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如網,縛住蒼龍,刀光細密,“灼燒”着每一寸。
紫電騰空,羣蛇亂舞,刀勁暴烈,至剛至猛,努力地衝破着火網。
“開!”
孟奇肌肉鼓脹,撐起衣物,暗金流轉,已是全力而爲。
“開!”
暴喝之聲遠遠盪開,灌入方白和易鬆等人耳中,他們眼前火焰似雨,隨着刀光,從四面八方燒向孟奇,青石出現了焦黑,路旁攤位冒起了青煙,一副火災的景象。
而在赤紅明焰裡,隨着長刀的高速斬擊,一道道紫電匯攏,層層壓迫,化成長龍,讓氣流盡數往它坍縮,連帶的火焰也被吸了過去。
紫色明煌,赤紅耀眼,雙刀交擊,便如煙花盛放,美不勝收,照亮了傍晚,點燃了昏暗。
不靠寶兵,不是功法特殊,從頭便溝通外天地,亦沒有天人交感的境界,交戰雙方光憑外景的招式就演繹出了近乎神魔戰鬥的場景,不再類同凡俗……望着這樣的一幕,方白和易鬆都深深地感覺到了差距,同是開竅,他們怎麼能如此恐怖?
五方帝刀……狂刀……先前他們便認出清餘是玄天宗弟子,在看到這樣的表現後,不難猜到他便是五方帝刀,而與他交手之人應當便是才名傳江東的“狂刀”蘇孟——“刀氣長河”常在江東,算是熟臉。
人榜前二十,果然已經算開竅期的怪物了……他們如此作想。
當!
紫電狂龍吞噬了火焰,化成無數小蛇滿空飛舞,好一片燦爛明紫,“天之傷”則準確地擋住了“歲月”。
雙刀相靠,僵立半空,與紛紛落下的火雨紫電形成鮮明對比,彷彿有了剎那的凝固。
金鐵交鳴之聲迴盪中,孟奇再次暴喝一聲
“開!”
他的黑色勁裝下鼓起塊塊結實肌肉。皮膚泛着暗金,若論力氣,《天帝玉冊》再怎麼強橫,也難以與箇中翹楚“**玄功”加金鐘罩媲美,而且雙方還同是初步調和了內天地的七竅。
“開!”
“歲月”被生生斬開了一寸!
就是這一寸的縫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孟奇左手的子午綻放出了輝煌燦爛的劍光,以一種孤傲的姿態刺向了清餘。
神與意,變與不變,在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統一,劍招不變。氣勢在變,沒有退路,沒有猶豫,恰似一道飛虹自天外而來,美得無與倫比。
這樣的劍光照亮圍觀衆人的眼睛,只覺生平僅見,美與力不分彼此!
清餘眉心一痛,元神彷彿被劍意遙遙刺了一下,只好刀勢一展。不得不變,不得不守!
他神情肅穆,寶相莊嚴,彷彿道尊坐前童子。又如高高在上的皇者,但沒有那種橫壓上古,霸絕一世的天帝之相,而是威勢內斂。若柔水綿綿,似太極渾圓。
“歲月”急速兜圓,一圈又一圈。在清餘身前衍化出了一個幽幽暗暗的漩渦,裡面似混沌如太一,無窮吸力產生,引得附近氣流、生機、落葉紛紛來投!
“黑帝覆萬物”!
“天外飛仙”亦不能逃離這吞噬一切的漩渦,但孟奇握劍之手異常堅定,沒有半點顫抖,駕馭着長劍,直指漩渦核心那一點。
清餘最終只是開竅,還有破綻!
長劍貫入漩渦,氣流砰的一聲炸開,子午被帶偏,再無餘力,而漩渦崩裂,刀勢散開,“歲月”迴盪清餘身前。
不能給清餘回氣的機會!
不能給他重整旗鼓的機會!
這是孟奇心裡冒出的唯一念頭,戰鬥的本能讓斬出了右手的“天之傷”!
他如今的真氣、體力和精神已能使用三次外景招式,但第三次非常勉強,不過也顧忌不了那麼多了,給對手機會就意味着自身會失敗!
眼角有血絲滲出,鼻孔兩道細細血流蜿蜒,孟奇雙目圓睜,刀光像是紅塵煙氣,帶出種種忘懷不了的往事,難以清淨,不願清淨!
面對這道刀光,清餘咬緊了牙,眼角鼻孔嘴巴都有血跡出現,氣勢爲之一變,尊貴,威嚴,強大,浩瀚,不容反抗,橫壓一世。
這股氣息直衝九霄,帶動周圍氣流搖晃,宛若虛空在朝拜,清餘雙目變得冷漠,非是冷酷,非是無情,大道至公,視萬物如一體,沒有分別,沒有偏袒,沒有厚愛,亦沒有憎恨。
冷漠的眼神裡,他不進反退,猛地踏前一步,“歲月”悠然斬出,不帶一絲風聲,卻滿是滄桑。
刀光蕭瑟,所過之處,彷彿有奇妙的變化發生,風停了,火焰紫電凝固了,就連孟奇的“天之傷”也感覺到重重無法想象的阻力,越來越緩,恰似滯留。
歲月如梭,再多無法忘懷的事情又豈能勝得了光陰?
時間推移,終究會忘記。
沒有什麼無法忘記!
“斷清淨”直接被破,孟奇腦海嗡嗡作響,本就枯竭的精神再受反噬,元神震盪,險些握不穩刀劍,一口鮮血噴出,化成血舞瀰漫眼前。
五方五帝刀法最核心的一招,與《天帝玉冊》所修真氣最匹配的一招,法身級的“天帝踏光陰”!
若非清餘隻能領悟出外景水準的部分真意,這一刀之下,人榜前十也沒幾個能正面迎其鋒芒,就像江芷微的“劍出無我”。
連施三招外景刀法,其中一招更是蘊含道與理,接近法身的高度,清餘即使修煉“天帝玉冊”,也已是強弩之末,變招遲緩,攻擊的銜接略有停頓,眼角等多是鮮血,乃微小血管崩裂產生。
他面前的孟奇同樣七竅出血,髮髻被打散,長髮劈落,略帶猙獰。
但孟奇強提一口氣,靠着不死印法回覆的真氣斬出了一刀。
刀勢沉重,如山似嶽,壓得氣流坍陷,在前方形成一個漩渦,爆發出一道道轟鳴!
轟!
這主要依靠真氣和力量施展的“雷之重”是孟奇目前能用的少數招式,除非他催動捨身訣,而且比起與王載交手時,他的**玄功進步極大,對身體控制愈發精準,近乎本能!
轟!
天之傷斬到了清餘面前,他只來得及橫刀一架。
當!
歲月盪開,若光比力量,顯然孟奇更強!
孟奇收刀回鞘,拱手笑道:“承讓。”
這一戰,贏得有點僥倖,贏得有點艱險。
他臉上流淌着少許鮮血,既顯得略微猙獰,又讓人感覺狂放豪邁。
清餘收刀回鞘,哈哈一笑:
“痛快!不虛此行!”
說罷,他提着“歲月”,直接越過孟奇,走向街尾,身影瀟灑,無牽無掛,千里迢迢趕來就是爲了這前後不足一炷香的交手。
興起而來,興盡而歸,其餘之事,何足道哉?
看着清餘的背影,孟奇忍不住感慨了一聲,這小道士奸詐歸奸詐,但確實夠瀟灑,真道人風範也!
剛纔的交手,自己贏得有點僥倖,若非預先想着給小道士講“故事”和遮掩“狂雷震九霄”,暗留了衆多紫雷勁,恐怕沒辦法扳回主動。
如果落到被動,面對“火皇焚乾坤”、“黑帝覆萬物”和“天帝踏光陰”的三連擊,輸的人肯定是自己,畢竟最後那恐怖的招式,清餘被動防守時,自己都差點接不下來,要是他主動進攻,豈能抗衡?
也就是說,自己和清餘的實力在伯仲之間,然後看雙方當時的狀態、天氣地形的狀況與戰鬥的偶然,誰在破局時搶到上風,搶到主動,誰便能笑到最後。
當然,不管如何,這一戰是自己勝了半招!
孟奇意氣風發,心情大好,欣喜之意止不住涌出。
酒樓上的方白和易鬆等人已經看得說不出話來了,這還是開竅嗎?簡直是怪物!
不過他們也揚起濃濃的奮鬥之意,前方目標明確,如斯強大,豈能懈怠?
沒走遠的民衆只覺眼界大開,開竅期還能打成這樣,簡直無法想象,剛纔的兩人幾同神魔,莫非是人榜前十的較量?
孟奇看了看四周,對自己對清餘的控制力表示滿意,果然沒有傷及無辜——這是剛開始交手時便有的自信,於是他心中喜意更甚。
就在這時,一名捕頭靠近:“蘇公子留步。”
作爲捕頭,他已從剛纔的交手認出了“狂刀”。
“啊?有什麼事?”孟奇疑惑茫然地看着他。
捕頭行了一禮:“在下安尤,忝爲長川知事捕頭,蘇公子你們比武是好事,但壞了長街,壞了百姓的生計,總得補償吧?蘇公子俠肝義膽,相信不會讓百姓因此挨餓受凍。”
孟奇的笑容頓時凝固,嘴角抽搐了一下,隨即看向四周,只見地上青磚被火焰焦黑了不少,被紫電打碎了十幾塊,兩旁還擺着貨物的攤位,有的傾覆在地,有的直接被燒燬,有的被劈成兩半,地上有橙黃橘子四處滾動……
確實該賠……孟奇忽地咬牙切齒,但不應該只是自己承擔啊!
清餘那廝走得如此快,看似瀟灑,怕是在躲避後續破財吧?
這貨太奸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