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杜很喜歡婕拉兒這個妹妹,早前聽阿桑說,即便不牽扯兩人現在的家庭關係,在基普沒把妻子賣給明杜父親前,明杜就很照顧婕拉兒。
因爲年齡差距,可能談不上青梅竹馬,但在情感上是非常純粹的。
於是乎,週一生又疏忽了一點……
奧薩斯來衛生診所,明杜和婕拉兒,誰也瞞不住。
婕拉兒或許還不知道父親的死因,但消息傳遍利矣亞部族,明杜不可能不知道,要是明杜給婕拉兒說了,事情會變得很糟糕。
所以在奧薩斯被草醫學員們從家裡擡過來,簡單的安頓後,週一生讓阿卡叫來了明杜。
“你知道基普是怎麼死的嗎?”
少年人將情緒都寫在了臉上,嫉惡如仇:“當然,是該死的奧薩斯犯下得罪行。”
週一生帶着明杜來到了病房門口,指着屋內的奧薩斯:“但他現在生病了,我需要對他進行救治,你能理解嗎?”
“這……”明杜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他當然不能理解。
週一生繼續讓阿卡道:“婕拉兒是我救回來的,我知道她遭受了多麼大的苦難,但作爲醫生我不能對他袖手旁觀,這是成年人無奈,就好像庫茨米拉家的三位酋長,一個個都想趕走他,但他們不能這麼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杜終歸是大孩子了,十五六歲的年紀,已經能明白很多事情。
聽完阿卡翻譯的話,他懵懂的點了點頭。
“所以,婕拉兒現在還不知道事實的真相,你可以繼續保密嗎?你肯定不想她難過對不對?”
明杜答應了,他不會告訴婕拉兒關於奧薩斯的審判結果。
婕拉兒知道父親死了,但並不知道導致死亡的原因。可事實上,在週一生看來,基普的死尚且沒有一個定論,並不能百分百認定是奧薩斯在從中作梗。
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將會永遠成爲利矣亞部族的一樁懸案。
至於事情到底能瞞多久,週一生不考慮……
因爲他想好了,婕拉兒必須離開利矣亞部族,即便有德西三兄弟的照顧,他們也不會將婕拉兒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來看待。
就算是親生孩子,當地的風俗本就對女性不太友好。
就這樣,奧薩斯在衛生診所住下了。
當天夜裡。
間隔不斷地劇烈咳嗽聲,響徹整個衛生診所的院落。
圖拉一直在照顧他的丈夫,清理痰盂,端水撫背,折騰了整整一夜。圖拉不敢去驚擾週一生等人,不能說是放棄了救治,但她認命了。
包括奧薩斯自己,都有一種在等死的感覺。
很顯然,週一生爲他塑造的恐慌境遇非常到位。
第二天。
阿卡與諾德拉查房後,找到週一生。
“老師,這樣不行,咳血的情況加劇了,奧薩斯吃不下飯,必須用西藥穩固病情。”
“實在不行,我們開車去貝隆首府買一些消炎針劑?”
其實衛生診所內就有各類消炎藥品,但就如諾德拉所說的一樣,我們的小郡主也有自己的高傲,並不願意使用阿桑的藥品。
週一生用系統查看了奧薩斯的病情,症狀並沒有惡化。
即便這是一次教學病例,保底的東西也要有,所以他答應了:“阿卡帶上吉拉去吧,我列一個清單……但說實話,我並不想使用西藥,中醫藥同樣具有療效,而自限性疾病本身不是什麼大難題。”
“不是所有人都能消費得起西藥的,我們培訓草醫的意圖,你們肯定是明白的。”
購買藥品的費用,肯定是週一生等人出資。
可奧薩斯只是特例,因爲運氣好,碰上了他們,但其他的病人呢?等援助小組行動結束,各個草醫回到當地,難道他們也只能將所有病症寄希望於西藥?
那培訓的意義在哪裡?
阿卡與諾德拉有些尷尬,即便他們已經是在職中醫了,但對中醫的認識還很片面,就比如在國立醫院,遇到病情嚴重的病患,首選的還是西藥製劑,而當‘不存在西醫西藥’的問題橫在了眼前,他們一時間就有些心虛。
畢竟是黑兄弟,他們並不能想象在華國古代,中醫已經有了完整的醫療制度,沒有西藥時病患應該怎麼治療,他們的思維方式是受限的。
買藥還得去,但主要治療還是中草藥。
在阿卡與吉拉開車離開後,諾德拉在週一生的指導下,開出了一道中醫藥方,麻杏甘石湯。
藥方名容納了四種中藥,麻黃、杏仁、甘草、石膏。
前三者是草本藥物,都有清肺利咽,祛邪熱虛火的功效,後者是礦石,石膏可清火,也有止血佳用,少量內服對身體負擔不會太大。
在國內,麻黃流通較少,除了大型製藥企業獲批生產,中醫診所很難拿到這種藥材,因爲它是麻黃鹼的主要提取物。
現代發展對中醫藥的限制很大,以至於很多藥方時至今日,已經不能普及。
偶爾能在新聞上看到,某某人傢俬種被查,不提及利益訴求,在中醫眼中看待這件事,是頗爲唏噓無奈的。
而在非洲,罌粟、麻黃也是原產植物,雖然不被允許種植,但地廣人稀,誰又能真正做到完善管理?這類限制性草本中藥在這裡很好找,野生種也是存在的。
提及中藥材,很多人覺得中藥反而比西藥貴。
國內或許是這樣,城市建設,野生植物生長區域受限,但在偏遠地區,採集草藥治病是主流,不花錢、純天然。
但山民們想要以採集草藥換取報酬,卻很難,因爲中草藥本來就不值錢。
中藥材的價值被擡高,全是經濟化體系種植後的事情,中藥材基地種植、加工,看似大幅度降低了成本,卻也是無形給了中藥材附加值。
只能說因地制宜吧。
城市裡的人吃着昂貴的中藥,山民們的中藥材從來不花錢。
再看當下的利矣亞部族。
除了杏仁沒有現成的,麻黃、甘草、石膏遍地都是。
所以麻杏甘石湯去掉了一味杏仁,在週一生的指導下,加大了甘草的用量,依舊是一道很有效用的藥方。
烹煮中藥,草醫們聚集過來圍觀。
對草醫們來說,煮草藥都是熟手活,但草醫與中醫的區別也在這裡體現,無論是用量、先後次序都是有硬性要求的,草醫煮藥是真的亂燉,他們大概明白藥物的效用,所以會一股腦的加入藥物,並不考慮劑量過度所帶來的副作用。
等藥罐煮開,甘草的味道率先發散,聞之甘甜生津,而麻黃的苦澀又沖鼻上腦,味道飄散很遠,又引來了周遭住戶的圍觀。
最後,石膏粉單煎,用紗布濾清兌入藥湯中,一味麻甘石湯完成。
一旁的圖拉皺眉,石膏用藥在非洲不容易見到,他們無法想象人怎麼能吃石頭?
巫醫,這是絕對的巫醫。
包括趕來圍觀的居民也是指指點點……
有人甚至說:“他們要害死奧薩斯!難道是德西家的主意?”
週一生纔不管那麼多:“給他服用吧。”
圖拉的目光與週一生對視許久,直至確定他是認真的,只能抹着淚,將藥碗端走了。
週一生還不放心:“盯着他喝完!”
諾德拉去了,跟個特務間諜似的,看着奧薩斯喝得一滴不剩才反身出來。
隨後。
莫名奇妙躺槍的阿桑來了,對於忽然出現的風言風語,德西三兄弟不得不重視……審判已經結束了,他們可不想背上害死奧薩斯的惡名。
“周,我尊敬的周醫生,你到底要幹什麼?我聽說,你給奧薩斯服用了礦石?”
週一生饒有興趣的看着他,惡趣味道:“我的藥吃死了他,你難道不開心?”
阿桑快哭了:“我錯了,我認錯,我的藥隨便你用,不要再胡來了,拜託你!”
“不需要,不用西藥,我一樣能治好奧薩斯。”