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於半山和齊錦繡踏入了崑崙山,沿着原本熟悉的道路往上,沿途靈氣充沛,奇花異草衆多。
不知不覺走了一個時辰,前方依舊山路繚繞,看不到盡頭,也看不見道觀,與當初很快離山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真雲深不知處嗎……”齊錦繡低語了一句。
於半山表情沉凝,放開精神,感應四周,但山嶺清幽,哪有玉虛宮?
他想了想,飛了起來,居高望下,只見黑夜裡雲霧蔽眼,精神根本穿透不了。
落於原地,他看着齊錦繡道:“我們再找找,不能輕易放棄。”
山路徘徊,一夜勞累,到了天明之時,於半山和齊錦繡發現自身竟走回了入山處。
回頭望去,雲霧覆蓋,山峰宛若仙境,但不見神人蹤跡。
“仙緣一失,再難遇到……”於半山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齊錦繡怔怔望着崑崙山,長嘆道:“仙緣果真可遇而不可求。”
“錦繡,不用灰心喪氣,仙界神功易得,指點不乏,你我自行也能修煉,說不得日後有所突破時還能再得仙緣。”於半山看着山峰,堅毅說道,“我們便定居此城吧。”
…………
身前來自萬界通識符的功德之氣繚繞,虛幻銅錢形象飛舞,黃泉骸骨屹立其中,嘩啦水聲不斷。
孟奇端坐雲牀,看着自身積累,似自言自語般道:
“能用這些煉製什麼神兵靈寶嗎?”
絕世之物的煉製不是湊齊材料就行,還得天時地利人和皆備,需要在大道契機、氣運關鍵時開爐,如今末劫高潮來臨,星落如雨,大能迴歸,正是機會。
這時,他左手微微一動,腦海內響起輕笑之聲:“爹爹何需苦惱,反正你肯定煉不出來。”
爹爹……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迴音道:“爲什麼肯定煉不出來?”
藉助今生果、混沌青蓮子以及自身突破傳說的契機,顧小桑成功復活歸來,具備先天之德,然而金皇外患未除,若被察覺,玉虛宮必定遭遇十二神使的圍攻,其中多半有造化大神通者,比如自己猜測的那位存在——與世同君的鎮元子!
故而短暫交流後,顧小桑便躲入了孟奇左手竅穴,借他遮掩,等待傳說機會,等待越來越多可以牽扯金皇實力的大能和大神通者回歸。
當然,她的復活,金皇或多或少會有感應,必定派人試探,孟奇難免遭遇嚴峻挑戰,因此將自身最好的材料翻出,看能不能在絕刀之外煉製一件絕世級的靈寶,做出其不意之用。
顧小桑咯咯笑道:“哪怕佛跳牆,材質也有自身選擇,非是亂燉,哪有爹爹你這般想將所有不錯材料都用上的。”
孟奇微微頷首,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胡亂將所有接近或超過先天的材料混雜在一起,反倒可能互扯後腿,變成一鍋亂燉,味道好壞,全憑天意,看來還得尋覓煉器之法或推敲材料性質的搭配。
此事暫時放下,他轉而正色道:
“別叫爹了……”
每當聽到這個稱呼,他就忍不住內心一顫,頭皮發麻,小桑真是幺蛾子出不完,心思靈動,難以猜測,總讓自己哭笑不得。
目睹顧小桑復活後,作爲傳說大能,孟奇一直在審查着自身念頭,故而能排除回憶美化的干擾,記起當初不曾在意的細節,將她整個謀劃推測得八九不離十,明白她對自己利用居多,乃貨真價實的邪道妖女,從未變過,危險但又誘人,彷彿罌*粟之花。
同樣的,他也在審查着自己對顧小桑的感情,十年枯坐,十年煎熬,十年痛苦,非是作假,但細究之下還是有着諸多分化,一方面是迷惑魔佛,讓他以爲自身遭受致命打擊,心若死灰,失去了反抗的動力,藉此隱秘操縱封神世界內的地球身體進行準備。
另外一方面則以愧疚、憐惜、感同身受及帶來的悲憤爲主,同樣的處境,相似的命運,共通的目標,難免出現“志同道合”“同病相憐”之感,也就接近了“道侶”之意,更爲重要的是,顧小桑爲自己身死,回憶美化,有了太多的懷念,感情由此而噴薄。
如今這些事情復歸了原本面貌,利用多過好感,但若一層層剝離,是否就完全路人,完全沒有一點情愫了呢?
念頭一個個被審查,總是相公夫君亂叫的小桑,喜愛捉弄自己的小桑,配合自己演戲非常默契的小桑,燈火輝煌下,一襲白裘,既清且豔的小桑,每次說要對付自己,殺掉自己但似乎都未曾用過全力的小桑……
這一幕幕場景閃現,孟奇暗裡嘆了口氣。
感情之事,傳說大能也難以分辨得清清楚楚,但不可否認的是,對顧小桑,自己確確實實有着幾分情愫,或許從回憶美化開始,也或許從更早就有,不知從何而起……
至於顧小桑的心思,以妖女之難測,孟奇實難肯定她在利用之外是否因爲同病相憐、相處有趣、成長驚人等因素對自己產生有好感,也無法弄清楚她在拒絕魔佛合作的邀請時,又有幾分真情實意。
總是讓人猜不到或許纔是“妖女”二字的真義。
不過孟奇有注意到一點值得玩味的地方,當妖女以利用爲主時,總是不吝嗇於表達“愛意”表達“感情”,情深款款,夫君相公等稱謂隨口能出,“是否要救你百次千次,直到死於你面前纔會相信”等話語說得哀婉淒涼。
可如今倒是隻講謀劃,只講利用,捉弄有之,但少見當初情深不壽般的表現。
“哦。”顧小桑長長哦了一聲,聲音轉低,語帶笑意道,“看來夫君喜歡在某些特殊的時刻聽到這個稱呼……”
……孟奇低估了妖女的大膽無忌,再次哭笑不得,轉移話題道:“那枚來自扶桑古樹的果子究竟有何特殊?”
這是他第三次開口詢問,前面兩次顧小桑都刻意岔開了話題,以一些讓人臉紅耳赤之事轉移注意。
這愈發讓孟奇覺得顧小桑依舊充滿了謎團,沒有因爲復活歸來而減少半分。
她從何處得知今生果的隱秘作用?
她爲何能進入扶桑古樹界域,登臨頂端?
她爲何可以時常表現出宛若預知般的佈局之能,連金皇這未被封印的彼岸大人物都栽了個跟斗?
如此種種,不減顧小桑半點魅力,反倒讓她愈發誘人。
孟奇甚至懷疑她選擇左手竅穴藏身不是隨意,而是因爲那枚來自蟠桃園的妖異血桃也在自家左手!
但究竟有什麼秘密,那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也正因爲如此,她藏身左手,能彌補自己很大一個不足。
彼岸大人物的經驗與見識豈止非凡?
顧小桑輕笑一聲:“夫君還真是鍥而不捨,很難放棄,妾身還打算以後找到辦法才與你分食那枚果子。”
她頓了頓道:“扶桑古樹由昊天上帝與東皇太一的鮮血澆灌而成,以上個紀元破滅爲養料,結出的果實當然非同凡響,不過就算那位,也難以清楚知道具體效果,只懷疑果實內可能蘊含着昊天上帝或東皇太一殘破的‘內景諸天’。”
言語之中,她不提金皇或無生老母,免得被直接感應到。
“內景諸天?”孟奇若有所思點頭,到了彼岸階段,內景真實界成形,要昇華成另一個“諸天萬界”了?
來自之前幾個紀元兩大皇者的“內景諸天”,這枚果子的價值不可估量啊,雖然還找不到應用之法……
夜色寧靜,孟奇手持那枚果子,仔細審視,顧小桑則輕輕哼起了曲子,狀似童謠,活潑輕鬆,顯然因爲瞞過金皇,成功復活,而心情愉悅。
聽了聽,孟奇笑道:“怎麼像個小姑娘,還哼童謠。”
“爹,人家本來就是小姑娘……”顧小桑語帶笑意,嗲嗲叫了一聲,接着有些感慨道,“這是很小的時候,我孃親唱給我聽的……”
“你孃親?你第一次被阿難破戒刀意影響時,似乎也看見了你孃親?”孟奇念頭通明,過往記憶有觸便生。
“恩。”顧小桑低低迴答,接着吃吃一笑道,“相公,還記得我們以前的約定嗎?”
“若是復活,夜夜盡歡……”她尾音勾起,語氣嬌媚,勾魂奪魄,孟奇身體一酥,心頭悸動,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然後就看見自己的左手五指輕動,一點點往下。
“停!”他眼角抽動道。
這算哪門子的夜夜盡歡?和自己的左手嗎!
顧小桑“委屈”道:“妾身不敢出來,只能這樣安慰相公了……”
孟奇右手抹了抹額頭,然後正色看着黃泉骸骨道:
“有些事情,現在可以做一做了。”
羅勝衣轉世被地府扣着,自己過去不到傳說,難以干涉,如今可以藉助黃泉骸骨,稱量一下地府了!
酆都大帝總不可能一直甦醒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