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館,西虜和談使者暫時居住的地方。
孟奇和阮玉書藏於館旁一株大樹之上,觀望着裡面動靜。
由於夜色已深,絕大部分人早就睡下,雲雁館顯得格外安靜,只有寥寥幾個僕人走路無聲地做着雜事。
這種情況下,孟奇自然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所以他打算悄悄潛進去,用幻形**直接“詢問”使者,反正若惹出什麼事情來,讓和談無法繼續,自己也樂見其成——若和談成功,還有陸觀什麼事?這會逼得自己走投無路,必須搏殺邪君,才能湊夠扣除的善功。
“那邊。”忽然,阮玉書側耳傾聽,傳音入密道。
她指的方向是雲雁館西北方向的小巷子。
孟奇凝聚精神,全力催動耳竅,這才聽到了兵器碰撞的輕響。
她在聽力之上勝過我不少啊……孟奇油然而生這個想法,阮家以音韻入道,必然有着錘鍊耳竅、提升聽力的法門,同樣是開了耳竅,阮玉書對聲音就比自己更敏銳,亦能聽得更遠更清楚。
他沒有多說什麼,身法展開,彷彿一隻暗夜裡飛翔的大鳥,向着那個方向潛去。
京城如此之大,遇到半夜鬥毆或幫派火併的事情實屬正常,不正常的是出現於雲雁館附近。
兩人輕功身法都很不錯,無聲無息間就靠攏了小巷子。
“停。”孟奇伸出手,讓阮玉書止步,因爲前方陰影裡撲出來一道人影,身如蒼狼,氣勢洶洶,非是庸手。
孟奇拔出“邪劫”,按照與邪君交手的少許收穫,眉心發脹。精神外放,既附於刀身,又感悟周圍環境,接觸相連,然後一刀斬出。
這一刀斬出後,孟奇隱約感覺邪劫變成了自己身體、感官的延伸,對方彎刀之上佈滿的真氣若有似無的呈現,只不過這種感覺很模糊,難以完整弄清楚變化,畢竟自己只是找到了方向。還缺少應用技巧。
猶是如此,光靠感應到的部分真氣變化和身體反應,孟奇這一刀也顯得遊刃有餘!
來襲之人很是惶恐,對方出刀之前還好,一刀斬出,便彷彿與周圍環境連成了一個整體,長刀所向,籠罩方圓,不變之中蘊藏萬變。讓自己無論怎麼改變身法招式,都難以擺脫刀光,恐怖異常!
他連連退後,直到背心抵住牆壁。這才慌忙彎刀橫放,可“邪劫”已經斬到了他的頭頂,刀背用力,一下將他劈暈了過去。
孟奇冰闕劍刺出。正中之人喉嚨,沒有留下活口,因爲小巷子裡的兵器碰撞聲已經消失。只存輕微的逃命腳步聲,必須儘快趕上去一探究竟,沒時間拷問俘虜,而若不殺的話,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藏,引起別人的警覺。
之所以換長劍來殺人,是因爲孟奇不想其他人知道自己最擅長的其實是刀法——雖然邪君已經知道,但面對其他敵人時,還是有出其不意效果的!
當然,如此麻煩也是孟奇感覺自己現在出不了劍,與劍皇切磋,得了指點後,他收穫匪淺,劍法正處於重新構建,將突破未突破的階段,怎麼用劍怎麼彆扭,須得靜下心來消化融匯,等到更上一層樓,就沒有出不了劍的感覺了。
一直以來,自己的劍法都是野狐禪,除了最開始江芷微給自己惡補了劍法基礎和閻羅帖蘊含的精義外,都是自學摸索,難免有些誤區,比如獨孤九劍最精髓的東西是化繁爲簡,是破招之中蘊含的觸摸法理的劍法本質。
它們主要應該用來提升自己的劍法修爲,以己爲主,破招只是附帶效果,自己被慣性影響,被所謂“獨孤九劍常識”影響,有點本末倒置了,“獨孤九劍”被六道輪迴之主評價爲無限接近於外景的劍法,就是因爲蘊藏的劍法之理,而不是其他!
若沒有遇到劍皇指點,或許自己的劍法就得長期停滯在這個程度了,而且,有的道理是共通的東西,對自己“天刀”的修煉不無裨益。
直到此時,孟奇才明白爲什麼大宗大派的弟子往往強於散修,資源是一方面,師父的指點其實更爲重要。
他將屍體往旁邊陰影一丟,體內真氣按照風神腿路線運轉,如風吹過,很快追上了不斷變化方向的逃跑者。
孟奇和阮玉書落於牆頭陰影裡,看着前面樹後躲藏的兩人,沒有急於動手,安靜地聽着他們交流。
“景少,你自己先走吧,烈刀布下天羅地網,我逃不掉的。”有個虛弱的聲音低低說道,“你將和談有詐的消息傳揚出去,我死也瞑目了。”
“我做不出拋棄兄弟的舉動!而且聯絡你們部落反叛餘族的時候,還得靠你!”直爽的聲音堅定地回答,“烈刀究竟實力如何?”
“他縱橫西北草原,原本被譽爲你們中原邪君鬼王的層次,但後來貿然挑戰活佛,慘敗逃走,據說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靈漏洞。”虛弱的聲音語氣極快地道。
景少沉吟了一下:“不管如何,遇到就戰他孃的!”
他背起虛弱之人,竄出院子,奔向河邊,打算藉助河水潛逃。
就在這時,冷哼之聲遠遠傳入他的耳朵,讓他如招雷擊,渾身一麻。
他轉過頭去,看到一個高大身影緩步而來,手提馬刀,氣勢強橫,宛如一尊魔神。
而河邊與四周,各有幾道人影靠近,將他們所有的逃路都阻絕了。
“幹!戰他娘!”景少爆着粗口,卻沒有急着動手,而是觀察四周敵人,打算聲東擊西。
“你這種身手的小子,我殺過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烈刀平淡無波地道。
景少和他背上之人剛要說話,忽地聽到一聲“阿彌陀佛”,木魚篤篤脆響直入心頭。
衆人皆愕然戒備地轉頭,只見一艘小船順流而下,上面站着一名白衣僧人,鞋襪乾淨,出塵不染,整個人彷彿離於世外,給人此處便是佛門清淨之地的感覺。
“如意僧……”烈刀聲音變得凝重。
如意僧笑容和煦地道:“兩位施主,可願意隨貧僧離開?”
景少和他背後之人沉默了。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如意僧。
“還是隨我吧。”另外一個方向,青衫人影負手而來,陰氣森森,似乎剛從九幽爬出。
“鬼王施主,別來無恙。”如意僧雙手合十,不驚不愕。
局勢陡變,三人鼎足,牽一髮而動全身。
突然,景少動了,他既沒有跑向如意僧,也沒有投靠鬼王,看似往前,卻一下轉身,踏上石橋,衝向對岸。
這種情況下,哪一方都顯得居心叵測!
剛上石橋,他忽然愣住了,因爲石橋之上也站着一個人!
他氣質冷清,白衣如雪,左掌握劍,負手而立,靜靜看着橋下倒影冷月的流水,彷彿與石橋、明月、河水組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融洽無比,排斥着外物!
也是大高手……景少腳步放緩。
然後他看到對方緩緩轉身,露出一張冷峻好看的臉龐,慢慢抽出了長劍,動作如同經過千錘百煉,前後沒有絲毫改變,蘊藏着難以言喻的韻味和法理。
長劍出鞘,孟奇冷冷看着鬼王、如意僧等人:
“誰來接我一劍?”
鬼王瞳孔收縮,低喝道:“驚神劍小孟!”
“驚神劍?”景少先是震驚,接着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