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門前。
週一生等人恍若失神,腦子裡一片空白,全然沒有了幾個小時前初到中心院大樓前的雄心壯志。這是一種很無力的感覺,生命瀕危,無能爲力。
醫學院畢業就是醫生了?
不!
這一刻,他們知道,自己還差得遠呢!
王飛的手有些發抖,初見如此情形,難免受到驚嚇。
可他看向週一生時,卻見他神色淡定,只是眼神遊離,彷彿思考着什麼。
“你,不怕?”
週一生回過神,看着王飛:“沒什麼怕的。”
他明白王飛的想法……
倘若方纔是他們幾人處置這種情況,肯定兩眼一抹黑,而那男性患者的情況,顯然需要爭分奪秒的進行救治,以他們幾人的能力,人鐵定救不回來,也不會得到及時、有效的救治。
這是一種挫敗感。
醫學生難免盲目自大,覺得自己五年辛苦不是白學的。
也只有進入醫院,纔會逐漸認清事實。
週一生道:“我們只是實習生,不需要想那麼多,有什麼能力做什麼事兒,江主任、錢醫生也是從我們這種狀態,一步步走過來的,最主要的還是端正心態。”
這樣的開導,作用不大。
實習的過程,也是磨練心性的過程,每年六十萬醫學生畢業,真正專業對口,以此作爲職業的人有多少?很多人過不去這道坎,也就離開了。
醫生,負擔得是別人的生命,這種責任感的重壓,或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週一生能看得開,是家庭的薰陶。
爺爺醫術高明,上門問診的人不計其數,可也有他無能爲力的患者。長久的調理、治療,一個月,兩個月,大家相互熟識。
可有一天,經常上門問診的病人忽然不見了……
那就是從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消失了。
陳同爲深吸一口氣:“走吧,去外邊抽根菸?”
週一生搖了搖頭:“不會。”
“走,給我散一根。”王飛去了。
但他顯然是不抽菸的,王飛身上沒有老菸民的煙燻焦油味。
醫學生、包括醫生,都比常人更清楚抽菸的危害。
可爲什麼還有醫生會抽菸?
因爲壓力!
兩人走了,週一生則一人進了急診科。
沒過一會兒,六七個人衝進急診大廳,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娘,大呼小叫:“我兒啊,我兒在哪?”
一口秦中方言,吼得聲嘶力竭,引人注目。
護士立即上來詢問情況,才得知這是方纔送來的急救患者的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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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位病患是一家三口,剛從爹媽家和親戚吃完飯,飯局上喝了不少酒,開車回家竟然無人阻攔,只因爲兒子家離父母家距離不遠,想着不會出什麼事兒……
最後,還是出事兒了!!
護士帶着幾人迅速前往手術室簽字,哭喊聲不斷從那走廊深處傳來,令無數人唏噓。
大過年的,出了這種事兒,誰心裡都不好受。
也有人說:“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這兩年醉駕宣傳這麼多,檢查也嚴格,總還有人以身犯險,呵呵呵……說他該,好像顯得我冷血,但凡這場車禍讓別人的家庭受了無妄之災,結果算誰的?”
週一生聽了蹙眉,這種命題討論,根本聊不出一個結果。
那人說得的確冷硬,可事實就是如此。
醉駕,不單單是對自己與家人的不負責,也是對別人的不負責。
可以想到……
就算那男性患者脫離危險,救治結束,也是要去看守所報道的。
法律的健全,纔是社會安定的基礎。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許久,不見結果,臨近下班時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對母女傷勢不重,昏迷源於震盪,肝臟輕微出血,留院觀察後才決定要不要手術。
交大三人在七點準時下班了。
江建成還未離開手術室,週一生三人只能去找主治報道。
夜班主治名爲唐愛雲,也沒讓三人閒着:“夜班急診最忙,你們三個一人跟一個住院醫生,先不要上手,看三天熟悉一下再說,多幫着做一些雜活。”
除了主治,還有三個住院醫。
週一生三人就被安頓到了住院醫身邊。
夜晚急診,感冒發燒,磕碰擦傷,小病不斷,大病沒有。
週一生跟着的住院醫名叫井東,年紀不大,三年前畢業,去年才考取了醫師執照,如今定科在急診,因爲年紀相仿,比較好打交道。
晚上九點。
上班兩小時,週一生跟着井東處置了十六位病人,其中三人需要基礎縫合,週一生躍躍欲試,但井東肯定不會讓他上手:“你纔來第一天,不用急,急診科一個月後纔是輪轉,以後有的是機會。”
實習生初來乍到,還是多看少做,不然出了問題,只會惹麻煩。
凌晨十二點。
長達六個多小時的手術,終於結束。
病人直接被送進了icu病房,還未脫離危險,但只看手術情況是比較成功的。
胸外李主任被送走後,江建成負責給家屬介紹情況,這一聊又是二十分鐘,若非最後唐愛雲將江建成藉故叫走,還不知道要被糾纏多久。
“主任,你趕緊下班吧,這裡交給我們了。”
江建成道:“實習生呢?”
“安排好了,讓小井他們帶着呢,不會出差錯。”
“嗯。”江建成點了點頭,“實習生方面你多操心,不要出什麼岔子,要是看誰有天賦,乾脆選兩個定科實習,不要輪轉了,免得還要重頭教,領導那邊我去打招呼。”
急診忙,急需人手。
實習生要是來回輪轉,每個月都要從頭帶新人,造成資源浪費。
閒聊幾句。
江建成拎包下班。
可還未走過輸液大廳,門外一擁而入十幾個人,有四名警察帶隊。
被管制的人,渾身是血。
一問情況。
醉酒打架鬥毆,惹急眼了上酒瓶扎,所幸都不是致命傷,但皮肉需要縫合。
呵呵,又是醉酒!
江建成隨手將包遞給一名護士,立即叫人:“唐醫生,小井……都過來,十個縫合,情況最嚴重的我來處理,剩下的你們一人兩個,實習生幫忙打下手。”
唐主治與三位住院醫立即趕來,唐愛雲苦笑道:“主任,你剛下手術,算了吧,我們應付得了。”
江建成搖頭:“行了,我縫合完就走,耽誤不了多久,看出血量也不少,耽擱久了容易出問題。”
人數太多,處置室安頓不下,乾脆在輸液大廳就地縫合。
此情此景。
不單單是週一生三個實習生,就算是唐愛雲幾個科室老人,看着江建成也肅然起敬。
小護士兩眼放光,真正被人格魅力所吸引。
週一生能做的不多,遞剪刀,遞紗布,拉線的工作都是由護士在負責。基礎縫合他會,他想要出力,目光落在江建成身上,想要開聲詢問是否能幫忙拉線。
可不等他張口,他就見江建成身形晃了晃,腳步不易察覺的向後挪了半步,才站穩了搖晃的身形,晃了晃腦袋,他繼續專注手上的事情。
旁人都沒有注意,只有他看見了這一幕。
週一生張口的心思被轉移,只是擔心起江主任的情況,重度疲勞產生乏力,體力不支很常見,不過以中醫視覺來看,江主任的臉色可不怎麼好……
絕非一天兩天的疲勞所致,無論在中西醫理論中,都有積勞成疾的說法,長期疲勞會令抵抗力下降,慢性病多發。
對於江建成,週一生有着一種敬佩之情。
腦子裡靈光一現……
週一生忽然心中暗道:“系統,C級人體掃描檢測輔助功能怎麼用?”
視界中,系統窗口跳出。
一個類似二維碼掃描的波動線,從上至下,不斷滑動。
“直接掃描即可。”
週一生偏頭,將掃描框對準了江建成。
一個模擬人形動態圖立即出現,不過轉瞬間,就有成排的體徵信息數據,出現在一側排列。
只等所有數據出爐,系統竟然還給出了檢測結論——
“檢測人白細胞計數、血小板增多,血沉增快,同時伴有中性粒細胞大量增多……在體表腋下發現豆粒大腫塊,可確診爲淋巴結腫大。”
“另有乳酸脫氫酶大幅度上升趨勢判斷,淋巴結腫大惡性發展機率評定爲85%!”
“請及時進行手術切除治療!”
“初步治癒概率90%,實際情況以術後情況爲準。”
!!!
淋巴結腫大惡性發展85%的概率,平常人可能不明白代表着什麼。
可週一生明白……
乳酸脫氫酶是惡性腫瘤發展的重要參考指標之一。
淋巴結腫大惡性發展下去的話,就是淋巴腫瘤——
也正是人們常說的,淋巴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