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菲利普

帝王擁有無上權力,一言可定人的生死。就算帝王隕落了,這種權力也不會消失,而是會轉移到繼承者身上。維護繼承者的正統,這是每一個貴族的義務,以及本能……

貴族存在,就是爲了維護他們祖輩建立下來的功業,以及維護他們所效忠的人祖上留下來的功業。他們所效忠的,就是帝王。除非是擁有可以定鼎天下的權勢的貴族,纔會起不臣之心。不然,都會維護皇權統治,因爲皇權,實際上就是所有貴族勢力的代表。

就算帝王死了,一般帝國也亂不了。

然而神權卻不同,神權不是世襲的,如果教皇不幸殞命了,而且沒有留下後繼者,又或者是後繼者沒有足夠的手腕控制好局勢,那麼神殿內部就會分裂。他們自己不會大火拼,但他們卻會在一段時間內內訌,龐大的組織,會分散成很多股力量,根本不能發揮作用。

鬼王死了,百鬼夜行。教皇一去,下面法師體系的各個大主教,都蠢蠢欲動了起來。

兩天亂七八糟的調動,在外行人看來,覺得這是因爲安道爾被殺,所以神殿震動。但有心人卻能明白,這是衆多小鬼想當鬼王了。

安道爾原先就沒選好繼任者,爲了制衡各方權勢,安道爾給很多名大主教半斤八兩的力量……

四大紅衣主教,東南西北四地的四名地區級大主教,以及之前從光明聖島回來的菲利普,手中握有的力量接近,兩天時間,除了巴利克、菲利普,還有一名地區主教沒動以外,其餘五人都讓手下做了點小動作。

就猶如大江中的六條巨龍一樣,他們只是翻了個身,就弄出了無數的浪花,在浪花下,隱藏着更可怕、深刻、有力度的暗流!

九條巨龍,都有爭這個位置的力量,他們如果火拼起來,絕對會給神殿帶來滅頂之災。

幸好,這九人並不全是想當教皇的,而且沒人願意到手的是勢力大幅度萎縮的教廷,所以他們的火拼,都很剋制。只有非常敏銳的人,才能感覺到這九條龍,最近有些不正常。

這種情況,必須制止,不能讓他們真正的打起來。這情況,只有遊離於法師體系之外,並且擁有一定智謀和眼界的七聖騎,才能看得清楚。至於最強的那九人,當然也看得到,只不過他們都捲入了紛爭中,這時候不動則已,要是亂動,就算沒有當教皇的心,萬一被人誤解了,也可能引來羣攻。

這種混亂的局面,讓七聖騎心驚膽顫,最後,七聖騎覺得兜不住了,就讓首領帕綺萊爾拿主意……

帕綺萊爾對這種事,真的很外行。但她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先鎮住諸人。當然,鎮住這些人,她是不行的,但有一個人卻可以。

……

“菲利普大人。”帕綺萊爾一個人沒辦法,只得去找菲利普。菲利普是在千年前競爭教皇之位失敗了,才轉去光明聖島隱退的。一千年,足夠抹滅一個人的所有野心和不甘了,每日吟唱聖經,接觸自然,也能讓一人的心性,變得極其光明。所以帕綺萊爾找上了菲利普。

菲利普自然知道帕綺萊爾來找自己的目的……

帕綺萊爾現在代表着七聖騎,七聖騎無論加入哪一邊,都能讓哪一邊擁有壓倒三、四條龍的能力。帕綺萊爾是反對內亂的,那麼帕綺萊爾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讓菲利普出馬,壓住另外八條龍。

菲利普此刻正在光明修道院的辦公室擺弄花草,帕綺萊爾的來到,他有些意外,不過他又繼續擺弄起他的花草,沒有理會帕綺萊爾。

“菲利普大人。”帕綺萊爾標準的頷首,表示了騎士長對光明領袖的敬意。

“我明白你的來意。但,我不想坐那個位置。我老了,天下是年輕人的,就算我坐了那裡,能坐多久呢?而且,我也厭倦了權勢的爭鬥。要是真的依了你們,我就命不長久了。”菲利普沒有去看帕綺萊爾。他之所以隱退,就是因爲當初的爭奪,死了很多兄弟手足,教皇的爭奪,有如暗刀,外面看起來風平浪靜,但也許你的好友,會不知不覺的消失,這事甚至不被外人所知……

菲利普厭倦了。他只要再過幾十年,就可以回到神的懷抱了,這時候再和另外八龍爭鬥,太費心力,而且,可能也會有殺身之禍。危險不僅來自八龍,也有可能,來自拉斐爾……

九龍中,帕綺萊爾敢肯定,巴利克之所以沒動是因爲想做黃雀,而菲利普之所以沒動,卻是不想參與!九龍裡,肯定是菲利普勢力最強,實力也是最強!

帕綺萊爾怔忪半晌,她看得清菲利普,卻沒看清局勢……

菲利普一旦被捧上位,還真的可能坐不穩就身死!

勸人去死這種事,帕綺萊爾還真的做不出來。

情況一時僵住了,帕綺萊爾怔怔的看着菲利普,菲利普在那裡擺弄花草後,轉身過來,看着帕綺萊爾,臉上有了溫和的笑容。

這笑容,讓帕綺萊爾感覺到很熟悉,葉落的笑容,也是這樣的……

“當時我正在光明聖島潛修,安道爾給我來了一封信,說神殿有大危機,強者太少,鎮不住場面,所以我就帶着沙克和約翰遜回來了。這一次,你來跟我說,神殿有大危機,讓我出來鎮場面……我其實在昨天晚上,就細想過了,要是我不出來,還能有誰鎮得住這個場面呢?而且只要我控制得好,不去坐那個位置,你們七聖騎都支持我,我想我的生命安全,應該還是有保障的吧。”菲利普笑道。

生命安全有沒有保障,這隻有老天才知道了。

帕綺萊爾看着菲利普,只覺得對面的人,和葉落爺爺的影像重合了起來……即使神殿再腐朽,也是有這樣的人,願意犧牲自己,只是爲了心中的光明!

“七聖騎一定拱衛在您身後,只要我們七人不死絕,那些宵小就不能傷害您!”帕綺萊爾道。

菲利普只是哈哈笑着,搖頭不語。

……

當天夜裡,菲利普邀請諸多強者到大議事廳,接着上次的會議。這一次,參與人數比上次減少了很多,那些不太夠格的小地區主教,沒有出現。

菲利普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就好像是平時一樣。平時,他也是不怎麼管事的,吩咐他什麼,他就做什麼。

除了巴利克和一名地區大主教比較剋制以外,衆人這是安道爾死後第一次結集,忍不住就做了一些試探性的進攻。

“現在神殿羣龍無首,形如散沙。索菲娜是一代女帝,我們如果不抱成團,恐怕等她佈置妥當後,我們就會被逐個擊破了。蛇無頭而不行,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推選出一位新教皇,哪怕是暫代的也好,先把內部穩定下來再說?”一名地區主教說道,他的勢力不算大,他這只是代替了其中一位大主教開炮。

“哼,安道爾陛下屍骨未寒,你就想爭權奪勢?巴隆,你這樣做太讓人寒心了。”另一名紅衣主教的黨羽,也是一個地區主教,開始開炮回擊。

那巴隆臉色一僵,接着就道:“我爭權奪勢?我級別差這麼多,爭什麼權奪什麼勢!倒是你阻止推選新教皇,是不是想讓我們繼續這樣散亂下去,好給別人逐個擊破的機會?迪加,你居心不良啊!”

“都別吵!這時候找到底是誰殺了安道爾陛下,這纔是正題!我建議讓十字軍派出人手,四處搜查可疑痕跡,不知道諸位有何異議?”一人又道。只要一出兵,就能夠撥活動款,這人倒是打得好主意。兵一出了,即使那些士兵不是他的派系,別人也會認爲是。那些士兵本身,也會對他有認同感,而且還會覺得是他讓財政撥款,這才能調得了兵。

這是一招很高明的空手套白狼技巧。

“我覺得不能這麼樣就排除蘭蒂的嫌疑。這事很可能和皇族有關。索菲娜心狠手快,蘭蒂三人就是她帶來的,就算事情不是蘭蒂乾的,索菲娜也脫不了嫌疑。我們應該徹查此事。”終於,一名紅衣主教表態了。前些日子他派人到索菲娜那裡去詢問,結果索菲娜二話不說,直接把他的人打了出來,這讓他很惱火,也很失面子。要是不討回這一局,他的威望就很危險了。

“卡納斯,你這給索菲娜趁虛而入的機會!這個節骨眼上還去招惹索菲娜,你到底想什麼?”一名地區大主教冷笑道。

卡納斯卻是表情神聖,肅然的看了他一眼:“面對權勢,你畏懼了。”

這些人都是擅長傳教、洗禮的大主教,真正的刀劍對拼,或許不見得出類拔萃,但是軟刀子捅人起來,卻是花樣百出、綿裡藏針!一不小心,就可能鑽進對方的陷阱!但偏偏這些人實力相近,誰也奈何不了誰!而且他們擅長扭曲話語、隱瞞內心,明明語言中恨不得把對手逼入死路,但偏偏表情上卻沒有半點殺氣!反而是一副神聖的模樣!

‘果然,神殿已經腐朽到了這個地步了嗎?’菲利普託着下巴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心情很沉重。‘安道爾以權錢駕馭英豪,這樣果然好使,但他對主教們信仰的要求,太低了。一旦他死了,沒人再給這些人權錢,這些人就會亂動了。而且,這些被權錢供養着的人,會忍不住想要趁機多撈取好處,哪怕是不能爭得教皇位置,他們也想爭一些別的權利……’

菲利普的心底發涼。

眼前羣魔亂舞,菲利普終是看不下去了。

啪啪兩聲,他拍了拍手掌。

“諸位,靜一靜,能不能聽我說兩句?”菲利普忽然說道。

菲利普一直不發言,誰都看出來了,他沒有爭奪這個位置的心。而菲利普又是九人中最強的,誰都想拉攏他。所以他讓衆人靜一靜,所有人都賣了他面子,安靜了下來。

衆人靜下來後,菲利普才突然一笑,這一笑,讓所有人都暗道不妙……他們是想拉攏菲利普,才賣他面子的,但在很多人眼力,就成了菲利普能夠鎮住他們!再加上此次也是菲利普邀請他們過來的,他們都來了……

衆人心中都在祈禱,菲利普不要突然對這個位置感興趣了纔好。然後,就聽到了菲利普淡淡的話:“我覺得,我們首先要給安道爾陛下下葬,讓他入土爲安,接下來才能商議別的事,你們覺得如何呢?”

“……說得有理。”衆人心中暗暗感覺不妙,但菲利普的話,卻是對的,無可反駁。

“現在地位最高的紅衣主教,就是巴利克大人了。我想,爲安道爾教皇陛下吟誦經文的事,由他來做最合適不過了,最能突顯對安道爾陛下的敬意。大家覺得如何呢?”菲利普又道。

衆人已經完全震驚了!菲利普這是要對他們動手了?他怎麼突然起了爭鬥的心?又憑什麼一個人和這麼多人對着幹?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引起衆怒?

巴利克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菲利普!

衆人都沒有反應,菲利普接着便又道:“帕綺萊爾,進來!”大門打開,七聖騎一起進門。菲利普又道,“莎莉葉,把之前安道爾陛下留着沒發的資料發下去。”

衆人震驚的看着菲利普,沙克和約翰遜,又回到了菲利普的身後!而且,帕綺萊爾等原先的神聖騎士,也都站在他身後!莎莉葉則是聽從吩咐,把安道爾準備的資料下發!

神殿最強的兩柄尖刀中的‘七聖騎’,已經屬於菲利普了!

衆人昏昏沉沉的接過了東西,都沒心情查看,菲利普淡淡一笑,又道:“我已經讓宗教裁判所的人負責追查安道爾陛下被殺的事了。”

這又是一個重磅炸彈,神殿的第二柄尖刀‘宗教裁判所’,也被菲利普籠絡了!

宗教裁判所擁有能夠和七聖騎對乾的力量,這些人當然不會不去試着拉攏,但裁判長和他手下的執法者,都是神殿的殺手……

就猶如,如來佛身邊的護法羅漢!除了‘護法’這個原因以外,也只有如來一人能夠命令他們!

這些大主教想拉攏神殿這柄刀,這柄刀又豈會服從他們的意志?但菲利普不同,菲利普原先在光明修道院,和宗教裁判所就關係密切,誰都知道他的爲人。他進入下午拜訪宗教裁判所,只說了一句話,裁判長就投誠了。

“我不要你效忠我,我也不想當教皇,只是這段時間拉斐爾可能會報復神殿,神殿必須擰成一股,如果你相信我,就幫我暫時緩住局勢。你身上沾滿了血腥,不能擔任教皇。我已經隱退了千年,你應該相信我也沒有這個野心。幫我吧,只有我們聯手,才能穩住局勢。”菲利普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裁判長投誠了。

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不爲權,不爲利,不爲名。

宗教裁判長隱藏在黑暗下,見不得光,他所求是什麼?不過是心中的信念而已!殺身成仁,捨生取義,修羅刀下證菩提!

別人千言萬語,無數許諾,都不能說動裁判長,但菲利普只不過進去半小時,就說動了他!

兩柄尖刀在手,菲利普已經可以穩壓另外八人中任意五人聯合了。

衆人震驚的看着,真的是驚呆了,這才叫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菲利普環顧四周,看着吃驚的衆人,臉上依然帶着微笑:“我剛纔說了,追查安道爾陛下去世原因的事,就交給宗教裁判所了,那麼……”菲利普眼睛眯了起來,身上流露出了一股殺氣,“誰敢再亂調動人馬,想趁機謀取什麼不可告人的利益,就別怪我手段雷霆了。”一句平淡的話,如同驚雷炸起,讓所有人都是震動!

“就先這樣吧,散會。”菲利普淡淡道,說完起身,帶着七聖騎離開了大會議廳。

……

“菲利普大人,你剛纔表現得太棒了,其餘幾人,被你弄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哈哈!”某個房間裡,沙克哈哈大笑着道。他在很久以前就跟着菲利普修行了,兩人的關係,就猶如三聖騎和安道爾,幾近師徒。

菲利普卻是搖頭苦笑,對內鎮壓,就算做得再漂亮,也不是光輝的。

帕綺萊爾在一旁也是神采奕奕,她把事情託付給菲利普,果然押對了,菲利普一出手就把其餘所有人給鎮住了。

“那接下來呢?給安道爾陛下下葬之後,就要考慮菲利普大人您的繼任了。”帕綺萊爾道。要是菲利普繼任,她是一定會支持的。

菲利普卻是搖搖頭:“我已經老朽了,眼光、見識、精力,都不如那些大主教,到時候我會挑選一個德望高的大主教出來,我們一起推舉他……至於我,我不能坐那個位置,這也是我對你們,以及對裁判長的許諾。”

“但我們不介意的。”帕綺萊爾忙道。

菲利普只是笑着搖頭。

他擡頭看着天花板,嘆氣道:“即使我們成了鐵板一塊,也是沒用的,擋不住拉斐爾的一羣神級手下……當務之急,是找準時機,使用神降術。”

帕綺萊爾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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