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應該就是杜凱。
他儼然對這一幕,見怪不怪着,嘴裡的自言自語並未停下,似乎在做一個總結,也給自己多年的付出一個交代。
“我媽住院就在中心院,這家店也是陪我媽來的,味道好,而且便宜、量大……”
“小琴肯定不願意來這兒啊!”
“她約我吃飯,就讓我看了好幾家西餐廳,不是我塞皮捨不得花錢,我是真沒錢了……”
“上個月她說他想聽周董的歌,問我要一萬。”
“我想周董的歌才三塊錢,她非說要用蘋果12來聽,音質更好,所以要換一個蘋果手機。”
“那沒辦法,我只能買了。”
“上上個月她總髮脾氣,又說精神狀態不好,她去算了一卦,說有命中或許有抑鬱症的劫數,就讓我買包,說包治百病!”
“我家農村的,我也沒上了大學,現在好不容易混箇中介的工作,業績也還行,多得時候也能掙萬八千,可上班三年,反而倒欠了信用卡五六萬。”
“我媽說,對女人不能摳摳搜搜,得大方,因爲那是跟我過一輩子的人。”
“可我,真的感覺,她不是那個跟我過一輩子的人啊!”
絮絮叨叨,似乎無窮無盡。
大概能嗅得出來,這哥們喝了不少,原本性子軟弱,或許是藉着酒勁與突發事故的刺激,才說了這麼多,而隨着他話音吐露,方纔面露鄙夷的兩個店員,早已無話可說,面目呆愣。
算卦,還能算出抑鬱症,包……治百病?
聽歌要買蘋果手機?
這兄弟哪兒是談戀愛啊,純粹是遭遇了一場經濟詐騙,聽聽那裡面叫囂不斷的聲音,幾人就覺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慄,下半輩子躺牀上白吃白喝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這事兒到底誰的鍋,答案已然不難看出來了。
週一生只覺得活久見,這哥們太卑微,但卻歸不到舔狗一類,只能說是實誠孩子,完全沒想到城裡人套路這麼深,這麼會玩。
內裡的爭吵還在繼續,而方纔進去的展依依已經跑了出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瘋子,那就是個瘋婆子!”
如此情形,週一生就更不用進去了,對店員夥計道,“趕緊報警吧,別鬧大了,到時候把一羣人都連累了,誰知道那人還要鬧多久呢!”
店員夥計不敢做決定,老闆娘卻是怕了,“我來報……”
眼看老闆娘發話了,那兩人也就將杜凱從地上拉了起來,隨即才問道,“你這血……沒受傷吧?”
杜凱苦笑,“我剛纔去捂傷口,都是小琴的血。”
而週一生也轉向展依依,“裡面啥情況?”
“師兄,你可別進去,吳主治剛纔衝在最前頭,直接被咬了,一羣人也壓不住那一個瘋子,幾十個籤子穿透了那女人的大腿,估計是動脈破裂,血流如注,老闆跟咱們急診的人正在想辦法呢,都準備去拿繩子了,這人要再不救治,肯定要出危險。”
按照杜凱的說辭,摔倒後砸在籤子桶上,那可是以全身重量壓迫下去,刺穿大腿也在情理之中,“那人沒穿褲子?”
“褲襪,那種壓力型的靜脈曲張襪,能保暖的那種,其實使勁撕一撕還得破。”展依依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畢竟她是女孩嘛,經常穿,自然懂得多,總不能是她沒事兒撕着玩吧?
後院,戰鬥兇猛,鬼哭狼嚎,各種聲音混雜成一團。
也不知過了多久,人羣出來了,聲音也隨之戛然而止……
只見幾人擡着一個‘糉子’出來,全身捆得結實,就連嘴巴也被一塊破抹布堵住,一羣人揮汗如雨,影像科的大劉直接就道,“MD,要不是失血過多,這娘們沒勁了,咱這一羣老爺們全部得被KO!”
“哎呀,趕緊的吧,送醫院去,血流成這樣了,保準動脈破裂,再晚上一會兒,就該截肢了。”
一聽截肢,女人又是掙扎起來,眼淚嘩啦啦的流,方纔還說什麼這輩子有着落了,現在到底是恐懼起來,被堵住的嘴,嗚咽的喊着什麼,大概是……
庸醫,庸醫。
“報警了嘛?”老闆累得夠嗆,全身還有血痕,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或多或少慘遭毒手,被指甲挖得稀爛。
“報了,不知啥時候來呢!”
週一生想了想,“老闆,你還是得跟我們去醫院,你這傷口深度得打破傷風了,等警察來再讓他們來醫院調查,恩……最好留幾個目擊證人作證,後院不止他們一桌吧?”
“對對對,要找證人,不止,不止……”
很快,就有幾人自告奮勇站了出來,不是湊熱鬧,而是真心氣不過,“臥槽,剛纔我就聽這女的問男的要錢,張口就是一萬三,說要買相機,我當是攝影師呢,結果人家說買來拍照發朋友圈……美圖秀秀是不香還是咋地了?就她這樣子,真買了單反,照出來後,豈不是還要自學一下PS?”
“這兄弟也是好脾氣啊,起初被扇了兩巴掌,不聲不響!”
“所以,這女人報應來了啊!就該她出事兒!”
確定好了證人,衆人就走了。
週一生沒忘拉上杜凱,免得留在這兒招人說閒話。
男人對女人軟弱不是錯,錯只錯在愛錯了人,真要繼續說下去,經過前後這麼一刺激,這哥們尋短見的心思估計都有。
一羣人浩浩蕩蕩,擡着糉子奔向急診。
急診二組的人全然懵逼了……
“臥槽,你們幹嘛呢?綁架啊!”
“綁屁架啊,我們打仗去了,這是俘虜!”
“幾打幾?”
“七打一……”
“那還打成這樣……”
“這女人會九陰白骨爪啊!”
一陣笑鬧,惹得人哭笑不得,衆人將女人放在病牀上後,失血過多導致的眩暈襲來,總算安靜了不少,護士立即清創,可那扎進肉裡的籤子卻不太好辦。
“怎麼搞?”
“這誰有經驗啊!”
“要不要叫消防?”
“你瘋了,這又不是鋼管,就是一堆竹籤子!”
週一生乾脆走了上來,這情況他見過,非洲叢林裡,部族的人佈置陷阱,有些忘記回收了,最終造成事故,“直接拔出來吧,趕緊找血管,不然失血過多就攤上事兒了。”
衆人一聽這話,全部毛骨悚然,這密密麻麻的籤子拔出來,那得多疼啊!
不過……
疼?疼就對了!
“拔!”
“對,拔!”
“我去找麻藥……”
“麻藥?來不及了……依我之見,病人的情況很糟糕。”
如此一句,大家都聽出來了,這是要一報還一報啊!
隨後,“啊——”
昏昏欲睡的女人又一次尖嚎起來,頓時清醒了許多,一衆醫生一看,全都極爲滿意,“生命意識狀態很好,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