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蒼莽涼寂,樹木極盡巍峨之能事,彷彿一座座山峰屹立,這裡絕大部分事物都要比正常龐大許多,似乎在演繹着一個巨人的時代。
一柄鳳翅黑金槍凸顯,纏繞着無形無色的火焰,猛地刺向了高覽背心,這一切來的是如此突然,始終戒備着太離偷襲的高覽都有始料未及的感覺。
難道他會一氣化三清之類的大神通?
還是“妖聖槍”自作主張,絲毫不管太離的決定,非得與“宿敵”拼個你死我亡?
噗,虛空被無聲燒穿,槍尖已至高覽背心,周圍闇火浮動,熔融着所有,連光芒都未曾放過,層層疊疊,火焰成籠,阻斷着躲閃的餘地。
這是驚豔的一槍。
不因其他,只在突兀,宛若天外飛仙般霍然來襲。
高覽眼看便要被槍尖刺中,周圍忽有山川河流之相浮現,日月星辰在列,環繞簇擁,襯托出一尊巍峨尊貴的帝者之身,平天冠,明黃袍。
無數人族身影騰起,充塞四周,雖有虛幻長河沖刷,黯淡模糊了本身,但自有一股精氣神無法磨滅,深深烙印於天地之間。
這是薪火相傳的精神。
這是慷慨赴死,換取種族延續的精神。
這是披荊斬棘,百死不悔,衝上巔峰的精神。
這是犧牲,是無畏,是堅定,是自強,是萬衆一心,此時此刻,這些形容詞不再只是空洞的描述,而是變作實質,化作感覺,匯成了浩浩蕩蕩的王道之氣。
堂堂皇皇,王者降臨,萬界鹹服,諸天低頭!
王道之氣一現,即將刺中高覽的槍尖突地抖動,不敢傷害皇者。再難寸進,如要臣服。
人皇劍隨之綻放金黃光芒,天神、邪魔、仙人和大妖的虛影載沉載浮,不斷變幻。最終定格在了妖族之上。
鳳翅黑金槍頓時變得遲緩,一道身影勾勒而出,正是有赤青黃白黑五色光環浮動的“孔雀妖王”太離,他也彷彿陷在琥珀之中的蚊蠅,竭力掙扎卻難以動彈。
劍光一閃。堂皇落下,鳳翅黑金槍喀嚓斷折,孔雀太離被斬成了兩截。
然而此時有無形火焰騰起,將高覽面前的斷槍殘屍焚燒一空。
高覽手中人皇劍斜垂,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
一口金黃長劍浩浩蕩蕩斬來,王道之勢壓得能量大海凝固,壓得太離有思維遲緩,身軀陷入泥潭的感覺。
高覽竟然選擇動手!
他真的心靈不圓滿,瘋瘋癲癲。沒有理智?
不對!我明明提防戒備着他,不可能被如此突然地襲擊,除非他有一氣化三清之術!
妖聖槍傳來五德之力,太離瞬間恢復了思緒,背後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齊齊刷下。
五色流轉,金黃長劍連同高覽頓時被刷落其中,一切顯得是如此輕巧。
這不愧是妖族大神通之一。
然而周圍虛空依舊有浮光掠影,無數人族幻象凸顯,彷彿代代英烈先輩的烙印,又如同高覽治下的臣民。
他們在。高覽就在!
五色神光劇烈顫抖,忽然靜止,道道人族幻象凝聚,結出了一尊滿是王道之感的帝者之身。顯化高覽俊美無儔的容顏,手持金黃長劍。
一時之間,太離竟有幾分恍惚,不知高覽在五色神光內,還是處於面前。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後續動作,妖聖槍早就無聲刺出。鳳凰身影凝出,帶着熊熊火焰撲到了高覽的帝者之身上。
噗!
金黃長劍無力阻攔,被槍尖洞穿,被鳳凰虛影連人帶劍籠罩。
火焰蔓延,一切灰飛煙滅。
“這是……孔雀妖王”太離將妖聖槍背在身後,目視着眼前畫面,似乎有所判斷。
…………
孟奇袖袍一揮,“陰祖”徐悲被甩了出來。
他有些茫然渾噩,還未脫離袖裡乾坤的影響,耳畔卻已響起一道悠長的鐘聲,震動心神,搖晃真靈,法身如要癱軟。
好像封神時代的落魂鍾……陰祖迷迷糊糊冒出這個念頭。
連續被眩暈控制之下,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孟奇左手擡起,結出印決,以厚重承載之勢襲來,用手背彈向自己眉心。
厚重化作金光,戊己之勢凝聚,形成了一根燦爛的虛幻繩索,隨着孟奇打中徐悲玄關,纏繞往上,滲入法身,將他“捆”得嚴嚴實實。
戊己印不僅僅是玉虛杏黃旗,還是地行之術,還是捆仙之繩。
孟奇之所以主動出手,率先發難,與之前所想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違背,是因爲“陰祖”徐悲爲金鰲島秘密成員,敵我有別,而且能藉此拷問出更多重要消息。
“道友好神通,莫非是傳說裡的袖裡乾坤與落魂鍾?”直到此時,徐悲才緩了過來,苦笑開口。
曾經自己以爲在人仙裡算得翹楚,近乎地仙,即使不如“赤帝”孫楚辭與“不老仙翁”鍾離昧這兩位天道盟地仙,差距也不會太大,足以抗衡一二,誰知在面前這位青袍男子的傳說神通之下,自己竟毫無抵抗之力,脆弱得彷彿凡人,就如同面對“混元仙子”碧景璇。
更爲重要的是,他沒有掩飾氣息,他還只是人仙!
與自己同樣的人仙!
至於爲何被攻擊,陰祖壓根兒沒去想這個問題,爭奪五個名額,不被金鰲島“九轉離玄丹”控制,不就是最好的理由?
四周是巍峨參天的一株株巨樹,孟奇站在陰影當中,微微一笑:“道友也算博聞強記。”
他間接承認了徐悲袖裡乾坤與落魂鐘的猜測。
“敗在這兩門神通之下,尤其是袖裡乾坤,老夫心服口服。”徐悲吐了口氣,似乎信心有所恢復。
看來在七海二十八界之外,還有上古大神通和武道絕學流傳,並非獨此一家,日後萬不能再盲目自大。
他並不害怕,危險時刻自有金鰲禁符送自己回返“碧遊宮”,反正早就服食“九轉離玄丹”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青袍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聽見他緩緩開口:“徐道友,身爲金鰲島之人,對今日之事可曾有所預料?”
陰祖渾身被黑袍籠罩,聞言沉默剎那。然後才道:“你在說什麼?”
“徐道友,你秘密加入金鰲島之事並非無人知曉。”孟奇笑着提醒了一句。
夜帝泄露出去的?陰祖沉默不語,等待着對方動手,不管他是真的知道,還是虛言詐自己。都無關緊要,什麼都不說就行了。
“徐道友,你可以試一試金鰲禁符。”孟奇忽然開口。
“什麼?”徐悲愕然看去,只見青衫男子眼中浮現出一盞沒有顏色的古燈,照出黑白流轉的神異光芒,不斷分散傳播,遍及每個角落,似乎無處不在的因果聯繫,玄妙唯一,自始至終。
黑白縹緲的光芒映照得青衫男子如神似仙。兩鬢的斑駁更顯滄桑,徐悲心頭一凜,旋即被燈火照耀,周圍似乎出現了什麼微妙變化。
然後,他看見青袍男子將手一招,攝出了自己的金鰲禁符,緊跟着駢起食指中指,點在了上面。
黑白虛幻,金鰲禁符破碎,但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繫。自然引動不了變化。
這……徐悲一顆心緩緩下沉,危險之感彷彿洪水爆發。
他竟然能在金鰲島上隔絕金鰲禁符!
此時,點點金紅匯聚,禁符又出現在了徐悲眼前。似乎從來沒有使用過,完好無損。
這比剛纔的隔絕更讓徐悲震動,掌握微妙,返本朔源,僞造禁符,都是超乎了他想象的能力。如同當**帝的“點石成金”。
面對這樣的敵人,天仙使者還來得及救自己嗎?
他的身體彷彿陷入萬載冰窟,冰冷到了極點。
“放心,你所言的一切都不會外泄,不會妨礙你獲得九轉離玄丹的解藥。”孟奇說話的同時,幽暗降臨,混沌籠罩了四周,隔絕了所有聯繫。
而且他趁陰祖被自己手段震動,心靈出現起伏時,悄然運轉了“元心印”,勾動放大着徐悲的某些情緒,比如想要更進一步,而想要更進一步者,往往畏懼死亡。
徐悲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權衡利弊與真實,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道:“你究竟想問什麼?”
孟奇左手探出,彷彿握着一顆絢紫心臟,直接按在徐悲額頭,輕笑一聲道:“你知道落魂鍾,應該也清楚元心印,若是有所隱瞞與撒謊,後果自己想象。”
不給徐悲思考的機會,他緊跟着就問道:“金鰲島讓你趁此‘宴會’做什麼?背後捅刀,還是攪合同盟?”
“沒有,金鰲島什麼任務都沒給予老夫,只是老夫想着得爲金鰲島做點事情,積累貢獻,故而打算偷襲別的法身。”徐悲沙啞着聲音迴盪,老老實實道出了心態變化。
什麼任務都沒給予?孟奇頓時泛起了疑惑,金鰲島就這麼自信?
對陰祖的這段描述,他偏向於相信,不僅僅是元心印的反饋,更在於事情的發展,如果金鰲島秘密拉攏的法身夠強勢,應當迅速聯手,以人多勢衆對付其他法身,這是最佳選擇,而徐悲剛纔只是孤家寡人,若暗中投效金鰲島的法身不多也不強,倒是適合混戰時突襲或關鍵時刻背叛同伴,但問題在於,太弱小就對整體局勢影響不大,各位強者真會相信五個名額的虛言,拼得你死我活?
金鰲島另有打算或依仗?
疑惑內藏,孟奇再次開口:“你可知赴宴法身之中還有誰是金鰲島秘密成員?”
“使者並未透露。”徐悲語氣裡透着幾分自己在金鰲島地位低下的悲涼,很多事情無需對他交代,只能使者吩咐什麼便做什麼。
孟奇正待再問,徐悲卻繼續說道:“不過使者曾經提過一件事情,金鰲島在外界的秘密成員以四帝爲尊。”
“四帝?”孟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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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道:“金鰲島島主不僅有恢復殷商、統御大地之志,還想讓殷商取代天庭,成爲諸天萬界共主的想法,以此渡過大劫,故而他以‘中央天帝’自號,秘密成員自然是四方四帝,‘青帝’、‘黑帝’、‘白帝’。以及避開妖聖稱謂的‘血帝’。”
金鰲島有“青帝”、“黑帝”、“白帝”、“血帝”四位神秘成員,會是赴宴法身之中的誰和誰?
金鰲島先前藏於東海盡頭,與真實界沒什麼交際,四帝是七海二十八界的法身高人?
孟奇凝重了幾分。猜測着四帝的身份,隨口說道:“既然以四帝稱號給島外成員,而島內則有強過他們的天仙,恐怖的神獸仙禽,島主的想法真是難以揣測。”
“哼。如果天仙使者能隨意外出,正常行事,金鰲島何必招攬外務成員?陰祖”徐悲沉聲道,“他們必然有着某些限制!”
孟奇輕輕頷首,與自己判斷相同。
這也是機會所在!
就在這時,他心頭一動,撤去了元始領域,聽見半空發出宏大之音:
“荒獸兇禽將陸續進入混戰區域,若不盡快分出勝負,決定五個名額的人選。會慢慢陷入它們的圍攻。”
這是要逼迫大家戰鬥,而不是點到即止,從容串通,以充裕的時光尋求同盟……孟奇眉頭微皺,有些猜不到金鰲島真正的目的所在。
…………
“太玄天子”宋蒹葭在一塊塊堪比山丘的巨石間閃現奔走。
她容貌秀美,素顏朝天,彷彿一汪清澈的湖水,但卻是七海二十八界最負盛名的左道高人,三魔之首,僅次於“混元仙子”碧景璇的強者。與四奇裡的“七海仙君”荀隱並稱。
她乃積年地仙,證得的“太玄天子真身”非九幽邪魔,也不是神佛仙聖,有着神秘來歷。亦正亦邪,曾經單對單擊敗過“不老仙翁”鍾離昧,展現了自身在地仙層次也出類拔萃的實力。
忽然,她心血來潮,屈指一彈,青黑指風如同劍光。無聲無息穿透了幾塊巨石,打在了後面隱藏的敵人身上。
當!
金鐵交鳴之聲傳出,“太玄九污指”竟然被生生擋住,宋蒹葭神識感應之中,看到了一位身穿青袍的男子,五官俊美陽剛,氣質略顯滄桑,體表流轉着淡金,不傷分毫。
是那艘仙船上的神秘人仙?太玄天子念頭剛起,便看見青袍蕩起袖袍,籠罩了蒼穹。
袖裡乾坤?宋蒹葭不敢怠慢,雙掌忽地一合,身軀浮動縹緲,宛若虛幻,在狂風之中搖曳不定,但只是在原地打轉,沒有投向袖袍。
剎那之後,她冷笑一聲:
“這也配叫‘袖裡乾坤’?”
層層水光浮現,道道篆文成陣,宋蒹葭右掌推出,一下就打破了昏暗,反向籠罩封印而去。
青袍男子腳下結出筋斗雲,抓住機會,飛快遠遁,宋蒹葭哪肯吃虧,背後長出八對虛幻翅膀,輕輕一扇,追了過去。
但閃現之間,青袍男子突兀消失了!
宋蒹葭目光凝重了幾分,神識展開,精神蔓延,搜索着附近。
突然,她耳邊則響起了宏大之聲:“荒獸兇禽將陸續進入混戰區域,若不盡快分出勝負,決定五個名額的人選,會慢慢陷入它們的圍攻。”
聲音剛落,“太玄天子”宋蒹葭忽地發現一處地方詭異冒出了兩道人影,一道是“陰祖”徐悲,一道正是剛纔偷襲自己的青袍男子!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
身入洪荒碎片後,“夜帝”霍離殤盤腿坐下,嘴角含笑,似乎沒有一點緊張與憤怒。
突然,他拿出金鰲禁符,直接催發。
金紅光芒騰起,夜帝身影被籠罩,然後他發現自身回到了碧遊宮內,美不勝收的蘇妲己正單手支着下顎,笑吟吟看着自己,身後有天仙使者,“西伯”殷未央侍立。
“離殤公子爲何不爭取五個名額,直接返回?”蘇妲己輕啓朱脣。
夜帝含笑道:“成爲金鰲島屬下,被九轉離玄丹控制,肯定是有別於在下以往人生的體驗,應當具備不同尋常的美好,爲何要反抗呢?”
好,好變態的傢伙……殷未央呆了呆,自己從未見過這種想法的人!
似乎隱約聽殷不二提過一句?
蘇妲己捂住豔笑,聲音勾魂奪魄,好半天才道:“離殤公子名不虛傳,當真獨一無二,還請你入內服食‘九轉離玄丹’。”
夜帝渾不在意,欣賞着蘇妲己的美態,在她與殷未央的引領下踏入了內殿。
然而內殿之中還有一人,鬍子半黑半白的天命道人
他神情頹喪,正喃喃自語:“這都是命中註定。”
“竟然有人比本公子先來服食?”夜帝挑了挑眉毛。
蘇妲己笑道:“外道六師不涉世俗,我們本來沒打算邀請,但這人與我金鰲島有着很深淵源,做過背叛之事,不能不邀。”
“背叛?”霍離殤略感訝異。
蘇妲己笑容嫵媚道:“對,他曾經在金鰲島有個名號,叫做‘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