄉’弟子的暗殺。”塞外神駝高聲提醒。
孟奇之所以要趁夜趕路,不照着自身喜好留下來享受小姑娘等人崇拜傾慕的目光,正是考慮到自己由“外”而來,“月之鄉”安排攔截人手時肯定會疏忽,故而得趕在他們得到消息,重新派遣人員前,突破攔截,抵達聚神莊,之後再相機行事,即使“洗月先生”或較強的半步外景親自出手,自己打不過,難道還逃不掉?
到時候可以嘗試說服皇甫菲,傳承在弟子,在人心,不在莊子,若想着犧牲自己和其他弟子保莊子,則人地兩失,如果放棄聚神莊,遠走天涯,則全盤皆活。
天地廣闊,“月之鄉”又沒到氣吞萬里的程度,皇甫菲等人的實力不強但也肯定不差,有自己保護,隱姓埋名後還是很容易過關的,等到神功大成,重建“聚神莊”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如果皇甫菲還有猶豫,就要鼓動她追尋愛情,說一番狗血故事,勾起她深藏的情懷……等等,孟奇越想越覺得自己像居委會大媽了……
隨着塞外神駝的提醒,旁邊被雪掩埋了大半的灌木叢裡,一道人影閃出,直撲孟奇背心,身影淡淡,宛如月光,若不小心一點,很容易被瞞過。
刀光一閃,孟奇轉頭道:“多謝前輩和夫人提醒。”
嘎,那名弟子倒於雪地裡,發出沉默的響聲,血液溢出,染紅雪白。
“貧道剛出山,還請兩位多講講‘月之鄉’有哪些強者……”孟奇說話間,又是刀光一閃,雪地上冒出一溜血珠,本待躥出的弟子永眠在了雪裡。
談笑之間,揮手殺人……塞外神駝只覺清源道長悠閒灑然,狀若閒庭信步,深吸口氣道:“無需請,應該的。”
藉着微弱的月光,孟奇看見白皚皚的雪地上有兩處鮮紅,對比明顯,恰似兩朵盛放的梅花。
他嘆了口氣道:
“今晚不知要開多少朵雪地梅花……”
鵝毛大雪飄落,一片片覆蓋着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