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巧遇
因爲對西側邊境一帶居民的處境產生了擔憂,隔天拜倫就和他前一晚所要求過的那樣,把從雪谷到菲拉斯城這一條路過去周邊夠到的村莊都走了一遍。
拜倫這個王子殿下對帝國版圖是爛熟於心,這條路上一共四個村莊一個也沒落下。因爲經常接冒險者公會發布的任務,他的方向感也格外的好,一路走過去竟然沒有一次走偏。
只可惜行程順利並不意味着拜倫這一番視察百分之百得到的是好的結果——四個村莊裡只有最靠近菲拉斯城的那一個暫時還沒有出現異象,這大概還是因爲安利教駐點剛轉移到菲拉斯城的緣故,此外其餘的三個村莊都已經……
眼睜睜地看着國民幾乎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了這種事,拜倫到最後滿心的陰鬱都已經有點藏不住了。
說實話,看到前三個村莊裡一片死寂的狀況艾澤也覺得心裡越發的不好受,幸虧在到達第四個村莊之前他就聽見順着風一起傳過來的隱約人聲,這才小小地鬆了口氣——果不其然,等墨涅跑近村莊時,他們遠遠地就看見村莊裡外影影綽綽的有好幾個村民模樣的人走動着。
不止是艾澤鬆了口氣,從他的眼裡看拜倫也是從繃緊了神經的樣子稍微緩過來一些,因爲先前查看了三個村莊都是出了事的,導致拜倫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緊張是肯定的。現下看見最後的一個村莊竟然沒事,拜倫一瞬間放鬆之後反而露出了一絲呆然的表情。
艾澤在邊上看到拜倫這樣一個表情,頓時覺得心塞得很,身爲男人他一向不擅長安慰別人,只是,看到拜倫這麼虐心的神態他不由得伸手去緩緩輕拍了拜倫的肩膀兩下:“既然這裡沒事我們就該走了,越早對付了那個僞神就越少人受影響。”他猶豫了一下之後一抿嘴,終究還是撒了個謊:“……那個異教神敗了之後這些人能恢復也不一定呢。”
拜倫遙望着村莊的目光閃了閃,擡手就往艾澤按在他肩上的手上一覆,沉着聲音說:“你說的沒錯,走吧。”
艾澤聽着他這句話裡隱約閃逝的暗涌,有些驚詫地去看拜倫的臉,卻看到了王子殿下一如既往溫和沉穩的表情,彷彿他剛剛感覺到的那一絲陰鷙只是錯覺一般。
因爲拜倫要求視察村莊而耽擱了少許時間,可墨涅的速度比一般的馬匹要快太多,就是這麼一番耽擱兩人到達菲拉斯城外時倒也並沒有錯過約定的時間,反而還早了大半天。
爲了避人耳目,墨涅專挑小路走——它這個大蜘蛛的形象實在是有點驚世駭俗。直到遠遠看見了菲拉斯城那標誌性的鐘塔尖尖之後才停了下來。
讓墨涅藏起來之後,艾澤和拜倫花了兩個小時才走到了菲拉斯城的城外。
“怎麼說?”在已經能夠清晰地看見菲拉斯城門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艾澤扭頭問拜倫:“直接進去還是……?”
拜倫擡起手,一翻手腕,掌心裡赫然是他們幾天前在菲拉斯城裡用過的幻形法器:“你的呢?”
又要喬裝成別的樣子?
艾澤對拜倫這個決定表示沒有意見,他一聳肩,從儲物戒指裡把東西翻了出來——先前傳送到雪谷墜地之後兩人的幻形法器就被他分別放進了儲物戒指裡收好。
把幻形法器摸出來之後,艾澤眼珠子一轉,用肘子捅了捅拜倫:“這次要不你變個美女?”他湊着這個難得不那麼緊繃的氣氛開起了玩笑,擺出了一張嚴苛的臉上下打量了拜倫一番之後像模像樣地點點頭:“你這張臉長在妹子身上肯定也不錯啊!”
拜倫眉一挑,視線在拜倫臉上定格,就在他正打算開口讓艾澤見識一下厲害的時候,身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馬的嘶鳴聲,頓時引得拜倫把話嚥了回去,和艾澤一起回過頭去看。
只見視野所及大路的盡頭處,有人騎着三匹馬正在朝着菲拉斯城所在的這一頭狂奔而來,即便是隔得遠,艾澤和拜倫都能夠清楚地看見在那三匹馬所過之處揚起了大片大片的塵煙,朝着大路南側散去。
見狀,艾澤和拜倫對視一眼,心裡都對那騎着馬而來的三人打了個問號。
菲拉斯城一共兩個城門,從兩人從雪谷過來的方向進城的話走的就應該是西側的城門,而城門正對着的大陸是直接通往麥谷恩前哨站的——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那三人可是從麥谷恩前哨站過來的人。
“馬上幻形。”拜倫幾乎是剛說一個字,艾澤就已經把他的那一個幻形法器戴上了身,幾乎是眨眼之間,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就變成了兩個中年大叔。
因爲彼此的思維模式高度一致到幻化的形象居然都是差不多類型,拜倫不禁有些詫異地看了艾澤一眼,倒是艾澤察覺到他的這個動作之後朝他擠了擠眼,眼底一抹促狹似乎在提醒拜倫前一刻他說過的那句玩笑似的建議一樣。
即便是拜倫這幾天都沉浸在沉重的心情之中,也不由得被艾澤這上不了檯面的玩笑逗得一勾嘴脣,屈着手指對着艾澤的腦門就是一記叩擊。
艾澤“啊”了一聲,正想要反擊,眼角卻掃見後側那騎着馬的一行三人在越靠越近之下漸漸變得清晰可變的面孔,在看清了那三人的臉之後,他倏地臉色一變。
看見了艾澤的表情變了的拜倫自然也一個轉頭,目光掃了過去。
那三匹馬上除了領頭跑在最前方的馬背上那個青年艾澤是沒見過的以外,他身後左側是西蒙右側是伊薇特,三個人之中居然有兩個人艾澤都是認識的!
艾澤腦子裡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就是——這可是從麥谷恩前哨站的方向過來的路好嗎!這兩個人怎麼會從那邊過來???
難道這兩人已經……
不是艾澤多疑,而是他的心目中對這兩個人都已經有了非常深的成見,其中一個伊薇特在他和拜倫離開王城之前就已經暗地裡對他出過手,對這個和惡魔做了交易已經完全黑化了的妹紙艾澤是絕對不可能再改觀了。
好幾層疑惑在腦中一閃而過,還沒等艾澤去拉拜倫的斗篷,這位看見了自己雙生哥哥的王子殿下已經揚聲喊了一聲:“西蒙——”
聲音一出,那頭三人由反應最快的西蒙率先扯住了繮繩,三匹馬先後發出了嘶鳴聲之後一個剎車,立刻激起了好大的一片塵土。
騎着馬的棕發騎士輕輕一拽繮繩,扭轉馬頭靠了過來,策馬在距離拜倫面前三步之外站定。
“什麼人?”伊薇特並沒有和西蒙一樣往這裡靠,只任由她的馬在原地不斷踏步,一雙不帶情緒的血紅瞳孔掃了過來:“西蒙?是你認識的人嗎?”
艾澤幾乎是立刻地就察覺到伊薇特在稱呼上的變化——她喊西蒙和拜倫一向都是要加個“哥哥”的,可幾天沒見她居然對西蒙直呼其名,這象徵着什麼?
騎在馬上的西蒙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風塵僕僕的一張俊臉上只有那一雙眼睛散發着別樣銳利的光芒。
艾澤一直都是盯着西蒙看沒轉過視線,自然是毫不費力地捕捉到他臉上的所有變化——西蒙的眼底先是竄過一絲驚訝,隨後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那抹驚訝多了幾分疑惑。
就在西蒙居高臨下地掃視着拜倫所幻化成中年人的模樣時,就見拜倫微一側身,深色的斗篷之間掀出了一條縫,透過那條縫,西蒙看見了拜倫腰間別着的那一柄佩劍。
棕發騎士眼底的驚疑立刻一凝,隨即倏地轉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喜悅——
“拜倫?你居然——”幾乎是立刻地,西蒙的眼神就移到了拜倫身後的艾澤身上:“你是艾澤?好啊你們兩個人!幻形了還來喊我,我差點可就要拔槍了!”
拜倫露出佩劍的動作因爲角度的關係,除了西蒙以外的另外兩人都是沒看到的,乍一聽從西蒙的嘴裡迸出這麼一個稱呼,那個領頭跑在最前方的年輕人立刻呆不住了,一拽繮繩也靠了過來:“拜倫殿下?”
他這麼詫異地一喊,就連伊薇特也皺了皺眉,探頭來看。
拜倫並沒有摘下幻形法器,和西蒙在約定的時間之前提前相遇倒是讓他挺開心的:“我們之前在菲拉斯城呆過一段時間,換個形象進城會安全一些,遇上你們就更好了。”拜倫稍微解釋了一下他們使用幻形法器的緣由,然後側過頭朝着那年輕人微微一點:“費恩。”
雖然外形不對,可那個被拜倫稱爲“費恩”的年輕人似乎是從拜倫喊他名字時的神態中確認了什麼,一個翻身就單膝跪了下來:“拜倫殿下!”
雖然大路上目前除了他們五個人以外什麼人都沒有,可拜倫被費恩這一跪弄得還是不由得眉頭一皺,朝他做了個趕緊起來的動作之後指着他向艾澤做了個十分簡短的介紹:“這是費恩,我的近身侍衛,什麼都好就是喜歡瞎緊張。”
費恩瞪大了眼睛:“明明是殿下總是不顧自己安危往危險的地方跑!您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他一說“我們”,拜倫就一挑眉:“我不是讓你在麥谷恩前哨站呆着嗎?你怎麼領着西蒙跑到菲拉斯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