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攻堅城,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向來都是戰爭中最慘烈的一幕,也絕對是整個戰爭中最高『潮』的部分,多少古今男兒從中演繹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故事甚至是傳奇,這些傳說讓所有後來人熱血沸騰,不能自己,但沒有親歷其間,又有多少人知道其間之慘烈?之悲壯?
大散關高十餘丈,臨山而建,象什麼掘渠斷城中水源,挖地道以通城下,什麼聚土成牆,與城中對『射』等等手段都無從施展,靠的就是一羣羣戰士的血肉之軀,登上城頭,與敵死戰,取不得半分花巧(龍套的無限綜漫之旅)。
就算是箭手掩護戰士登城也是絕無可能,對方居高臨下,『射』程比你遠了近倍,上前豈不是成了對方的靶子。
所以,燕軍自張棄起兵以來最艱難的一戰終於拉開了序幕,甚至比之當年煙雲山萬絕寨跟革蘭大汗脫脫一戰差相彷彿,但角『色』之間卻是對換了一下,攻城的一方換成了燕軍罷了。
一天之內,各軍輪番出動,在大散關護城河上填出了數條寬闊的土路,但傷亡也是不小,只一天的時間,傷亡就已經接近三千人。
……
“一代之才必爲一代之用,你們給我想想,打下中原之後,那些豪門大族該怎麼處置。”張棄坐在議政殿內,淡淡跟自己幾個重臣說道。
他這話不是沒有來由,他現在並不怎麼擔心中原戰事,幾路大軍南下之後,戰報幾乎是兩三天就能有上一封,戰事進行的還算順利,自是沒必要爲了戰事擔心什麼,但他問這句話卻是有原因的,世家豪門大宋立國多年之後產生的痼疾,這些世家豪門豢養私兵,羣相勾結,橫行不法,實是大宋走到今日的罪魁禍首。
但有一點卻是不得不承認的了,雖說這些大族豪門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中原人才大多出於世家子弟,剷除一些對大燕未來統治造成威脅的舊有勢力是題中應有之意,但若是一概而論,不分青紅皁白,對這些豪門世家大開殺戒卻是不行的了(玩玩穿越之一代女軍師)。
中原有多大,地方官吏大多出於大族,若是將這些地主豪門一掃而空,誰來給你治理地方,現在困擾張棄的就是這個,殺又不能殺,放任其行事也不可取,說是殺一儆百吧,怎麼殺這個一就很費思量,這其中要把握的就是一個度的問題。
在起兵南下之初,這個問題就已經擺在了張棄的桌面上,但經過幾個月的時日,羣臣商量來商量去,依舊沒有太好的辦法拿出來。
到得今時今日,章州以在大燕掌握之下,凱州大部也已經打了下來,這個問題已經到了非要解決的時候了。
幾個大燕重臣現在都是紅着一雙眼睛,凝神苦思,張棄看了也是一皺眉頭,這些時日到着實苦了這幾個人,給各路大軍調撥糧草輜重,人員調配,打下章州之後還要派遣官吏前去安靜地方,這些時日事情實在多的數不勝數,將幾個重臣熬的精神萎靡不說,就是手下的官吏也被累的不輕。
打土豪分田地?張棄腦海之中冒出一個這樣的年頭,隨即就被他自己否決了,那些窮棒子鬧起來不是個事,不容易控制不說,這些人要論起趁『亂』搶些財物那都是一把好手,怎麼治理地方那是一竅不通的了,一旦鬧了起來絕對是禍害不輕,他可不是什麼憐弱惜貧之人。
腦海之中靈光一閃,這些世家大族不外乎仗着在地方上根基深厚,盤根錯節,互爲奧援罷了。
“酷吏”這個詞在張棄腦中一閃而過,“不如這樣吧……”
張棄開口將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從都察院給我調些嚴剛方正的人出來,叫他們到各地方任職,先挫挫這些人威風,叫他們在軍中挑選自己的下屬,叫他們到地方上嚴格按照大燕律法行事,任期爲兩年,兩年之後再議此事。”
周廣皺眉想了半天遲疑道:“陛下,如此恐怕不怎麼妥當吧?”
“喔?有什麼不妥當的,說來聽聽。”
“都察院的人臣是深知的,個個鐵面無私,年輕氣盛,剛直敢斷,在督察司中任職是極好的,但要放之地方,恐生禍『亂』啊……”
“此話怎將?”
“在政務上……不能一味強來,且章州,凱州方定之地,民心未附,要是這些人在地方是一個處置不好,再經有心人調撥生事,恐怕會生民『亂』。”
張棄笑了一下,周廣心中卻是一凜,這笑容之中怎麼看也帶着猙獰的味道,“民『亂』?我大燕數十萬軍隊是幹什麼的?民『亂』不生則已,要是真有人敢生事,正好拿他們來整治給別的人看看,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這些世家大族在地方上勢力太大,一旦催『逼』過緊易生叛『亂』是不是?
這些我已經考慮了很久,後來卻想,這些人是寬縱不得的,一旦在地方上跟我大燕派去的官吏糾纏不休,耽誤了正事不說,我大燕朝廷威望何在,作『亂』不怕,真刀真槍這些只會些陰謀詭計之人不是對手,這事就這麼定了,李山河督辦此事。
再有,遴選世家子弟進我大燕書院學習政務,也好給這些世家大族些盼頭,如此雙管齊下,不信這些人還能鬧出怎樣的花樣來。
過兩年之後,再將這些都察院諸人召回,一緊一鬆之下,再有人拿什麼世家出身說事,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
三天,只是三天時間,燕軍頓兵大散關城下只是三天,大散關依然傲然矗立在前,城下屍橫遍野,怕不有萬餘人之多,大散關城牆之上到處是煙熏火燎,再加上暗紅的顏『色』,到處都顯示着這一戰的慘烈和殘酷。
齊遠洲一臉傲『色』的戰在城樓之上,四下裡都是手持大盾的護衛親兵,見燕軍有一次退了回去,呵呵一笑,回頭對着自己的副將段彰道:“人都說燕軍鋒銳無雙,個個都好似殺神轉世一般,今日一見卻是大失所望,也不是在我雄關之下血流成河,此戰過後,必叫燕軍不敢正窺我大宋雄兵(十九世紀末的朝日光鮮之國)。”
段彰卻是勉強一笑,心下卻是暗自惱恨,自己只不過是說了句燕軍勢大,不如向朝廷請求援軍的話,這人就抓住此事,每每冷嘲熱諷,真是不知所謂。
本來這位守備將軍大人雖是書生,卻頗有些膽氣,雖是不能親身上陣,但還能日日到得城上觀看一番,也算得上是大宋文人中少有的事情了,但此人文人習氣太重,城頭血戰連連,每日裡都有成百上千的將士戰死在城頭,此人卻是將沙場徵殺看成了文雅之事,在守備將軍府招了一羣幕僚參軍尋章摘句,飲酒狎『妓』,軍中將士對此已經多有不滿,要不是段彰在軍中還有些威信,鬧不好燕軍還沒攻進來,關內將士就得譁變。
就算如此,段彰非但未得這位上官一句讚語,反而屢屢出言嘲諷,這讓段彰怎能不惱恨之極。
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大人英武天生,關下燕軍看見大人就已經嚇破了膽子,還有什麼力氣攻城?”
看着對方搖頭晃腦,很以爲然的樣子,段彰心中的膩味勁就甭提了,拱了拱手,“末將還有軍務在身,就不陪大人了,末將告退。”
齊遠洲也不在意,他向來看不起這些掄刀動槍的廝殺漢,國朝數百年,哪個得享盛名,留名青史的不是滿腹經綸,談笑退敵,這些粗漢只配供別人役使罷了。
想到這裡卻和被燕軍進攻的號角之聲驚醒,輕蔑的看着『潮』水一般涌了上來的燕軍士卒,齊遠洲興致大發,回頭命令道:“速去把李先生他們叫來,速差人去弄些吃食好酒,記得把本帥的古琴拿來,愣着幹什麼,快去啊。”
看着身旁傻愣愣站着的親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齊遠洲這氣不打一處來,不過轉念一想,也是,這些人知道什麼文雅之事,沒必要和這些粗鄙之人一般見識。
大散關上喊殺之聲震天動地,由於大宋連年從大散關上抽調人馬東去,如今大散關上能戰之軍不過兩萬一千餘衆,不過,箭矢糧草都極充沛,再加上臨時從關內徵發的壯丁,也能有四萬餘衆,燕軍雖是悍勇,連日來輪番強攻,還是損傷慘重,只不過數日,就已經有萬餘將士埋骨城下,卻只有四次能上得城頭,與宋軍接戰。
不過宋軍也絕不好受,這次韓起所率部衆,皆是百戰之軍,大燕軍法嚴厲,將士軍卒悍不畏死,只要軍中銅鑼之聲不響,攻城將士絕無一人敢後退半步,關頭守軍雖是屢次擊退燕軍攻勢,但還是爲燕軍之兇狠敢戰所攝,士氣被奪,每次只要燕軍攻上城頭,總是得付出數倍於敵的代價,才能力保關頭不失,幾天下來,也有五千餘士卒的損傷,其餘將士無論是在身體上或是在精神上都是疲累之極,要不是有段彰時時善加安撫,早就有人打開城門逃命去了。
這一次燕軍進攻極爲兇厲,幾日下來,損傷如此慘重,韓起在中軍大帳哪裡還坐得住,今日親臨關下督戰,主帥親臨戰陣之前,大燕將士士氣更盛,攻城之一萬燕軍在自己軍正的帶領之下奮勇登城,卻是一個衝擊就已經登上了關頭,立時喊殺聲在關頭響成一片,宋燕將士個個捨生忘死,在關上展開了血腥的肉搏戰。
登上城頭的燕軍聚成一個個半圓形,在軍官的帶領之下,死死守住一處,讓下面的同袍能順利登城。
維是如此,燕軍還是處在不利位置,大多燕軍士卒都是聚在一起,雖是關下士卒不斷涌了上來,面對宋軍拼死圍攻,還是無法擴大關頭戰果,往往縫隙處一支長矛刺出,就能洞穿兩名燕軍將士的身體,饒是如此,燕軍也無人後退,砍斷了臂膀,就撲上前去與敵協亡,被刺穿了身體,就緊緊夾住對方兵器,讓身旁同袍上前幫自己報仇。
一時之間,關頭之上刀槍並舉,血肉橫飛,殘酷非常。
宋軍此時也被刺激的紅了眼睛,不要『性』命的上前死戰,但燕軍士卒也是半步不退,關頭之上,敵我將士擁擠在一起,往往都是剛剛殺死一人,就有數把兵刃招呼過來,將你砍成碎片,關頭宋軍人多,但燕軍士卒卻勝在源源不斷,戰局一時之間僵持在了一處。
就在這緊要關頭,城樓之上,幾個幕僚文士,臉『色』煞白的看着城頭上的血戰,雙股已經開始戰慄不休,這些幕僚要說參謀軍事,出些主意還行,但還真是少有經過戰陣的,城頭上血肉橫飛,鮮血崩流,這血腥氣和酒氣摻合在一起,要不是久經戰陣的老卒,還真是有些受不了,幾個幕僚已經心底泛酸,只是礙於主官在前,不能失了禮數,早就開始將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齊遠洲此時意氣風發,卻是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大家都坐,不用驚慌,且看今日本帥琴音退敵,經此一事,我等之名必將傳揚天下,爲天下雅士共仰之,哈哈哈。”
這種場合雖是有些過於怪異,但永遠少不了湊趣的,立時一人就接道:“大人果然豪氣,若能一曲退敵,定不讓古之先賢專美於前,大人之名必將流芳萬古,讓他燕國僞皇聞之喪膽。”
城頭血戰方酣,一縷琴音卻是穿空而過,雙方將士攻勢都是一緩,琴音之中隱隱透出金戈交鳴之意,卻也不愧爲『操』琴聖手。
城下韓起聞聽也是一愣,舉目望去,城樓之上,幾人舉杯對飲,琴音之聲就是從中傳來,韓起一生戎馬,還未見過如此怪誕的情形。
不過一愣神的功夫,隨即清醒了過來,不由心中大喜,瞧那幾人情形,莫不是其中就有大散關主帥齊遠洲在內,戰場殺伐竟是當作兒戲,如何勝我百戰之師?
“把博蘭圖魯和張雄給我叫過來。”
“末將在此聽命。”
“本帥命你們兩人率我親兵營登城,務必在城頭給我打開局面,若是今日一戰而下大散關,你們兩人當爲首功,本帥在陣後親自爲你們擂鼓,助兩位將軍威勢。”
“是,末將必定誓死向前。”
韓起親兵營雖不過五百人,但個個都是當年隨其橫穿沙漠,平定西蠻的老卒,不過一刻,五百親兵就已經集合在了兩員大將的身後。
“大燕的將士們,城頭上『操』琴的是大散關的主帥齊遠洲,他這是在侮辱我大燕將士的尊嚴,本帥命令你們,用宋軍的鮮血告訴他們,我們大燕將士是無敵的。”
隨着韓起鏗鏘有力的話語,一股殺氣已經慢慢從這些百戰老兵身上升起,各個眼睛之中泛起了血絲,隨着博蘭圖魯一聲如狼嚎般的怪叫,身後數百士卒都是隱現瘋狂之意,急速在兩人的率領之下向城下衝了過來。
城上雙方士卒一愣之下,攻勢各自爲之一緩,待得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之後,燕軍士卒卻是立時紅了眼睛,大燕戰士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的,就算是革蘭人遇到大燕軍隊也能保持足夠的敬意,這時卻是有人在旁彈琴飲酒,不第於給了所有大燕將士臉上一個耳光,本就屢攻不下有些憋屈的燕軍士卒的殺氣徹底被激發了出來,也不再顧及什麼陣型,個個血貫瞳仁,嚎叫着奮勇向前。
反觀宋軍士卒卻是士氣一阻,這些士卒可不懂什麼琴中真意,都是覺得主帥在自己上陣殺敵之時,卻是在飲酒作樂,無不在心中咒罵,老子在這裡拼命,做官的在上面安全處飲酒,他孃的老子這麼拼命是爲了誰人,有的就已經開始破口大罵,立時宋軍陣中一片混『亂』,段彰在陣後看的分明,揚頭望向城樓之中飲酒衆人,情急之下,勞累了數日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晃,一口逆血衝口噴了出來,“天亡我大宋……”話音未落,身子已經栽倒在親兵的懷裡。
好了,別的本帥也不多說,各自回營準備,明日清晨,方敢第一軍先行攻城,其餘衆將輪番上陣,一刻不停,不計傷亡,本帥到要看看這天下雄關能擋我大軍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