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怎麼辦?
放任一切,解釋自己真得不具備手術能力?
還是趕鴨子上架,在毫無手術經驗的情況下,對患者動手術?
週一生的腦子雖然混亂,但也非常清楚,如果自己選了後者,根本就是胡作非爲,但凡事情被披露出去,不單自己的非洲之行提前宣告結束,整個職業生涯也會在襁褓中被扼殺。
其實這是一道僅有單選答案的選擇題。
醫生在不具備相應治療水準時,是絕不可能完成獨立救治工作的,根本不需要糾結什麼。
週一生根本沒有任何資格選擇另一個答案。
如果說當初的氣管切開他怎麼就敢下手?因爲兩種手術完全是兩個概念,應急手術打開氣道的目的性是明確的,而在開腹手術中,即便傑克說得清楚,在網膜動脈中找到出血點進行止血,拖延時間……
但整個腹腔內充斥着無數靜動脈血管,輕微的手術器械觸碰,就會引發破裂出血,沒有相應的練習,根本不可能完成手術。
週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或許,內心深處那一絲虛無縹緲的自以爲是,源自於系統?
“對了,我還有系統!!”
週一生其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聰明……
反之,他覺得自己做了人生中最傻逼的決定。
……
一樓。
急診科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偏偏新聞記者蜂擁而至,帶着長槍短炮,涌入人羣進行採訪拍攝。
平時大多時候呆在酒店,只有上下班接送時纔出現的汪主任也來了,國立醫院出事的情況,竟然還是中鐵建設公司的領導打電話通知他的。
當他到來時,儼然也被嚇了一跳。
人間地獄,莫過於此。
黑人的面目、體格本就彪悍,他看到受傷的黑人瘋了似的大喊大叫,呼喊着醫護人員的救治,這不像是求助,更像是威脅。
儘管早已有持槍警員到場維持秩序,可那人造皮革上出現裂痕的槍套,並不會帶來所謂的安全感,反而是致命的威脅。
低效的醫療能力與制度,就好像一個瘦弱的十六歲少年,偏偏想要去救助落水的兩百斤胖子。
汪主任怕了,他擁擠過人羣,不斷呼喊,想要找到醫療小組的成員。
不能出事,誰也不能出事。
幫忙?
幫忙也是在安全的情況下進行,自己都保護不好,談何幫助他人。
所幸老天開眼,他找到了醫療小組的成員,儘管只有五人,他也鬆了半口氣:“小孔,張主任、曾教授呢?唐毅怎麼也不在?剩下的人都在哪?快,快去找,先把人找齊再說幫忙的事情!”
五人能聚在一起,其實也早已察覺到現場氣氛的不對,心有懼意。
如今汪主任到來,總算找到了主心骨,立即約定在這裡匯合,開始分頭前往找人。
很快,醫療小組紛紛聚集過來……
最後清點人數,還差了張中建、唐毅以及週一生。
正當汪主任急得焦頭爛額時,唐毅出現了,眼看衆人在場,如釋重負:“人都到齊了?那就行,張教授也怕場面太亂,出什麼岔子,你們沒事兒就好,我們那邊還有手術,估計要忙到很晚,張教授的意思讓大家先回酒店吧。”
張中建的意思傳達下來,也正符合汪主任的心意:“好,那咱們隨時聯繫,你們在醫院也注意安全吧。”
“好!”
目送唐毅回到手術室,衆人準備離開。
唯獨童涵楞了一下:“週週呢?”
這時候大家才反應過來,週一生好像不在啊。
汪主任回憶一下唐毅方纔的態度,立即有了明悟:“週一生肯定跟張教授在一起,唐毅剛纔不是說了嗎?咱們先回吧。”
聽到這話,衆人放下心來,總算出門上車離去。
可童涵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也說不上來……
急診手術室內,唐毅回返後也給張中建彙報外面的情況,得知大家已經回返,二人也就將心思全然放在了手術上。
中醫的鍼灸止血,在急診手術內掀起轟動,二人配合算是一面主要的救援力量了。
有二人在,已經足以彰顯援助小組的能力了。
……
而外界。
事故發生後,全非洲最大的媒體公司,南非報業集團開始轉播事故所有細節。
網絡時代,信息傳播速度極其之快……
消息一經出現,就引起巨大反響,畢竟這是一次全非少有的重大車禍事故,事故的引發者還是安卡賓地區具有國寶稱呼的大黑馬羚。
華國與安卡賓有七小時時差。
國臺收到新聞線索後,正好趕上晚間十一點的新聞播報。
於是乎,關於非洲車禍的事情第一時間在國內傳播開來,只因爲上百位受傷者中是否有華人存在,情況暫且未知。
周從術已經上牀休息了,捧着手機刷刷朋友圈就準備睡覺,明天一大早兒子會發來視頻,那臭小子總是恰不準時間,有時候六點,有時候七點,很影響人正常休息。
正打算睡覺時,UU瀏覽器推送來一條新聞——
“震驚!!非洲安卡賓發生重大交通事故造成百餘人傷亡,華人受傷情況正在調查當中……”
果然是震驚。
周從術一下子就從牀上彈了起來,點開新聞瀏覽。
羅爾達發生事故,接診醫院三家……
國立醫院,這不是兒子所在的醫院?
周從術忍不了,立即給兒子發去了視頻通話,卻遲遲沒有人接通,後來又數次撥打國際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他急了,乾脆去旁邊房間叫醒了老父親。
周壽明一聽這情況,也頗爲憂慮,拿起電話打給了師弟張中建,當聽到忙音傳來時,也唯有沉默。
但老爺子還是沉得住氣的:“郊區的交通事故,他們都在醫院上班,不可能有什麼事,現在估計正在救治患者,別多想了,先睡覺,明天一早再聯繫吧。”
無奈,周從術也只能回房睡覺。
但父子倆都清楚,這一夜註定無眠。
而同一時間。
大洋彼岸的非洲大陸,羅爾達國立醫院。
五樓胸外第二手術室與醫院外的吵雜形成鮮明對比,除了心率檢測的滴滴聲不斷持續,也只有時而三兩個英語單詞的吐露,伴隨着‘滋滋滋’抽吸設備的運轉聲響起。
護士米爾很緊張……
她清楚記得斯考特教授之前說過,他很快就會過來,而且在那邊手術空出手來後,就會派來斯蘭醫生幫忙。
可是,手術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十五分鐘……
很快是什麼概念?五分鐘、十分鐘?
不,手術是精密的技術過程,很快的概念應該很漫長,而那位胸腹貫穿病人體內的車架鋼管也不是那麼好處理的。
或許……
四十分鐘左右,斯蘭醫生就會過來了?
米爾並不是不相信眼前這個華裔醫生的實力,來自大洋彼岸的技術援助人才,怎麼都會比斯蘭厲害的,但她還是很慌張,因爲她不知道手術已經進行到什麼步驟了。
而且,周醫生從始至終都保持着極度的專注,她不敢打擾。
“抽吸。”
米爾又一次聽到週一生的指揮,連忙遞過了抽吸設備,滋滋滋的抽血聲又一次響起,測量患者失血量的量筒已經超過760cc了,這到底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蚊式止血鉗。”
止血鉗?
止血鉗不是在你手上了?
米爾愣了,麻木的神經讓她下意識將‘止血鉗’當做了‘抽吸設備’,可就在兩秒後,她猛地反應過來:“您,您是要止血鉗?”
“對,動作快!”
米爾慌亂的從器械托盤上找到了東西,交給了週一生。
只見週一生一隻手撥開了腹腔組織後,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將蚊式止血鉗探入了網膜,整個動作的小心程度無法形容,因爲再沒有比手術操作更精細的形容方式。
就在五秒後……
持續低頭狀態整整三十八分鐘的週一生,擡起了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米爾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了笑容,但她又非常肯定,周醫生的嘴角沒有翹起,而是在眼神中映射的心靈上的喜悅。
米爾顫聲道:“您成功了?”
週一生的一隻手還在患者的腹腔內,但目光早已落在了患者的血壓上,並未給出回答,但他回頭時,視界上的系統界面卻清楚寫着——
週一生,184,74KG。
系統使用等級:C(2/100)。
可操作輔助功能:A級人體掃描檢測輔助功能(2546/10000)。
——精準切開術式(輔助)。
——腹腔組織出血點探索(使用中…)
醫療成就點:0。
而在主界面一側,一個立體圖像構成着患者的細小血管出血位置,蚊式止血鉗就好像一把禁錮鎖,不偏不倚牢牢卡在了血管上側的出血孔上,紅色的波動不斷在血管內持續流通……
“滴,滴,滴……”
手術室內,血壓計數提示聲響了。
米爾嚇了一跳,可正要看去,週一生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沒事了,血壓回升了,去看看傑克醫生那邊怎麼樣了?這樣的止血方式持續不了太久,患者急需進行動脈血管縫合!”
米爾總算知道,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