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去默然沉思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文官中有人蔘與謀反到是不怕什麼,畢竟文官沒有兵權,重要的是武官中誰參與了此事,這些年陛下文武分制,我也久以不過問武事,所以這情況還得你來說說。”
吳去這麼說,方正知道吳去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言語,之所以讓自己說,不過是爲了避嫌而已,身爲一國首輔,這武事能不清楚?只不過是借自己的嘴說出來罷了,心中不禁對吳去之謹小慎微感嘆不已。
“城防軍大部控制在我的麾下,現在天安城內的守軍分爲三部,第一軍團的第三軍和第五軍都是跟隨陛下多年的老部下,忠誠度極高,應該沒有問題,就算有那麼一個兩個的將領有問題也調動不了自己的屬下,這點我是能夠保證的,新編第三軍團第三軍由張霸將軍率領,張將軍我是信得過的,雖然張將軍在平蠻一戰斷了一條胳膊,現在也不怎麼理事,但第三軍中將領皆是韓城一戰中倖存將士,可以說是張將軍的老部下了,自是沒有問題,就……就是第二軍團第三軍有些讓人不放心……”
看着吳去臉上了然的神色,方正知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深說,官場便是如此,大家明白的事情就不必說的那樣明瞭,要不然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那天傳到對方的耳朵裡,誰知道各人以後際遇如何,沒的以後使自己難作不是。
方正見吳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接着說道:“江將軍身爲城防副將,麾下第三軍又一直由其統帶,其間的情形末將不甚了了,所以一旦有事必定是第三軍生變無疑。”
“還有就是皇宮禁軍,禁軍有四千人馬,皇宮乃重中之重,末將不敢疏忽,本來黑牛將軍統領皇宮內衛,但您也知道,陛下對自己的安全一直有些……有些疏忽,內衛不過數百人,一旦有事實在是杯水車薪,自關大人向我稟報此事之後,我已秘密調黑牛統領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看着眼前那個掀開自己蓋頭,殺氣四溢的男人,心中有的只有害怕和驚慌,頭一次和一個男人睡在一起,這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溫暖,如此讓人依戀,頭一次坐在他的肩頭,頭一次……有多少個頭一次,這個男人已經融入了她的生命之中,爲了嘶小方將軍難道沒有想過嗎?”
方正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嘿嘿一笑道:“侯爺,這巡察司可是在您的職權範圍之內,我軍中之人可是不好說什麼,您說是不是?再說巡察司司官可是您的老部下,就算有人作祟,也翻不了天去不是?”
吳去打量了方正幾眼,心說,還真沒看出來,這位在他眼中一直以來只是個侍衛統領的方正竟然什麼都想到了,能在得到消息之後,也不妄動,隱忍到現在纔來找自己,更是將局勢分析的清清楚楚,廣這份才能當真是個人物,陛下的識人之明真是讓人佩服。
不過方正說完卻是苦笑了一下道:“侯爺,陛下最痛恨的就是文官干預武事,和武官干政,這次咱們不得已而爲之,這天安城只有你我聯手才能控制局面,這本沒有什麼錯處,但陛下回來之後雖然不一定怪罪於你我,這以後可就難說的很了。”
吳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次事起倉促,皇上走的時候雖然對革蘭和大宋諸侯警惕萬分,不過可萬萬沒有想到大燕內部會出現問題,藍遠山遠在白鹿原,王幕跟隨皇上親征伊蘭,現在天安城中當以方正與自己爲首,要是有了什麼變故,自然必定得兩人聯手措置才能保證天安的安全,皇上英明天縱,自是不會就這件事情怪罪兩人,但皇帝心術誰又能猜得透呢?不定什麼應景的時候就會成爲抄家滅族的重罪,吳去是什麼人,現在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首輔,自方正說出這件事之後,他就已在心中思量對策,見對方說到這個話頭,還是心中一愣,沒想到這個方正城府如此之深,連這個也已經想到了,不過這時也無暇計較什麼,他這時已是成竹在胸,微微一笑道:“公義不必煩惱,皇上雖然遠在伊蘭,但這天安城中還是……”
說到這裡,吳去將手一指,方正一愣之間,這位侯爺這是什麼意思,順着吳去的手指方向看去,心中立時恍然,吳去手指的方向不是皇宮是什麼,皇宮中有什麼,靈光一閃之間他已經領會到了吳去的意思,心中不由大喜,“您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你我這就趕緊進宮面見皇后娘娘,這注意還是得皇后娘娘來拿,我們不過都是依令行事而已,不是嗎,方將軍。”
看着吳去臉上莫測的笑意,方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侯爺果然不凡,好,事不宜遲,我們馬上進宮。”
皇宮之中李翠兒在睡夢之中突然驚醒了過來,回想起夢中所遇,就算現在醒着也還有些心有餘悸,在夢中一羣惡狼追在自己身後,周圍都是人,但他們都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絲毫沒有上來搭救的意思,還一個個都面露冷笑,漸漸的,這些人的面孔都變成了朝中的文武大臣們,其中還有那個進宮見過自己的王家的人,他們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正在她絕望的時候,身後的惡狼突然變成了自己的丈夫,瘋狂的笑聲傳來,丈夫手中揮舞着那把革蘭人的寶刀,這時映入她眼裡的都是漫天的血色,還有就是丈夫血紅的身影,一個個大臣都倒在了丈夫的刀下,她不忍再看下去,哭喊着讓丈夫住手,但瘋狂的笑聲一直迴盪在耳際,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突然一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所有的人都凝成了一個女人的身影,仔細看去,竟然是楚憐兒,那個楚楚可憐,長相清秀的姑娘,那個和自己無話不談,溫文爾雅的女子,但現在對方臉上卻是一片猙獰,一雙血紅的眼睛盯着自己,在這樣的目光的注視之下,她好像掉入了最深層的地獄,想喊卻喊不出來,想動卻動不了,眼睜睜看着那張扭曲的面孔來到自己面前,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一直到她喘不過氣來,就在這時她驚醒了過來。
李翠兒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感到脖子上有些異樣,低頭看去,卻是曲蘭將胳膊搭在了她的脖子上面,看着旁邊在熟睡之中面露滿足微笑的曲蘭,李翠兒不禁有些羨慕,曲蘭可以說是這幾個嫁給張棄的女人之中最幸福的了,曲蘭沒有什麼親族,在後宮之內也從來不管其他事情,只是一心一意的照顧自己的女兒,對於一直無子的張棄來說,張天星無疑成爲了皇宮之中所有人注目的焦點,張棄對她又十分縱容,這也無疑使略有遺憾的曲蘭對現下的生活及其滿意。
自從楚憐兒之事後,李翠兒已經不敢與皇宮之中的任何人走的太近,她知道,在丈夫心中,自己無疑是排在第一位的,任何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人或事,只要讓丈夫知道了,丈夫都會毫不猶豫的舉起手中的屠刀,也許在外人眼裡,丈夫已經是一個事事以大局爲重的帝王,但在她眼中,丈夫的內心一直沒有變過,每次望着丈夫眼中那堅定的冷漠之色,李翠兒的心就不由痛的利害,她不知道自己丈夫在遇到自己以前是過得怎樣的生活,那種視人命如草籽的漠然和眼中不時閃動的兇光煞氣讓人看着就不由心驚肉跳。
天下對男人來說也許很重要,但在李翠兒眼裡還不如丈夫的一個溫柔的眼神來的重要,什麼皇后尊容,什麼母儀天下,這些都可以不要,只要能一直陪伴在丈夫的身邊,其他的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罷了,回想起自己頭一次見到丈夫的時候,那時才十三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看着眼前那個掀開自己蓋頭,殺氣四溢的男人,心中有的只有害怕和驚慌,頭一次和一個男人睡在一起,這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溫暖,如此讓人依戀,頭一次坐在他的肩頭,頭一次……有多少個頭一次,這個男人已經融入了她的生命之中,爲了他,她可以毫不猶豫的仗斃宮娥,爲了他……她可以作任何事情。
宮中現在也只有曲蘭還能說上幾句話,以前王蘭也經常來坐坐,但自從王氏家族的人生事之後,王蘭在宮中越發的小心了起來,見了她的面連大氣也不敢出上一口,看着這個以前曾經獨自率領軍民守城的巾幗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李翠兒就感到心疼,這次等丈夫出征回來得跟他說說,王家除了她們兄妹兩個,別的人乾的事情沒必要讓王蘭來承擔不是,還有就是王蘭的兄長王珩,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現在被家族之事鬧的焦頭爛額,每次進宮來都是訴苦的言語,也真是難爲她們兄妹兩個了。
正在李翠兒浮想聯翩之時,寢宮之外傳來腳步聲響,幾個宮女在宮外嘀咕了幾句,隨後一個宮女悄聲走了進來,跪倒在牀榻前輕聲喚道:“娘娘,娘娘……”
李翠兒翻身坐起,看曲蘭睡的正熟,在幾個妃子當中,曲蘭與她相識最早,性格上雖然活潑了一些,但與世無爭的性子到是和她一樣,在這宮中現在與她最是相得的了,李翠兒趕緊掀開紋帳,擺了擺手,止住宮女說話。
這些宮女都是服侍人慣了的,乖巧的很,輕輕走上前來,爲劉翠兒批上外衣,躬身跟着李翠兒出了寢宮。
到得寢宮之外,李翠兒這才問道:“什麼事?”
“娘娘,外面的人傳話進來,說是智侯和禁衛統領方將軍聯名請見。”
李翠兒皺了皺眉頭,現在的李翠兒可不比從前,任誰站在權勢的頂風,聽到的都是阿諛奉承,看到的都是居心叵測,誰也免不了變得城府深沉,李翠兒聽了這兩個人深夜求見,立時就想到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這兩個人,一個是文官之首,一個護衛天安安全,實是現在天安城中的首腦人物,兩人聯名來見,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纔會如此,李翠兒想到這裡,急急問道:“他們人在哪裡?”
“皇后娘娘,現在已是午夜十分,兩位大人進宮有所不便,所以都在宮門之外等候娘娘傳見。”
“讓他們進來,我在偏殿等着他們,快。”
“是,娘娘。”
當吳去和方正兩人在宮中女官兒的引領之下來到棲鳳宮偏殿的時候,李翠兒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兩人施過了君臣之禮,李翠兒命人給兩人倒上茶水,又吩咐人送上些果食,見兩人左顧右盼,也不開言說話,有所醒悟,揮手讓在旁邊侍候的宮女都退出偏殿,又命人在殿外守候,不準其他人進出,等到偏殿之中就剩下三人,這才目視兩人,等他們說出來意。
吳去和方正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吳去沉聲開口說道:“皇后娘娘,我們這次深夜求見,打擾了娘娘安歇,還請娘娘恕罪纔是。”
李翠兒雖是心中着急,但這智侯可不是旁人,此人在煙雲山起兵之時就跟着自己丈夫,一直以來忠心耿耿,實可謂是國之柱石,是大燕和丈夫都不可或缺的人物,於是溫言道:“智侯不必客氣,智侯爲國事日夜操勞,我一婦道人家,於國於家全無補益,還談什麼怪罪不怪罪的,兩位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有什麼話儘管說來就是。”
話雖然就是兩句,但還是說的兩人心中一暖,吳去和方正兩人連忙躬身遜謝,“娘娘謬讚了,我二人受皇上恩遇,爲皇上盡忠乃是份內的事,當不得皇后娘娘的誇獎。
皇后娘娘在宮內應該沒有聽到什麼流言吧?”
李翠兒不由一愣,“這些時日宮內很是平靜,怎麼……”
吳去從懷中掏出方正給他的戰報遞了過去,劉翠兒滿臉迷惑,待得看完紙上所寫,卻是滿臉的喜色,“這可是大喜啊,現在正是年節,皇上在伊蘭戰事順利,看來這個年可以好好安心的過一過了……”不過隨即臉色一變,想到這兩個人前來不可能就是爲了給自己報喜而來,這兩人親自前來一定還有要事,但先把戰報給自己看卻是爲何,心中不禁有些迷惑,轉眼看向吳去。
吳去這才說道:“娘娘在深宮之中可能沒有聽說,天安城內現在已有流言,說是皇上在伊蘭兵敗,生死未卜。”
“兩位大人,既然軍報在你們手上,只要將這軍報給朝臣看了,流言不是就不攻自破了嗎?”
“娘娘有所不知,事情並不是這樣簡單,娘娘您再仔細看看這軍報,這軍報上的日期可是一月之前寫就,軍中有藍斑傳信,消息得到的快上一些,政務省得到消息應該慢上許多,不過算來這軍報也早該到了,但微臣卻是沒有見到任何戰報的影子,要不是方將軍來找我,微臣還蒙在谷裡,再加上城中謠言四起,事態極其反常,看來……說來慚愧,但不得不承認臣有失職之罪,政務省中必定有人私自扣下戰報,居心叵測,要是我們猜測的不錯,必定有人暗中行謀逆之事。”
李翠兒聽到這裡,眉頭已經緊鎖,眼中已有怒色顯現,她跟隨張棄日久,常居上位,雖說性格上溫婉柔弱了一些,但在大事之上卻不是糊塗之人,這怒氣一起,威嚴立現,話語之中卻是不客氣了起來,“兩位大人都乃國之重臣,陛下走時將國事託付你等,既然已經察覺事出有因,不趕緊派人詳查此事,將賊子拿獲,卻進宮來見我一個婦道人家,難道是要我出什麼良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