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腹大出血,肋骨斷裂刺穿肺葉,脾臟、腎臟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又因爲車禍後車輛翻轉,急救人員根本救不出人,等待消防隊到來切割車門後,病人已然經歷了長時間的休克狀態。
這人能救回來,且在短短五天內甦醒,真是老天爺給他開了後門。
更不要說,同在一輛車上的一對妻女並沒有大礙,這纔是不幸中的萬幸。
週一生在辦公室落座沒一會,外面走廊上傳來了一陣吵雜。
不單是他,餘建、陳同爲、王飛等人也好奇的站了起來,走到門口一看,是井東回來了。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別人,場面顯得非常混亂。
“醫生,大夫,求求你,你行行好,放我們一馬吧,算我求你。”
頭戴繃帶的女人,拉扯着井東的衣袖不鬆手,白大褂已經脫肩了,井東拽都拽不回來,而此遭狀態肯定也持續了很長時間,井東神情疲憊,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而在女人身邊,還跟隨着六人,一個還掛着吊瓶的小女童被奶奶抱在懷裡,其餘五人最年輕的也有五十歲出頭,最年邁的已經六十歲往上了。
週一生等人僅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羣人是誰。
女人和小孩正是那天送來的急救患者之一,剩餘的人則是家屬。
男女兩邊的父母都來了,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看起來頗有幾分成功人士打扮的中年人。
“求求你了,醫生。”
“你求我沒用,醫療記錄都上交了,跟我沒有關係,我就是接診醫生而已,手術不是我做的,化驗也不是我做的,我剛纔過去只是配合調查。”
女人一聽,‘哇’得一下,哭得更加慘烈了。
“大夫,你,你怎麼忍心啊,我家男人還在病牀上不能動,這寒冬臘月的,你要再讓他進去呆那麼久,人就真的廢了。”
隨着話音落下,身後的老太太把孩子放在地上,跟着就是一句:“你看,孩子也才這麼小,她,她可不能沒有爸爸啊。”
五歲的小女孩懂什麼?
一聽沒有爸爸了,立即就是嚎啕大哭,震耳欲聾。
井東都快被逼瘋了,三年急診生涯,他也沒遇到過這事兒啊。
人羣裡,那打扮不錯的中年人眼看情緒醞釀差不多了,連忙走了出來,唱起了白臉:“哎,都別喊了,這人多,鬧得人家井醫生也不好看,走走走,那不是辦公室嘛,去辦公室說。”
井東一看有個明理的人,鬆了口氣,也就半推半就得進了辦公室。
週一生幾人連忙縮了回來,任由這一家人一擁而入。
中年人看到幾人,微微蹙眉,表達了幾分不滿。
而大家也看出來了,這位是想趕人。
不過週一生他們肯定不會讓人入院,開玩笑,我們走了井東怎麼辦?現在事情牽扯的說不清,總要有人看着,免得你們胡來。
眼看他們不走,中年人也沒轍,轉眼就又露出笑容,變臉比翻書還快,輪着圈開始發煙。
等一圈煙發下來,中年人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病人的二舅,現在在咱們秦中做建築,幾位要是有買房的想法,都可以找我嘛,價錢絕對是全城最低,咱秦中也是準一線了……”
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又發了一圈名片。
對於這人的身份,幾人都有了大致瞭解……
大概就是這麼一大家子裡最有地位、最成功的人,如今出了事兒,家裡人能求到的只有他,而他與這家人的關係很不錯,icu那位病人就在他手底下幹活,近年來也發了財,不然也不會在家庭聚會上喝大酒了。
“我那外甥的情況,各位做醫生的肯定知道,人剛醒,現在還在icu住着呢,要是進了裡面,身子骨哪裡撐得住啊。”
“這裡也沒外人,這麼着……我這裡今天就帶了三萬,在座五位大夫一人兩千,井大夫拿兩萬,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一包鼓鼓囊囊的信封,就被他取了出來。
如此一幕,井東臉都氣紅了。
當衆賄賂不說,這是要一網打盡啊。
這錢能收嗎?收了一辦公室的人都得完蛋!
井東氣得發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旁的餘建則被起笑了:“別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醫院,有錢也行不通,你明白嗎?”
“嫌錢少?”
那人一開口,陳同爲這二混子都經不住搖頭了。
大家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一家人幾乎都沒什麼文化,即便是這位二舅,也就是土暴發戶,肯定不會是開發商,頂多是包工頭,指不定是幾包呢。
事到如今,還分不清情況,見識就那麼屁大一點了。
李醫生扶了扶眼鏡,直接道:“井醫生已經把檔案交了,你們求他沒用知道不?把錢收起來吧,要真這麼有能耐,你們去派出所找找關係,比在這兒頂用。”
話落。
卻是激怒了‘二舅’:“嘿,你這小年輕怎麼說話的?你覺得我沒能耐?”
“我告訴你,你們衛生局的劉處長,也在我手上買過房!”
我擦。
衛生局都搬出來了。
嚇大的啊。
久久不出聲的井東發飆了,推着那人就往出走:“走走走,你們趕緊給我走,出去,出去……我不管什麼劉處長,李處長,你的事兒我辦不了。”
“你給我撒手,今天我還治不住你們幾個小醫生了……”
轟然,場面一片凌亂。
雙方都上手了,一邊要往裡擠,一邊要往外推。
週一生身爲秦中本地人,真得有一種自卑感,秦中落後太久了,近幾年一批人發財後,真就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有錢了,生活水平提高了,素質方面怎麼就不能有點長進呢。
爲什麼就不能在說話、辦事的時候,給自己,給對方留下一些體面呢?
終於,週一生也加入了戰局……
沒辦法,我方選手在剛上場,王飛、李醫生就被對方老太太撓出了血痕。
正在這時。
譁,門開了。
程惠民帶着一幫護士破門而入,怒吼道:“都給我住手。”
‘身強體壯’的中年護士長,三步兩步將人羣撥開,將幾位‘弱雞’醫生護在了身後:“放心,我都在監控裡看着呢。”
呵呵呵。
偌大的攝像頭就在辦公室掛着,二舅也真是瞎了眼,在辦公室塞錢。
顯而易見,程惠民剛從樓上下來,那一波派出所的人同時辦了兩起案子,對於現在的情形也都聽護士長說過了。
眼下,他也就開門見山——
“告訴你們,醫療記錄已經上交了,你們在這兒鬧沒用!”
“有本事去法院、去派出所找茬啊,能的你們!”
“要是覺得我們醫院有問題,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那位病患家屬開轉院證明,哪能待去哪兒,我們中心院不伺候。”
“最後……”
程院長看了一眼李醫生和王飛脖子上的血痕。
“他們的檢查治療費,你們負擔!”
院長一出,震懾全場。
說起轉院,他們哪兒還有胡鬧的膽子?
病人最開始在這救過來的,貿然轉院是有風險的。
對比起醉駕調查,人活着纔是最重要的,他們能分得清孰重孰輕。
鬧到現在,撕破臉皮。
這家人在醫院繼續待着也不是,不在醫院繼續治病還不行。
事關尊嚴、體面,他們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進去。
所以這人吶,做事得過腦。
再者而言,派出所調查事故原因是必然結果,這場車禍早就上了本地新聞,算是年後第一起醉駕造成的重大交通事故。
秦中可在創建文明城市呢。
這起案件儼然被樹立成了典型。
想躲?
那要找的關係可就通天了,絕不是一個‘二舅’就能辦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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