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個由於各種原因還未開吃的江湖人士如避蛇蠍般將手中的酒菜丟了出去,院子裡頓時酒香四溢,肉味橫流。
“毒無常!”除了孟奇和阮玉書,包括陸中齊在內,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喊道,聲音裡透着明顯的畏懼,各自擺出戒備的架勢。
黑狗歡快地吃着地上的食物,毫無異狀,倒地的江湖好漢卻七竅流血,再無呼吸,場面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陸觀、焦沖和虎道人聞聲也趕到了這處院子,看着地上的屍體,表情同樣的凝重。
過了好一陣子,見沒有別的變化發生,衆人才張羅着收拾,檢查着屍體,可眼底的恐懼和防備卻怎麼也掩飾不了。
“中齊兄,毒無常是?”孟奇斟酌了一下,冷聲問道。
面對這種敵人,他也顧不得暴露自己的無知了。
陸中齊倒是不奇怪,小孟和阮姑娘都年紀不大,武功頗高,性情冷淡,之前專心練武,對江湖之事瞭解較少是題中之意。
他嘆了口氣:“毒無常乃江南有名的魔頭,善於隱匿和下毒,手法千變萬化,詭異莫測,讓人防不勝防,比如剛纔,黑犬吃了沒事,我等吃了卻會身中劇毒,比如才從河裡釣起的活魚,直接用河水煮食,吃了之後依然會中毒,比衆多名聲實力還在他之上的左道高人更讓畏懼和害怕,想不到,想不到,他居然被奸相網羅了!”
未知最讓人恐懼……孟奇輕輕頷首,剛纔他眉心發脹,精神外放,感應四周,依然未能找到毒無常的蹤跡,說明他並未在附近。
介紹完毒無常,陸中齊隨口說道:“天下絕頂乃國師、魔後這等開始感悟天道的大宗師。不過五指之數,下一層便是人間巔峰的邪君、鬼王、如意僧、洗月真人等,滿打滿算,也頂多十來人,而且彼此間也有強弱之分,其中邪君最有望成爲大宗師。”
“這些都是有數的人物,絕大部分江湖人士根本難以遇到,正常情況下,他們能接觸得是各方成名高手和一流高手。由於交手時容易受各種因數影響,境界並不等於實力。與這個對手戰鬥時的實力也不同於另外交鋒時的實力,所以孰強孰弱,只能根據戰績籠統判斷。”
“毒無常自身實力較差,未必能擠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但他用毒出神入化,隱匿無聲無息,論起名聲,足以算一方成名人物了,可止小兒夜啼。江南人士沒有誰不怕他,遇到別的高手好歹還能拼命,遇見他,只能在絕望和恐慌中毫無辦法地走向死亡。”
“若非毒性強烈了容易被人察覺。毒性差了又會被真正高手用內力逼出,毒無常都可擠入邪君鬼王的行列了。”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似乎在提醒孟奇和阮玉書小心毒無常,但孟奇卻聽出。他在趁此機會發泄內心的惶恐——雖然他對沿途阻攔和危險有所準備,但誰能想到,一開始便遇上了如此可怕的敵人!
孟奇緩緩頷首。轉頭看向阮玉書,傳音入密地道:“得想辦法儘快除掉毒無常,否則就危險了。”
“嗯。”阮玉書神情不變,清冷回答。
檢查完屍體和食物,虎道人發現這是一種奇毒,對人類之外的活物無效,毒性雖然不夠猛烈,但毒死普通江湖人士卻綽綽有餘了。
由於擔心再被下毒,衆人都沒有吃晚飯,餓着肚子等待天明。
孟奇盤腿打坐,耳聽八方,幻形**運轉,沒放過任何微小的動靜,打算毒無常一出沒,便絕招伺候,務求一擊斃命。
到了半夜,他忽然聽到有人悄悄起牀,踏出房門,翻出院牆,急速遠遁。
孟奇愣了楞,嘆息了一聲,沒有阻止。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短短一個時辰內,近二十個人翻牆逃走。
到了天明,孟奇剛走出房門,便聽見了陸中齊憤怒的聲音:“這羣孬種!說什麼俠肝義膽,一碰到毒無常就屁滾尿流,夾着尾巴跑了!”
此時,陸觀身邊除了幾名家生子護衛,只剩下虎道人、焦沖和兩三位江湖好漢。
陸觀神色平和,不見怒色:“各位朋友來相助是義氣,是陸某的榮幸,擔心自身,想要離開是人之常情,是天生道理,沒有任何錯誤。”
他莊重地對孟奇、虎道人等殘餘好漢行了一禮:“此行危險,九死一生,還請各位朋友考慮清楚再與陸某一起出發。”
“貧道既然前來,生死便已置之度外!”虎道人慷慨激昂地道。
孟奇按着長劍,惜字如金地道:“不怕。”
阮玉書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示意自己也不走。
陸觀大受感動,又行了一禮:“諸位大恩,陸某沒齒難忘。”
一行人再次出發,可比起昨日,人手少了足足七八成,寥落之中透出難以言喻的悲壯。
途中,陸中齊看着孟奇和阮玉書,感慨地道:“想不到兩位年紀不大,卻有古之俠士風采,護送陸帥上京之事,勞煩你們了。”
由於人手嚴重減少,他不得不重視起孟奇和阮玉書兩人。
衆人打扮成商客,穿城而出,很快到了野外,樹木漸漸增多,有的上面還掛着果實。
由於半天一夜未食,幾名家生子和江湖好漢有些承受不住,於是張羅着採摘果實,填飽肚子,這種天然之物,總不可能也被下毒了吧?
他們檢查完果實,隨口試吃了一個,然後捧着返回,打算呈給陸觀和孟奇等人。
突然,他們一個個吐口白沫倒地,身體抽搐,轉眼便沒了氣息。
居然連天生的果子都被下毒了!
焦衝搶將上去,打算救回內功不錯,還在努力掙扎的一位,可就在這時,三道毒針從林中射出,打向他的面門。
焦衝有所防備,往前一撲,閃過了毒針。
嗖的一聲,一道細細的幽藍光芒不知從哪裡打出,恰好命中了焦衝的左臂!
焦衝咬牙抽出長劍,直接斬斷了左臂,鮮血噴涌而出,然後他連點幾處大穴,暫時封住了傷口。
毒無常就在附近!孟奇眉心發脹,全力運轉起幻形**,毒針打出的地方,一切彷彿都浮現於了腦海之中。
正當他勘察細微地感應時,阮玉書突地傳音入密:“不管他呼吸和動靜掩藏得再好,要來殺人,總是有殺氣的。”
她一手託琴,一手急撫,聲聲殺伐,慷慨激越,讓孟奇都有點忍不住心中對毒無常的殺意,想要發泄一通。
這時,一處土包微微地動了動。
孟奇當機立斷,長劍在手,合身撲了上去。
土包一下翻開,露出了一個灰撲撲的老頭,臉上帶着明顯的殺意,就要打出毒針,灑出毒粉。
“轟!”
忽然,孟奇口綻巨響,宛如平地驚雷,震得陸觀和保護他的虎道人都頭腦眩暈,受傷的焦沖和陸中齊等人更是耳朵嗡鳴,跌倒在地。
毒無常身體晃了晃,眼神呆滯,透着明顯的眩暈,手中的毒針和毒粉掉落在地。
孟奇騰空而起,燕子抄水,劍光一閃,落於了毒無常身後。
毒無常眉心鮮血泊泊流出,啪一聲仰面倒地。
“在下之劍,出鞘必要見血……”看到這一幕,虎道人心中油然浮現出昨日孟奇傲然的話語。
他的劍法果然比刀法強,強很多!
錚一聲,孟奇長劍還鞘,悠然轉身,盡顯劍客之風姿。
正當他打算走向毒無常的屍體時,蓬的一聲,屍體冒出一陣白煙,附近草木迅速枯萎。
等到白煙消失,屍體已經化爲一攤膿血,再無任何事物殘存。
“玩毒的就是狠,將自身都製成了毒人。”由於之前的經歷,孟奇沒有慌忙靠近,搜尋戰利品,算是逃過一劫。
“小孟兄弟,你的劍法比我想象得還好。”陸中齊爬了起來,晃晃悠悠地道。
陸觀點了點頭,俯身挖起大坑,神情悲傷地埋葬橫死之人。
“怎麼樣,我劍法如何?”孟奇悄悄問着阮玉書,要爲自己正名,我的劍法多麼瀟灑多麼隨意啊,什麼莽金剛雷刀狂僧根本就是以訛傳訛!
阮玉書清冷依舊:“不錯。吼聲也很威猛。”
吼聲威猛……孟奇決定暫時不和她說話了。
堆好土墳,陸觀灑下一點清水,恢復了堅毅的神色:“我們出發吧。”
焦衝受傷頗重,留了下來,打算返家調養,出發時二三十人的龐大隊伍,如今只剩下了陸觀、陸中齊、虎道人、孟奇和阮玉書五人,其餘逃的逃,死的死。
這纔是遇到的第一個高手,是上京途中的第一個難關!
看着剩下幾人,陸中齊既覺悲壯,又頗感前路迷茫,忍不住打量起面無表情的孟奇和阮玉書。
改換路線是應有之意,可不能完全依賴於此,靠他們能行嗎?能一路闖過衆多高手的攔截,抵達京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